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别睡嘛,老弟,再陪我聊会儿。”庞克用手扳着张凤翼的肩头摇晃他,想让他转过脸来,张凤翼把头埋在被子里执意不理他。
好一会儿,庞克也没意思起来,眼睛恍恍惚惚发涩起来,就要进入梦乡。
“不好!”张凤翼低喝一声,突然如虾米一样蹦了起来,眨眼间衣裤皮甲扎束停当。
庞克吓的一哆嗦,大声嗔怪道:“拜托!心跳都要被你吓停了,我才刚要睡着──”
“睡什么,叫所有人都起来!有大批马队正急速朝我们大营奔来,我们的骑兵早去了奥尔桑,一定是腾赫烈骑兵劫营,赶快吹警哨。”张凤翼急道。
“你怎么知道的?敌袭警哨可不是乱吹的,虚惊一场的话,我们会死得很难看的。”庞克迟疑地道。
张凤翼已把箭壶和长弓挎好,在帐内左一脚、右一掀的让众人醒来,“快起来,快起来,拿好武器,敌人来袭了。”扭头向庞克道:“还不快吹,还等什么。”
庞克看张凤翼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咬咬牙、一狠心,豁出去了,从怀里掏出警哨,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响起。
各哨位、士兵们听到敌袭警哨,纷纷吹响了示警的号角。一时间,大营里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慌乱的士兵的呼喊声、询问声、喝问口令声、士官斥责下属的整队声、集结奔跑走动的靴子声。一会儿,只见军法处的恩里克少校带着一群马弁怒气冲冲地向这里走来,看到这景况,庞克已经面如土色,张口结舌,预感到又要大祸临头了。
张凤翼完全不理会这些,厉声向小队发号施令,“我们小队依靠在辎重车后列阵,庞克带领刀牌手阿尔文和多特,你们三人持重盾呈半圆布于外围,所有的掷斧和投矛由你们三人携带,其馀人均持长矛,每面重盾左右各配两杆长矛,来的敌人都是骑兵,我们全用最长的拒马枪,我担任长弓手居中策应,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离位置。”
慌乱中大家都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这番威严的施令使大家伙有了主心骨,也没有计较发令人的身份,不由自主地各自按照命令从事。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阿尔文突然崩溃了,哭喊着把盾牌与投枪扔在地上,掉头就跑。张凤翼一个箭步蹿上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阿尔文扭过头来,满脸涕泪滂沱,满身颤抖着、抽搐着,歇斯底里地喊着,“凤翼兄弟,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看在平日的兄弟情份上,让我走吧!”
张凤翼二话不说给了阿尔文两个沉重的耳光,把阿尔文的嘴角都打出了血,这两下立刻把阿尔文狂乱的精神收拢住了,他清醒了过来,沮丧地抽泣着。
张凤翼抚着他的肩头,柔和却不容置疑地说:“敌人已经包围了大营,你一个人是无法跑出去的,要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和大伙在一起,老弟,来,拿起武器。”说着把盾牌与一束投枪递到他手中。
阿尔文迟疑地接过枪牌,张凤翼咧嘴笑道:“没人会笑话你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心里都害怕;来,做个男子汉,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吧!”
阿尔文瞅了瞅左右,看到小队中的兄弟都没有因刚才的行为轻视自己,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张凤翼小队靠着辎重车呈半圆形摆好了阵势,恩里克少校已来到这个小队外围,看着像刺猬一样长枪外伸的张凤翼小队,他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戟指指着他们,可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突然空气中发出“哧哧”的破空之声,暗黑里箭矢如急雨般袭来,四处传来有人中箭的惊叫声,恩里克身边的护兵如割草般倒下了大片。他忙转身拔出腰刀高喊着手下迎战,一枝流矢飞来插在了他的腿上,他大叫着倒在地上,转头看时,身后的护兵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了。
第一集 第五章
箭雨过后,张凤翼从盾后探出头来,三面重盾插满了箭矢,小队诸人都没受伤,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恩里克少校正捂着大腿躺在地上大声呻吟。远处营门口已经传来喊杀声和轰鸣的马蹄声,看来提早一会儿报警收到了效果,士兵们在敌袭前来得及穿好衣甲、拿起武器,虽然没整好队伍,却不是非常慌乱,大营各处都在各自为战阻击腾赫烈骑兵。张凤翼走出枪阵,把恩里克少校拖回阵中,然后满地收集插在各处的箭矢。
喊杀声与马蹄声渐渐向这边接近,张凤翼跑回枪阵内,恩里克少校靠在辎重车上,牛头狗一样的胖脸上满是冷汗,痛得龇牙咧嘴,向张凤翼道:“兄弟,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张凤翼把一大捆收集来的雕翎箭递给他,“忍忍痛吧,现在没时间料理伤口,箭镞一拔会止不住血的。一会儿腾赫烈兵上来时,你负责给我递箭,一次四枝。”
这时挥舞着雪亮的斩马刀,口中呵呵打着呼哨的腾赫烈骑兵呼啸而至,张凤翼向外围列阵的士兵们喊道:“兄弟们,能否活命在此一搏,大家提起精神干吧!”
张凤翼扬手开弓,四枝羽箭连珠射出,四个纵马驰近他们的骑兵惨叫着从马上栽倒,每一箭都是直接命中面部与喉部,绝无活口,大家都被这神奇的箭法振奋了。
原来张凤翼射箭的法子很奇特,他用拇、食指握着箭镞拉弓时,其馀四指指缝间各夹一枝羽箭,这样就不用反复从箭壶抽箭。他开弓射箭并不费时瞄准,弦声一落敌兵应声而倒,三百石的硬弓在他手上拉动如同拨弦一般轻松,每次四枝箭连珠而发,必有四名骑兵栽倒马下,旁边给他递箭的恩里克几乎看直了眼。
这时没来得及整队集结的士兵分成小股各自为战,身披黑色盔甲的腾赫烈骑兵在营中四处奔驰践踏砍杀,还有一些腾赫烈骑兵向粮草辎重车发射火箭。大营中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喊杀声、马蹄声、刀枪相击的铿锵声、腾赫烈骑兵的呼哨声、伤者的呻吟嘶喊、烈火燃烧粮草的劈啪作响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开始时,张凤翼只射杀冲向他们的腾赫烈骑兵,而不去主动射杀掠向他处的腾赫烈骑兵。这样虽然他们的阵前已倒下几十具尸体,在暗夜与浓烟的掩护下,四下奔窜的腾赫烈骑兵竟没有发现这个小队的杀伤力。由于张凤翼高超的连珠箭法,战至此刻,外围的拒马枪与投矛、掷斧还没用上。
直至周围的喊杀声渐渐地稀少,这一片营地已经没有了还能抵抗的汉拓威士兵,几个腾赫烈骑兵四处巡视着用长矛将受伤倒地呻吟的汉拓威士兵戳死。弓弦声响起,四个清理战场的腾赫烈骑兵不能置信地捂着眼睛惨叫着从马上栽下。这下引起了其它腾赫烈骑兵的注意,呼哨声再次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向这边聚集。众人的呼吸声都重浊起来,大家知道残酷的考验就要来临了。
最先冲过来的是在附近听到声音的腾赫烈骑兵,十几匹马赶过来,骑兵们发现了张凤翼小队,一边打着呼哨招呼着其它腾赫烈军,一边挥舞着斩马刀冲过来,斩马刀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红光。
弦声连响,张凤翼沉着地将四个骑兵射倒,其馀的骑兵跃过死者,向前冲来,距离更近了,庞克、阿尔文和多特高喊着掷出投枪和短斧,又有三四个骑兵惨呼着应声而倒。
其它九个骑兵又迎上了张凤翼的第二轮羽箭,能冲到阵前的只有九个骑兵了,士兵们都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迎战敌人,不约而同地嘶声怪叫着为自己壮胆。
张凤翼高喊:“长枪手刺倒马匹,刀牌手砍杀坠马的骑兵。”
张凤翼说话的同时又射出一轮羽箭,八名长枪手端着丈馀长的拒马枪嘶喊着向冲来的骑兵刺去,八杆枪刺向四名骑兵,有的刺中了人,有的刺中了马,骑兵的斩马刀过短,还没到攻击距离即被长枪扎倒,由于身披重甲,动转不灵,再加上坠马的摔跌没缓过劲来,即被冲上来的庞克、阿尔文和多特乱刀砍中。倒是奔马的冲击力使两名长枪手后坐倒地,拒马枪差点折断。
这个小队都是新兵,第一次杀死敌人,鲜血使众人亢奋起来,恐惧死亡的意识已经淡薄,大家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欢呼着。这一轮的胜利使得更多的腾赫烈骑兵向这里汇聚,好在张凤翼小队前的空地上铺满了尸体,这阻碍了腾赫烈骑兵冲击的速度,使得他们冲到阵前时张凤翼有机会多射一轮羽箭,但由于人数渐渐增多,长枪兵和刀牌手已经应接不暇了,每个人都满身鲜血,连眼睛都杀得一片血红。
已经不知杀掉了多少股骑兵,尸体在他们脚下高高垫起,除了张凤翼外,众人的动作都缓了下来,致命的疲倦感一阵阵袭来,可敌人还是像蝗虫般冲过来,好像无穷无尽,大家都已明白他们将要面临的最终命运了。不过目睹、经历了那么多死亡,生与死这时对他们来说已不再重要。
“队长,已经没弓箭了。”恩里克看着张凤翼向他要箭的手说。
张凤翼盯着前方的眼睛转过视线,回头看到恩里克充满血丝的牛眼满含着无奈与绝望。
张凤翼没有说话,长吁了一口气,从地上拣起一柄腾赫烈骑兵的斩马刀,向大家喊道:“兄弟们,我们已尽到了应尽的职责,救援部队出现的希望已很渺茫,现在我命令大家寻找战马突围。我与阿尔文、多特持枪盾为前锋,其馀人持斩马刀居后,庞克持刀盾断后,大家尽量寻找盾牌护身。”
张凤翼说完飞身跃起,掠过众人,迎面一刀将一名腾赫烈骑兵砍倒在马下,单手一按马鞍,稳坐马上,双腿一夹马蹬,左手一带缰绳,调转马头向迎过来的腾赫烈骑兵砍去。
由于他左右砍杀阻挡了腾赫烈骑兵的冲击,后面诸人都找到了战马,连大块头的恩里克也被扶上一匹腾赫烈战马。
正当张凤翼小队要乘乱突围时,对面响起了一阵号角声。腾赫烈骑兵都停止了冲锋,驻马侍立在远处,一队约有五百人的马队缓缓而来,是马弓手与长枪手的混合编队,闪亮的黑色甲胄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腾赫烈军点起了很多火把,为首一名腾赫烈将军一挥手,骑兵们呈半圆形将张凤翼小队合围在中间,马弓手抽出羽箭,长枪手端平了长矛。
如此多的马弓手,这十几个人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如果腾赫烈军还像刚才那样无组织的乱冲,张凤翼他们倒还有希望乘乱突围,而现在面对秩序井然的阵列,令张凤翼心中首次涌起一股无力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喊道:“兄弟们,下马,恢复原来布阵!”
小队诸人又滚鞍下马,背靠车垛布成方才的半圆形枪阵,这时又多了几面盾牌,连受伤的恩里克也举盾护于士兵上方。
张凤翼横矛纵马立于阵前,周围火把照如白昼,双方之间的空地上简直成了腾赫烈骑兵的屠场。数百具鲜血横流的尸体倒卧在那里,几乎把战场的泥土染成红色,看到这种惨况,腾赫烈骑兵的眼中均射出仇恨的怒意,双方都明白,打到这个地步已绝不可能有俘虏存在。战场上没有一人说话,只闻士兵们重浊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张凤翼知道自己这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混战起来绝难逃过被全歼的下场。他挺枪跃马向前几丈,向为首的腾赫烈将军朗声喊道:“来自腾赫烈的勇士,可敢接受一个汉拓威军人的挑战吗?”说罢,控马在腾赫烈军前来回踱着步子,意态自若的看着那位腾赫烈将军。心中拈量着,如果对手逞血气之勇,卤莽应战,说不定还有擒贼擒王的可能,如对手挥手下令放箭,那今夜多半没有机会保住性命了。
那腾赫烈将军身披玄甲,头戴虎面盔,国字脸,满面虬髯,高颧深睛,身材魁梧,如铁塔一般,气势威严,他闻言哼声嗤笑道:“接受一个列兵的挑战吗?会有人笑我胜之不武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箭下之鬼吧!”说罢抬手欲挥,命令左右的马弓手放箭。
一个戴着头盔的死者的头颅被刀尖挑上半空,在挑起那个头颅后,张凤翼两腿一夹胯下战马,纵马前跃,斩马刀如厉电闪过,金铁交鸣,根本无法看清到底挥出几次,那头颅如爆炸一般在空中裂成十几块四下溅射,铁盔和骨骼在那把普通的斩马刀下竟如切豆腐一般。骏马四蹄落地,张凤翼带住战马,睨视着那腾赫烈将军撇嘴轻笑,颊边那一道刀疤也扭曲着,更增蔑视之态。
凌厉的刀法使两边队伍中都产生了轻声的惊叹,窃窃私语声使腾赫烈队伍少了方才严阵以待的气势。
那腾赫烈将军也不禁手痒起来,他眉头一耸,冲着张凤翼咬牙笑道:“小子,有点本事,看来得让你死得心甘情愿才行。”说罢,他挺动长逾丈许的狼牙棒纵马突出队伍。
终于诱使敌人主将应战了,若不能擒捉住这个当头的做人质,自己这边十多个人今天就是死路一条。张凤翼这样想着,收起长刀,端起拒马长枪,一夹马腹,迎上前去。
正在这时,远方呼哨声四起,正北方喊杀声突然炽烈起来?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