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斐迪南哼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愤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劝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好兄弟’,我这斤两想劝他?够份量吗?我还没说两句呢,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哼!自己没本事杀敌还怪我不帮他?他怎么不问问白鸥师团为何没堵我的千骑队呢?一帮人跟野猪似的毫无章法地乱蹿一气,帮不上忙还净添乱,敌军追不上却挡了自己人的弓箭,这种货色不堵他堵谁?哼,丢死人了,还有脸来怪我不帮他!”
张凤翼面带笑意,紧抿着嘴唇默默听着,一句话也没说,斐迪南开始还气呼呼的,后来看张凤翼笑容不对,不由得缓和下语气来,“凤翼,你也别怪我,不是我不尽力劝他,当时情况拦谁谁也不能回来,违抗军令出营,瞎跑了一气什么也没捞着,抱的敌军首级还没留守的弟兄多。这人要脸树要皮,回来可怎么跟弟兄们说哇?所以当时我就想,反正腾赫烈人现在已是亡魂丧胆了,不如让他追一通,就是追不着也总算出口闷气不是?”
张凤翼淡然笑道:“本来他们违抗军令斡烈大人是很生气的,准备等他回来后好好治他的罪。可一听到他没随你们一同回来,斡烈大人立刻就坐不住了。在迎接梅亚迪丝师团长进帐庆贺时,大人暗自嘱咐我在此等着你,要我同你立刻出营寻找他们。”
第七集 第十章
张凤翼和斐迪南两个人并肩而骑,急急地向着斐迪南营区驰去,入了营区,这里营内正在开饭,官兵们喧喧嚷嚷地一堆堆凑在一起边吃边聊。
“全体整装上马。”
随着斐迪南的喊声,身边的号角手吹起了号角,官兵们连忙稀里哗拉扔下饭碗拣起武器上马入列,各百夫长此起彼伏地扯着嗓子喊口令整队。眨眼功夫,十个百人骑队一列列像豆腐块般列队完毕。斐迪南什么也没说,把手一挥,当先策马出营。
他们沿着回来的方向行军,一路上斐迪南绷着脸不说话,张凤翼在他身边并骑而行,侧脸观察了片刻,开口笑道:“怎么了,千夫长大人,这是在生谁的气呀?”
“生气?哼!我哪敢,我是担心有人在生我的气呢!”斐迪南愤然负气地大声道:“我已经看出来了,师团长他们是把勃雷的安危算在我的头上了,勃雷他们要有个好歹,头一个脱不过责任的就是我斐迪南了。哼!还得上阵杀敌,还得帮人‘带孩子’,我这千夫长也当得太难了点吧!”
张凤翼在马鞍上仰面而笑。
斐迪南瞪眼发怒道:“不许笑,就会看我的笑话!我就知道你也是偏向勃雷的。”
张凤翼面带笑意地道:“大哥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你和勃雷都是我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谁也不会偏向的。要说偏向,我觉得我还是向着大哥你多点。将来咱们师团是一定要变成骑兵的,骑兵首领应该比步兵首领得到更多的重视才对。”
斐迪南的脸色立刻好了许多,破颜笑道:“凤翼,还是你有眼光,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我看比某些老顽固有见识多了。”
张凤翼失笑两声,话锋一转又道:“大哥请想一下,这一仗咱们取得了完胜,弟兄们伤亡极小,可谓‘只有功劳,没有苦劳’,师团上上下下都皆大欢喜,等着回去受勋领赏呢!在这个当口,咱们空着手回营了,带回了两千人马凶多吉少的消息,你想师团的弟兄们会是个什么反应?”
说着,他脸色凝重盯着斐迪南,一字一顿地道:“一定是喜事变丧事,几千弟兄由笑变哭。大家结束庆功,一齐出动寻找战友的尸骨。大哥,别管这事是谁的责任,也别管勃雷是不是咎由自取,大哥,你愿意当这个报告丧事的败兴之人吗?”
斐迪南的脸色发青,不自然地笑道:“凤翼,你可别吓我,勃雷虽然狂妄了点,可也不至于这么菜吧!腾赫烈军早被咱们打垮了,根本集结不起足以吃掉勃雷的人手。咱们再向前找找,没准他们正在返回的路上呢,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他们碰面了。”
张凤翼淡淡叹了口气,“我倒不担心腾赫烈人能把他们怎样,我担心的是他们迷失了方向,你知道在沙漠里迷路是十分危险的。”
斐迪南的脸色更难看了,再没心思发牢骚。下令属下向左右散开队列,呈“一”字形拉网前进……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黑暗吞噬了一切,十几步外就看不清身旁的队友。斐迪南下令战士们点燃携带的火炬,火炬的光亮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微弱,像一串忽明忽暗的萤火虫散发着点点微光。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张凤翼他们也不知走了多远,早已过了应该碰到勃雷他们的搜索范围,队伍越往前走希望越渺茫,张凤翼与勃雷的心也越走越沉重,战士们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每个人都明白再不会有什么胜利的狂欢了。
终于,张凤翼勒住马对斐迪南喊道:“大哥,停停吧,再跑战马要受不了了。”
斐迪南勒住战马,对后面的号角手道:“吹休息号,让大家停下来歇会儿吧!”号角手吹响了号角,战士们纷纷勒马驻足,队伍停了下来。
张凤翼道:“大哥,你们白天的追击队伍到过这里吗?”
斐迪南向周围四望着苦笑道:“这里到处都是一个样儿,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我还真说不上来有没有来过这里,不过要按咱们走的时间算,应该是已经出了我们追击的范围了。”
张凤翼仰头看着天空缓缓道:“大哥,咱们不能再走了,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斐迪南一愣,马上变色道:“那怎么行,找不到勃雷绝不回去,你不是也说……”
“再走我们也会迷失方向的,到那时十一师团损失的就不只是两个千人队了。”张凤翼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道。
斐迪南嗔目死瞪着张凤翼,不甘心地道:“我们再向前走一程,说不定勃雷他们就在前面。我刚才还发现了一具腾赫烈溃兵的尸体,咱们顺着尸体的方向走,应该不会迷路。”
望着斐迪南希冀的眼睛,张凤翼略显疲色地解释道:“这方向的辨认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沙漠里只有星辰与太阳才是最可靠的,那些溃兵的尸体会把咱们带入死路的。”
斐迪南手指着前方反驳道:“凤翼,你太死板了,腾赫烈溃兵都是向南逃的,只要咱们顺着这个方向向前走一段,如果又发现腾赫烈人的尸体,那就多半没错。”
张凤翼看斐迪南非常坚持,心知无法说动,只得道:“不如这样吧,你派一个十人队,拿着号角火炬再向前探探,别让火炬的亮光走出咱们的视线,有什么情况让他们吹号联络。若是前面发现了腾赫烈人的尸体,咱们就再走一段。”
斐迪南见张凤翼如此说,明知张凤翼是想拖延,可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只有照他说的,分出一个十人队,每人带齐了火炬,配给三支号角,斐迪南又叮嘱一番。一行人逦迤而去,渐渐地远了。
斐迪南焦躁地望着远去的斥候小队,前方黑漆漆的,即使举着火炬也看不清二十步外的情景。火炬的火光越来越小,终至明灭不定,几乎看不到了。
不久,前方传来了召唤大队人马过去的集合号。
斐迪南转头对张凤翼催促道:“怎么样,‘大少爷’,歇够了吧?看起来前面没什么问题。继续向前吧!”
张凤翼摇头苦笑着叹道:“在此地留下一个十人队,让他们备齐火把,一直燃着,这样万一有什么不测,咱们还能顺原路返回。”
斐迪南咧嘴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按这法子咱们又能向前多走好多路了。”
为了防止战士们在黑夜中走散,斐迪南收拢了队伍,上千匹战马挤在一起向前驰去。等斐迪南他们快到斥候小队前面时,前方十骑长举着火把策马赶过来喊道:“大人,在咱们右侧方有大股人马正向这里接近。”
士兵们都紧张起来,四周响起“哗哗”的拉弦上弩声。斐迪南肃容凝视着前方,前方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儿,隐隐有马嘶声传来。
斐迪南把手一挥沉声道:“灭掉火光,散开!”
士兵们纷纷灭掉了火炬,队列静悄悄地像鸟儿张翅一样向两翼展开。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了,已能听到大片马蹄翻起沙子的沙沙声。
斐迪南紧绷着脸道:“凤翼,对面正在展开队伍,不管是谁,咱们不能落了后手。”说着就要下令放箭。
凤翼抬手按住斐迪南的肩头,“别急,待我问问。”他双手张成喇叭状在嘴边高声喊道:“喂——对面的弟兄是十一师团的吗?”
行军声立刻停了下来,两边静悄悄的,仿佛黑夜里这两支人马并不曾存在过。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回答,斐迪南眼神冷了下来,张凤翼按住他再次喊道:“对面的弟兄,张凤翼与斐迪南在此,如果是十一师团的人马,就请勃雷与庞克出来答话,再不出声就放箭了。”
对面一下子骚动起来,大批战马加速向他们奔来,一个粗嗓子欣喜地喊道:“弟兄们,千万别放箭,别误伤了自己人,这里是第一千人队与第四千人队。天哪!凤翼,可等到你们了,我就知道斡烈大人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说着,前方暗影中冲出了大批人马,为首的大个子激动得连喊带叫地向他们招手,正是“罪魁祸首”勃雷。
张凤翼与斐迪南相视而笑,心里都长松了一口气。
张凤翼看着斐迪南一脸得意的表情,不禁笑道:“我知道你很享受这一刻,不过幸灾乐祸的话儿还是省省吧!你可是佩带家徽的人,理应拿出点气度的。”
斐迪南也笑了,得意地道:“我倒想拿出点气度来,奈何这头莽牛根本不知气度为何物。他只需要有人在耳边时刻提醒他,他这块料到底重几斤几两即可。”
张凤翼指点着他笑骂道:“你呀,实在不会做人,憋不住的话闭嘴好了。等见了斡烈大人与迪恩大人,还怕他能躲过一场狗血喷头的臭骂?”
※※※※
“看看你们俩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你们还有脸回来?为什么不找沙堆一头撞死算了,要不是张凤翼与斐迪南找到你们,两千多名战士就算毁到你们两个蠢货手里了。你们睁眼看看,现在咱们师团满打满算还剩下多少人?还能叫‘师团’吗?你们想过没有,再损失两个千人队,回去后等待咱们的是什么命运?”
说到此,斡烈突然凑近两人的脸,狰狞地盯着两人,两人赶紧把头低下,不敢与斡烈对眼。
“是撤除番号!傻瓜,明白吗?是撤除番号!你不是功劳大吗?你不是不听命令也要抢功吗?将来烧毁战旗的时候,就由你这个功劳最大的人来点火怎么样?嗯?我的‘大英雄’!你说!你他妈的自己说!你是不是个蠢货,是不是个大蠢货……”
看来师团长大人是彻底处于暴走状态了,阵阵狂怒的咆哮声几乎冲破帐顶,暴风骤雨般的怒骂半个营区都能听见。营帐外面一干想求情的弟兄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偷听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进去求情的胆量都没了。
斐迪南吓得脸色灰败,心下惴惴地道:“这下他们俩算完了,撤职是免不了,军棍也肯定免不了,搞不好连性命也——”话说一半立刻被周围几人恶狠狠的目光止住。
斐迪南自知说错,连忙歉意地道:“对不起,是我乌鸦嘴,我的意思是说得赶紧想法子救他们才是。”
多特愤愤地道:“哼,你现在倒担心起来了。一路上你不是挺得意的吗?只有你是真正的骑兵,别人都是有名无实,要靠你来援救。庞克大哥被撤职,岂不是正称了你的心意?”
一同来为勃雷求情的千夫长冈瑟与千夫长韦伦,还有一大堆百夫长,大家都鄙夷地看着斐迪南。
千夫长冈瑟曼声道:“哦?原来斐迪南大人是这么想的啊!”
斐迪南睁大眼睛,叫起了撞天屈,“多特老弟,你可要凭良心说话,我为勃雷担心还来不及,怎么能说那种伤感情的话。”
阿尔文阴阴地接道:“你是没说过,可你别以为兄弟们都是傻子,都看不出来,你那神气劲儿和眼神都说明你把自己当成我们第一千人队的恩人了。”
“好,好!”斐迪南望着大伙儿敌意的目光,惨然笑道:“我这就进去苦求斡烈大人,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他俩保下来。”
斐迪南说罢转身,正要迈步只觉胳膊一紧,转头一看,是张凤翼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张凤翼眯着眼睛大有深意地看了阿尔文一眼,阿尔文立刻别过脸。
斐迪南诧意地道:“凤翼,你这是何意?”
张凤翼缓声道:“呵呵,情是肯定要求的,不然咱们一堆人站在这儿干嘛?不过得等时候到了才能上场。”
千夫长韦伦问道:“凤翼,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凤翼悄声道:“现在咱们师团损失这么大,十成弟兄失了六七成,师团长已经心疼坏了。剩下的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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