渊海腾澜
杜契尼立刻哑口无言了。
张凤翼抚着他的肩头,笑道:“老兄,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阵前交战,上万人参与的大事,靠捂能捂得住吗?所以我说啊,想捂着盖着,谁都不得罪的蒙混过关是不现实的。咱们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就得把剩下的路走下去。反正有我们十一师团当出头鸟呢,要倒霉也不会让好朋友倒霉啊!”
杜契尼连声冷笑,“哼,老弟,西蒙好歹也是陛下任命的帝国军军团长,是说推倒就能推倒的吗?你们已经这样了,当然不怕破罐子破摔,我们二十师团现在可还不想与军团长真的闹翻。”
索普脸色一变,道:“大个子,你说明白,我们已经怎么样了?”
张凤翼赶紧拦住索普,回头对杜契尼道:“杜契尼大哥,你会错意了,我怎么可能拉二十师团和我们联手反抗西蒙嘛,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危,把好朋友拉下水,这可不是我们十一师团的做法。”
“那你想干什么?”杜契尼警惕地道。
张凤翼温颜笑道:“呵呵,现在你们三个师团都从我们这里运粮食,大家做的都是犯长官忌讳的事。我的意思是,由我们阿瑟大人出面,私下里为大家牵牵线、通通气,大家敞开来好好交流交流,三个师团结成同盟,在西蒙面前共同进退,岂不是更好?这样一来,实力上就占尽了优势,西蒙就算知道了咱们之间的合作,也一定不敢扯破脸蛮干的,他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了。”
杜契尼听罢,脸上露出了笑意,拍着张凤翼的肩头道:“还是老弟想得周到,是哥哥我错怪你了。这件事是好事,我代我们师团长答应下来了。”
“大哥谬赞了。”张凤翼笑道:“咱们十一师团与二十师团向来守望相助,是老一辈的交情,不能因为些许小事坏了这份交情。”
“哪里哪里,老弟太谦了!”杜契尼愉快地仰面大笑,突然偏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次一天的份额也太少了。这次我把胖福隆带来,为你们又卸去了托勒密师团的压力,你就不能给哥哥一次多拨些粮食?”
“老兄,不是我不给,实在是太危险了啊!”张凤翼抱歉地笑道:“虽说咱们的交易不怕西蒙知道,不过真被抓住了把柄也是件麻烦事。咱们这样一次运一天的粮食,只需一会儿就完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是延迟时间太长的话,迟早会被西蒙的巡营卫队发现,那时卡廷大人岂不是要处于被动了?”
说到此,他笑着安慰道:“其实老兄你担心什么呢?只要咱们的交情在,十一师团守着辎重营,弟兄们还怕没饭吃吗?有我们十一师团一口吃的,就有二十师团弟兄们的一口啊!”
杜契尼唇角微翘,哼了一声,没再争辩。
运完了二十师团的粮食,杜契尼随着运粮队伍回二十师团了。
张凤翼目送着杜契尼离开,转头对索普道:“安东诺夫领来了吗?”
索普马上道:“早来了,就在城下等着呢!”
张凤翼道:“把他叫上来吧!”
索普抬手一招,两个亲兵转身向城下跑去。
不一会儿,胖胖的安东诺夫喘着气慌慌张张地跑上城头,一看到张凤翼,老远就抢步上前躬身行礼,“凤翼大人!属下安东诺夫给您见礼。”
“哎哟,这是怎么说话的,快别如此!”张凤翼抢上前搀扶,满面春风地道:“安东诺夫大人,怎样,这几天住得还好吧?下面的士兵有没有不敬的地方?”
“没有,没有!”安东诺夫赶紧摆手,客气地道:“这几天属下待得太安闲了,城头上攻得这么紧,我们这些人却待在帐篷里睡大觉,真是心中难安哪!我正说如果凤翼大人信得过,也让我上来帮着守城呢!”
“信得过、信得过!”张凤翼抚着他的肩头,亲切地笑道:“要是没有大人慨然相助,我们连军团部大营、辎重营在哪里都找不到,怎么能信不过大人呢?哈哈,安东诺夫大人,这不,眼前就有一件大事正好用得上大人。”
安东诺夫闻言一怔,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地位,刚才的主动请缨不过是客气,他这些天都处在软禁之中,虽然种种要求无不满足,随侍的亲兵也很恭敬。可即使攻城最猛烈时,也有一整支百人队在虎视眈眈地监控着他和他那几十名属下。
安东诺夫心里诧异,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马上挺起胸,大声道:“大人,有用得上属下的地方,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哪用赴汤蹈火,大人太夸张了。”张凤翼仰面笑道:“今天攻城的情况大人想必已知道了,其实咱们与外面的弟兄们都是一家人,除了个别执迷不悟的,谁愿意手足相残?打了一天,我军伤亡还不超过百人。嘿嘿,就冲这个数字,西蒙的威望之低也可见一斑了。”
安东诺夫试探地问道:“大人,不知您叫属下来有什么吩咐?”
张凤翼若无其事地笑道:“噢,是这样的,九师团万夫长威尔是你过去的上司吧?他派了一位使者来与我们谈判,要求十一师团把你们这批‘俘虏’交还给九师团。”
“凤翼大人,您千万不能把我交出去呀!”安东诺夫仿佛遭了雷击一般,吓得呆若木鸡,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刻双膝跪倒,抓着张凤翼的衣袖叫道:“大人,您让我干什么我可都干了,到如今您可不能用完就甩呀!现在陶伦斯大人一定把我恨透了,我这一回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哎哟!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我们十一师团再不济,也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啊!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凤翼赶紧双手托起他,口中忙不迭地解释道:“大人,你想岔了,如今外面可说是一败涂地,陶伦斯师团长就是想找碴儿也不会选这个时候啊!”
“啊?”安东诺夫瞪大眼怔怔地看着张凤翼,等着他的下文。
张凤翼诡谲地抿嘴笑道:“大人,据我估计,所谓交还俘虏不过是个藉口,陶伦斯大人真正的目的是想试探试探我们十一师团的态度。如果我们愿意暗中为九师团提供军粮,那九师团与我们也不是没有化敌为友的可能。”
说到此,他眼睛凝视着安东诺夫,鼓励地笑道:“其实这对大人来说是件好事呀!这是大人与陶伦斯师团长难得的和解机会。现在陶伦斯师团长一定不敢对你不利的,如果他伤害了你,合作的大门就关闭了,九师团再也得不到辎重营的军粮供应。再说,陶伦斯大人自己也要与十一师团谋求和解呢,还怎么好意思追究你的过错?所以我说,这对大人来说是件好事,既然师团长大人点名了,你不妨就作为十一师团的使者去九师团走一遭,只要姿态低一些,态度殷勤些,有这么几回见面,兴许过去的不快就能揭过去了。”
“凤翼大人,属下感谢大人的成全!属下永远忘不了大人的提携!”
安东诺夫突然看到了希望,“为九师团提供粮食”这可是大功一件啊,说不定能重回九师团,官复原职呢!他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妮可极不忿地道:“这个死胖子,还是想回九师团呀!张凤翼,你就这么便宜地放他走吗?”
“不然还想怎样?”张凤翼缓缓笑道:“在咱们看来,不收留他说不过去,因为他为咱们效过力;收留他吧,又没职位安插这种庸碌之人。在他看来,十一师团是一群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现在存活下来了,将来不定能不能过参军司那一关呢!反观九师团就不一样,将来就是西蒙倒台了,九师团也会安然无恙的。”
妮可凝视着他,突然绽放笑容,道:“张凤翼,其实我也不看好你们,将来如果你们无路可走了,不妨来求我,我会向我父王引荐你的,一定会让你得到满意的职位。”
张凤翼凤目微眯,迷人地抿唇笑道:“放心吧!小姐。袤远遍地都是出路,我们不会去求一个阶下囚的。”
※※※※
外面战鼓擂动,号角齐鸣,士兵们冲锋的喊杀声如山呼海啸,西蒙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荡荡的大帐中,怔怔地望着空虚处出神。外面那些激荡人心的呐喊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心中清楚,那些喊杀声都是做给他听的,这是他与手下诸将间赖以维系脸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了。
三天,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攻势出奇的“顺利”,部队伤亡出奇的小,杀伤叛军出奇的多,唯一不出奇的就是辎重营还是十一师团的,连一袋垒墙的麻袋都没有破损。
这些日子,军议大会开了一次又一次,各师团诸将对军团长大人下达的军令无不欣然应命,大家对军团长大人一遍又一遍的宣誓效忠,每次会议几乎都是西蒙在喝独角戏,将领们之间的关系也突然间变得十分和谐,没有对立,没有拆台,没有任何意见不一的地方。这种整齐划一的笑脸几乎使西蒙产生了错觉,仿佛不曾存在过任何问题。
“十万官兵人人奋勇,个个用命,一小撮叛军早晚会垮掉的,辎重营迟早会被攻克的。”
“既然没人提粮食问题,那就说明各师团并不缺粮嘛!那也就不劳军团长大人操心了。”
这些潜台词时时刻刻在西蒙耳边飘荡,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巨网中,再怎么挣扎喊叫也无济于事。
第十四集 第六章
西蒙正在怔怔地发呆,一个斥候小队长跌跌撞撞扑入大帐。
“报!”他急得结结巴巴说不成话,“大人、大人……”
“哼!慌什么!这回又是哪个师团登城成功了?”西蒙从思绪中醒转,瞥了一眼那个斥候小队长,不无嘲讽地问道。
“大人!不好了,溃兵!从北面过来了大批溃兵!”斥候小队长张口结舌地道:“这些人如蝗虫一般,冲进营区见什么抢什么,属下喝令他们停下,他们也不听,北面的营盘现在全乱了套。”
西蒙先是一怔,突然站起身,厉声追问道:“什么溃兵?哪里来的溃兵?”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中路军的人马。”斥候小队长被西蒙圆睁的眼睛吓坏了,说话声音细如蚊哼。
“这么说,中路军真的大败了吗?”西蒙脑子如遭雷殛,“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他一句话都没说,脸色惨然地一屁股坐回椅中。
那斥候小队长见军团长大人半天都不说话,拿眼悄悄地瞅着他,鼓起勇气小声道:“大人,咱们的人马都集中在辎重营外攻城了,营区里只有一些受伤的弟兄,那些溃兵好像饿了好多天,冲进营里见什么抢什么,不管管怕不好吧!”
“传令!”西蒙猛地起身,撑案叫道:“所有攻打辎重营的部队统统回营待命,把营盘内的溃兵驱赶到辎重营外围,万夫长以上军官立即来军团部议事。”
※※※※
“下面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撤了?”庞克手扶城垒探身下望,嘴里纳闷地嘟囔。在他左右,官兵们都趴在城墙上,好奇地看着潮水般退去的攻城军。
对面退回去的官兵正在集结列队,百夫长们整队的哨声此起彼伏,师团长旗、万夫长旗都已先撤,列队完毕的官兵顺序开走。不一会,辎重营与对面营区之间上千步的空间就变得空荡荡了,可以直接看到对面营区外摆放的拒马和鹿角。
“凤翼,这是怎么回事?”庞克找到了张凤翼,劈头就问。
张凤翼扒着城墙,头也不回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叫弟兄们轮流下城歇歇吧,等有情况了再上来。”
守城的官兵们欣然下城小憩去了,城上只留下一些观察哨兵和各千人队的主官们。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的营区内有了动静,隔老远就听到嘈杂的吵闹声。接着营外的拒马被打开,几百名持刀荷矛的士兵用兵器指着另一群官兵,把他们向拒马外面驱赶。那群被驱赶的官兵看起来狼狈,个个手中也有武器,虽然人少,却气势汹汹。
双方推推搡搡,大声对骂,经过无数次小范围的刀枪碰撞、肢体接触,终于把那群官兵赶到了拒马外面。那人多的一方把人赶出去后,就立刻合上了拒马,挺着武器在拒马内严阵以待。被赶出的官兵还不甘心,骂骂咧咧地隔着拒马理论。
一直在墙头观望的庞克皱着眉道:“怎么回事,是集体群殴被罚了吗?”
张凤翼看着对面回道:“不像,几十人打架用不着四个师团的攻势都停了。再说,犯错了捆起来打军棍就是,往咱们这儿驱赶算什么?”
果然,最先的几十人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各个师团的营区都有,一群一伙的“犯事”官兵被陆陆续续驱赶到营外,这些人少则十几个,多则上百个,不少人还牵着战马被赶了出来。
“他妈的,放我们进去,老子在前方与腾赫烈军拼杀,你们这群孙子在哪儿呢?”
“大哥,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抢了咱们捡的粮食。”
“让开,想干什么?我看谁敢上来,粮食是老子拿的,老子在前方流血流汗为帝国?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