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神录
果然,隔了片刻,拖雷沉缓的道:“萧先生,本王其他可以不管,但委实放心不下那几个犬子,只是又恐劳累了先生,着实过意不去。”
萧枫闻言,霍的站起,郎声道:“王爷,你把我看作甚么人了,莫说是这些小事,就是要我萧枫赴汤蹈火,我亦在所不辞。”
说完,顿了顿又道:“两位王子天资聪颖,英明神武,实不在王爷之下,日后兴许是两位王子来照顾我亦不一定。”话罢,呵呵笑起。
拖雷听他一说,也不由失笑,欣然道:“承先生吉言,但原如此,只是终须先生在旁照应,本王才能放心。”
萧枫肃然说道:“一定”。
“好,那就劳先生费心了。”拖雷一揖到底,作了一礼,抬起头来,已是满面喜容,就似了了一桩天大的心事。
萧枫没料拖雷会对他行此大礼,故而亦不及避开,只是忙说道:“王爷怎的如此,萧枫不敢受也。”
拖雷亦不说话,只是对他一笑,转身望着远处的连绵群峰,唏嘘不已,神色黯然。
萧枫瞧着他那意兴阑珊的背影,直感一种哀意油然而生,心道,莫非这英雄迟暮都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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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忠臣万古(下)
是夜,大汗窝阔台在卧帐中召见蒙古国祭司长,巫卜祝。
那巫卜祝身着一件黑布长袍,上有一斗篷,掩住头首,全身冰冷之极,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犹似猫行。
进帐后即掀去斗篷,露出一张枯骨瘦脸,除了一张焦黑的面皮之外全无肌肉,骨头突了出来,宛然便是一个骷髅脸,可双眼却是闪闪生辉,仿如两颗明珠。
到的窝阔台座前,并没下跪,只是双手作了一礼,就在旁自寻了一凳,坐了下去。那伸出的双手,瘦骨嶙峋的手掌上竟也无半点肌肉,皮肤之下就似包着骨头。
窝阔台瞧着他如此无礼,却是毫不生气,仍是笑容可掬的道:“巫祭司长,近来可好。”
巫卜祝虚拱双手,说道:“尚可。”声音阴寒到了极点,闻者不禁冻彻肌骨。
其实窝阔台着实亦不想瞧见他,可有一件大事又非要借助这巫卜祝,祭司长的地位方能办成,是以只得按耐。而且这巫卜祝昔日又有拥立之功,又是成吉思汗的老臣子,到亦由不得他不尊重。
因为蒙古传统,各族各部落都必有一祭司,小到婚丧嫁娶,大到行军出征,一切占凶卜吉之事都须得问了祭司后方可,而这巫卜祝就是整个大蒙古国的总祭司。
是以这个巫卜祝在蒙古人里的威信一点都不逊于身居大汗之位的窝阔台。
这时窝阔台低声道:“巫祭司长,天下方定,可朕有一件心内骨刺之事,不知你可知晓?”
巫卜祝仍是平平的道:“有人胁到你的大位?”
窝阔台嘿嘿笑道:“祭司长真是神通,朕尚未说出何事,你却已然知晓,朕佩服万分……”
过得片刻,从窝阔台的卧帐里不时的传出一些阴笑声,不知又有谁要倒霉了。
※※※
过了数日窝阔台忽得暴疾,昏愦不省人事,蒙古众亲贵将军大惊,急召祭司长巫卜祝。
巫卜祝故作姿态的假意诊视,即对众人言道:“金国山川神祇,为了军马掳掠,尸骨堆积,已是发怒,以此作祟,应至各山川祷祀,或可禳灾。”
众人听了既请巫卜祝往各山川祷祀,可待他归来后,窝阔台仍不见气色;不但不愈,且反而病情更危;众臣即又询问巫卜祝有无良策。
于是巫卜祝在窝阔台卧帐里,又故弄了半天玄虚,之后沉思半晌,即说道:“既是祈祷无益,则必须由亲王代死,方可告痊……”
正当巫卜祝说着呢,窝阔台忽然睁开双眼,翻身坐起,索要水喝,且神智清醒,气色良佳。
左右众人不禁大喜,急忙以巫卜祝之言相告。
窝阔台听了,沉吟道:“有那位亲王,可为朕赴死?”
众人闻言,相顾而视,个个俱都踌躇不应,骇惧不已;因为在众人中惟有拖雷是亲王之尊,倘若拖雷不愿,岂不酿成内斗惨剧。
拖雷见此情形,心下冷笑,暗道:三哥啊,三哥,你可真是好计谋,用出这般幼稚小伎俩,花费了偌大的心思,其目的不就是为了除掉我么;唉……罢了,罢了,你我如若斗将下去,亦是让渔翁得利,为了父汗的江山永固,为了我大蒙古国的万世福址,我就舍了这条残命,让你得尝所愿,那又何妨?
想到这,拖雷朗声道:“父汗肇基择嗣,在我等兄弟内,选了三哥你做了大汗,这些年哥哥的英明神武,有谁不钦?想想我在哥哥跟前,忘着时要你提说,睡着时要你唤醒。如今若失了哥哥,何人提我?何人唤我?且所有百姓,又有何人来管?不如我代了哥哥罢!想我出征数年,屠掠蹂躏,造成无数罪孽,神明示罚,理应殛我,自当与哥哥无涉!”
遂转过身对巫卜祝道:“本王愿代,你祷告来!”
窝阔台瞧拖雷竟是这般爽脆,为他赴死,双眉亦是不皱,不由心生愧疚,望着拖雷,想起小时两人嬉戏玩耍,兄弟情深,大了后,这个四弟又为自己南征北战,开疆拓土,建功甚巨,一时止不住的泪如泉涌,悲声道:“四王弟,哥哥……哥哥我负你太甚……”
此时巫卜祝已然奉拖雷之命出去祷告,过了片晌,又取水入内,对水诵了几遍不知所云的巫咒,即教拖雷饮下。
拖雷接过那水,只觉重若万钧,心下唏嘘,但想前些时日方才祭奠过金国忠烈;可自己戎马一生,长胜不败,到头来,却是死于自家人手上,其下场委实还不如完颜与哈达。
想到这,不由泪湿衣襟,神色悲痛。
向着窝阔台惨然笑道:“兄弟我若死,遗下那孤儿寡妇,还望哥哥念在兄弟面上,多多教导了!”窝阔台即忙连声应是,语调亦是极为哀意。
拖雷朝着左右望望,又对众将道:“本王为大汗赴死,其荣幸甚,只盼诸位每次得胜而回,能在本王坟前相告,亦好让本王含笑九泉。”
众臣听了俱都伏身下跪,哀泣不止,都说定会依着王爷的吩咐办的。
拖雷凄然道:“诸位,本王去了,但愿来生……再与尔等为伴!”
这悲怅的音调,淡然赴死的沉痛令天地同悲,猛地一声‘轰’,一个震天的惊雷夹着明亮如昼的霹雳,自天地间划劈而下,其声连绵不绝,刹那间,狂风暴雨,席卷而来,雨滴溅在地上的音调最终汇成了一曲‘叮叮,咚咚’的哀乐,更是把那忠臣勇然赴死的壮烈意氛,渲染到了极致。
拖雷说完,手中之水,仰脖而干,直觉水味犹如酿酒,喝下后,头脑昏睡,恹恹无力,不知如何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帐,至半夜腹痛如绞,全身暴血,是晚一代英雄,草原豪杰,就此告别了这片战乱不休的大地,离开了他一生为之奋斗的部族……
翌日,消息传出,全军大哗,蒙哥,忽必烈二子,哀断愁肠。整个大军在泪光盈盈中垂首下拜,数十万人齐声大呼:“恭送王爷英魂归天。”
那苍凉而悲壮的祭语化作了长江大河般的声浪,在空中久久的回荡,盘旋。天昏暗,云厚重,风吹过的声音在大营里呜咽嚎叫,似亦对这位豪情天纵的一代英雄的逝去,寄托着深深的哀思及悲意。
窝阔台号令,大军全孝,所有金国降臣俱都坑杀以殉,金国诸后宫嫔妃押往和林;一时间,蒙古大营里愁云密布,悲声不断。
萧枫得此讯息,当场惊呆,前些时日尚与王爷在河边,促膝畅谈,聚首言衷,可眼下竟已天人永别……这骤然的巨变,实让萧枫接受不了。
如此过了数日,窝阔台突又追封睿亲王拖雷为睿可汗,传谕全国。至此蒙古伐金战争降下帷幕,皇室斗争最终以窝阔台获得全面胜利。
而潼关守将完颜尚听闻汴梁被破,叔叔被弑,金主自焚;他亦不思报国,竟是率全体潼关将士向蒙古人投降;可窝阔台极为瞧不起这种贪生怕死之徒,命人把其车裂而死,其下场尤为可恨又可鉴。
拖雷生有六子,长即蒙哥,次名末哥,三名忽都,四即忽必烈,五即旭烈兀,六名阿里不哥。后来蒙哥、忽必烈,皆嗣大汗位,忽必烈且一统中华,手创当时疆域版图最广的大元帝国,其丰功伟绩,雄才大略,被今人至今乐道。
而金国后人的下场,比当初金国掳掠宋朝徽、钦二帝时尤甚。
正所谓先人为恶后人还,前人迫人亦如此,后人被迫于人也亦如此;然亦何尝非人事所之耶?
天道果因,直至如此,不禁潸然……
第二卷《飞龙升天》结束,请阅第三卷《怒龙蟠空》
第二十章 西征欧洲(一)
拖雷丧葬礼半月后,宋军遣大将孟拱携粮三十万担,来贺蒙古灭金胜利。
进帐会窝阔台时,恰遇萧枫在侧,仇人相见怎不叫萧枫火起,只是孟拱全然不知,直道萧枫是那一位蒙古亲王贵族,是以对其阿谀奉承之极;萧枫自是不睬,掉头即走。
这一情形瞧在窝阔台眼里,反而认为萧枫已忘故国,但忠蒙古,心内高兴万分,只以自己魅力非浅,竟引得这般高人真心相投。
※※※
翌日孟拱即告别窝阔台,此番和议甚是顺利,与蒙古以汴梁为界,北方划归蒙古,南面则属大宋,这般有利的和议,自本朝太宗后就极为少见,立下如此功勋,他已一心想回那临安去耀武扬威了,怎肯在此多待。
一望无边的旗海,在微风中飘扬,壮观非常。
二十万宋军蜿蜒迤逦而行,孟拱高踞骏马之上,极目四顾,踌躇志满,背后便是自己高达叁丈的帅旗,端的八面威风。
众将前呼後拥,孟拱止此已处身於宋朝数百年对外战争中最辉煌、最灿烂的顶峰之上。
这是宋室南迁百年的梦想,亦是千万百姓的渴望。
他,孟拱征服了金国,在女真的铁蹄践踏下解救了数百万的中原子民。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马上的孟拱,志得意满,作着回京后就被理宗皇帝画下肖像,永世供奉凌烟阁的美梦。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一个人影,一个瘦小但散发庞大气势的人影,就像恒古以来的塑像,一直都是站在那里,他正是萧枫。
那种摄人的杀气,就算是宋军的马匹都已察觉到了,任马上之人千方纵赶,可它们就是不动,立在原地,前蹄不住的踩蹬,大有溃散之相。
孟拱心下一惊,忖道,难道此人想学那燕人张翼德,可我也不是曹阿瞒呀,即命众军士准备。
一时间,宋军兵器纷纷出手,一排一排的箭弩手,同时弯弓搭箭,千万支长矛,一齐指向,登时杀气腾腾,这帮宋军打金国不行,可现在只要他们对付一个人,却亦有那么回事。
这批宋军乃是孟拱在百万禁军里挑的最为精壮的军士。二十万自以为精锐的宋军,齐发大喊,冲向孤身卓立远处的萧枫。
一时间,形若潮水,波涛滚滚,直欲把萧枫淹没。
孟拱坐在马上,瞧着一切不禁高兴,心道这北伐虽未和金国交手,却有一傻蛋来让儿郎们练手,到亦不错,想到这,止不住的笑出声来。
遥望给宋军远隔的萧枫,只想着此人到底会如何死,是给枪捅,还是给箭射,或是被刀砍,这时的孟拱竟有一种将要嗜血的兴奋,对这个答案极欲迫切的想要揭开面纱。
忽然瞧见萧枫的目光向自己扫来,那屑利如刀的眼神,就似天空的厉电,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直接望到他的脸上、眼里、心内,一眼就被看穿的感觉,使得孟拱油然而生一种寒意,心下不安。
那座塑像终于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布下阵势的宋朝大军走去,给人一种能抗百万的威势。
孟拱的寒意促使他早早的发出了号令,募地里宋军阵中万箭齐发,满天箭雨,直向萧枫射去,普天盖地,箭云密布,遮盖了萧枫身周百丈方圆。
望着这一切,他的内心,极感兴奋,直觉刚才自己的冷意,定是昨夜喝多的缘故,怎会是来自眼前这个就要覆亡的人,想想都觉的好笑。
漫天箭矢疾射到萧枫身前五尺处,突然纷纷停住,在旷日艳阳的照射下,各自泛出美丽的光晕;那景状蔚为壮观,过得半晌,即在宋军的惊骇中突然化为尘灰,纷纷扬扬,化为乌有。
此时的孟拱只感遍体生寒,毛骨悚然,虽说有二十万宋军在侧,但他的感觉便像是赤裸裸的美女,暴露在一个悍形暴汉面前的那种无依无靠,他觉得眼前的萧枫,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要么是神,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要么就是魔,一个无恶不做的魔。
他缓缓的在得胜钩上,摘下无影戟,紧握住戟柄,心下这才稍安,身为赵宋王朝统领百万禁军,大内叁大高手之一的不世人物,估不到自己也会有这心惊胆寒的时刻。
萧枫此时已和前排的宋军短兵相接。
他在军阵中缓缓而行,所有试图阻挡他的人,都立定当场,犹如被使了‘定身法’一般,除了脸部的肌肉可以稍动外,手足俱已失去了自我,地上掉满了刀枪,这一景象,要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二十万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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