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或许天气太寒,那些妓女也招呼得没那么勤了,杨飞懒得与他计较,推开几名庸脂俗粉,与姚立志来到了一间屋内,还好里面没有妓女,否则岂非尴尬。 
  此屋显然是姚立志在此住处,杨飞四处张望了一下,房中颇是简陋,窗口靠着一条小巷,利于逃跑,他向姚立志问道:「青青呢?为何不见她?」 
  姚立志道:「我爹上月入狱,我那时不在家中,闻家中被抄,便躲了起来,等风声松了一些,再去找时,已没了青青的踪迹。」言及此处,哼道:「你刚才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对得起青青吗?」 
  杨飞干笑两声,心想你差点将你妹妹卖给那个杨云飞,难道就很对得起她?他也未争辩,奇道:「姚大人犯的是诛连之罪吗?」若是如此,自己这个不明不白的女婿岂非也要算在里面。 
  姚立志忿忿道:「西厂那帮走狗安了十条大罪诬陷我爹,条条都是死罪,加起来足够诛连九族了。」 
  其实姚立志身为三品大员,一日未至刑部定罪,便不会有性命之虞,家人也不会受到诛连。 
  杨飞心知其中必有一条因己而来的失职之罪,黯然道:「姚大人为官清廉,若非是我,恐怕那些阉狗一时也抓不到把柄。」 
  姚立志哼了一声道:「不是听说你在乱军中死了吗?为何还活蹦乱跳的?」 
  杨飞不实的道:「其实我是身负重伤逃走,到现在才将伤养好!是谁说我死了?」 
  姚立志道:「那人叫方中翔,是爹手下的一名千户。」 
  「方中翔!」杨飞想起那家伙气便不打一处来,若非是他,自己恐怕也不会兵败。 
  姚立志又道:「更可气的是那姓方的作证说我爹任人唯亲,以致兵败!」 
  杨飞哼道:「若再让我看到他,必一剑杀了他。」 
  姚立志道:「这个恐怕如你所愿,姓方的便是此次押解囚车之人,待会你看到他可不要手软。」 
  「好!」杨飞满口应允,他哪不知道姚立志不安好心,抢劫囚车,再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可不小,要是被官府逮住,足够将他的脑袋砍上一百次了。 
  杨飞想起一事,似笑非笑道:「大舅子,为何你仅孤身一人?你的挚友杨云飞呢?你怎么不找他帮忙?」当初姚立志拿姚柳青换阮忆梅的事他可还记忆犹新。 
  姚立志恨恨道:「别跟我提那小子,见我爹失势,便翻脸不认人,而且这个月十八他还要与阮家小姐完婚。」言及此处,不禁狠狠瞪了杨飞一眼,那晚要不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自己与阮忆梅早生米煮成熟饭,哪似现在鸡飞蛋打,一事无成。 
  其实自姚昭武落罪之后,不光是杨云飞,姚立志那一帮狐朋狗友个个翻脸无情,有人甚至暗下阴手,准备将他拿住送交官府领些赏银,还好他武功了得,逃了出来。 
  杨飞微微一惊,心想阮宝华不是说过绝不会将阮忆梅许与杨云飞吗?为何食言,罢了,这又不关他的事,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他又问:「布政使杨大人呢?他位高权重,与姚大人交情甚深,难道没有出面?」 
  姚立志道:「有其子便有其父,那姓杨的狗官见我爹被西厂的人拿了,吓得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还下令抄了我家。」他愈说愈是气愤,一掌将房子那张唯一的木桌打了个稀烂。 
 
 
 
  
 ~第七章 劫狱风波~
 
  有其子必有其父?杨飞心道恐怕未必,姚昭武是个好官,你这个宝贝儿子为何这般混帐? 
  姚立志忽然抚胸咳嗽几下,杨飞皱眉道:「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看大夫?」他倒不是关心姚立志,而是担心劫牢之时姚立志扯他后腿。 
  姚立志怒瞪他道:「还不是你刚才害的。」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和水服下,暗暗运功调息起来。 
  杨飞干笑道:「这要怪你,那可是你先偷袭我。」望望窗外,已是夕阳斜下,万道霞光自窗口透入,映得房内一片艳红,他心知苏花语二女见到自己久久不归,必然焦急,便道:「大舅子,天色尚早,我先行准备一下,去去就回。」 
  「不行!」姚立志冷冷道:「在救出我爹之前,你不可离开我。」 
  「为何不行?我又不是你的囚犯?」杨飞语气一缓,又道:「你可是怕我去报官?姚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又蒙他将青青许配与我,我杨……」还好他口改得快:「梅云飞岂是忘恩负义之徒,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忘就好,是不是君子你自己心知肚明!」 
  姚立志心想若你这个小混混也称得上君子,那天下人岂非皆是?他自怀中取出一张大纸,摊开在桌上,点燃油灯道:「此乃官牢的地形图,是我花了数天工夫方才绘成,反正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动手,不如先熟悉一下。」 
  他本未安好心,没打算将计画和盘托出,让杨飞劫牢之时失手被擒,见杨飞要走,便稍漏口风,免得他怀疑。 
  「何不早说!」杨飞放弃回去之念,走近细细察看。 
  姚立志家学渊源,对行军绘图颇有一套,杨飞听着他的解说,已然大致明白看守姚昭武的兵力,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牢房四周除去西厂的数十名高手,仅那些官兵便足有三百名之多,就凭他们两个想去劫牢,无异以卵击石,前去送死?心中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姚立志见杨飞稍露惧色,一脸不屑,冷笑道:「怕了吗?」 
  杨飞有些心虚道:「倒不是怕,只是敌人人多势众,咱们此去,不但救不了姚大人,还白白送了小命,你爹若是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赞成的。」为了小命,只好抬出姚昭武这顶大轿子。 
  姚立志道:「你且放心,我们又不是去硬碰硬,我早就想好应对之策,我已收买了一个看守牢房的狱卒,他会接应我们,到时我们混进去,再趁机动手。」 
  杨飞犹豫道:「那人可不可靠?」 
  姚立志哼道:「我办事,你放心,那狱卒妻儿老小在我手上,由不得他不乖乖听话。」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可别伤害无辜。」杨飞心中暗惊,暗道这家伙果然是坏事做尽,所思法子颇是歹毒。 
  姚立志嘲讽道:「你倒是好心,我依你便是。」 
  二人又研究了半天,将进入逃走的路线一一说定,这时敲门声起,门外传来一名女子又娇又嗲的声音:「公子,酒菜送来了。」 
  「酒菜?你叫了酒菜吗?」方才醉酒,杨飞现在脑中仍有些昏昏沉沉,听到这个酒字就有些害怕。 
  姚立志点了点头,藏起地图,打开房门,对那女子道:「放到桌上。」 
  那女下扭着蛇腰走了进来,将酒菜在桌上一一摆好,媚笑道:「二位公子独自相处,不觉寂寞吗?要不要奴家和姐妹们相陪啊?」 
  那女子花红柳绿,浓装艳抹,好不妖艳,杨飞这些日子看惯了国色天香的苏花语二女,对这种庸脂俗粉哪有胃口,闻言连连摇头。 
  「不必了!」姚立志赏了她一锭银子,毫不客气的将她赶了出去,隔门仍可听到那女子以极低的、偏偏二人又听得见的声音道:「两个大老爷们,到了窑子里,又不要人陪,反关在一间房里,难不成有断袖之癖,哟,奴家还是避得远一点,免得……」后来的已然听不清楚,显是故意走远了。 
  杨飞看看姚立志,摇头苦笑,他生平尚是首次被人看成有这种爱好。 
  姚立志似若未闻,也不招呼杨飞,自顾埋首大吃大喝起来。 
  杨飞见他如此,心中不悦,暗道死囚临死前总要美美吃上一顿,这个家伙莫是准备吃了去死,还要拉上自己一个垫背的? 
  时至初夜,外面莺莺燕燕,好不热闹,相比房内寂静无语,煞是诡异。 
  「砰」破空之声传来,打破这种寂静,数支利箭透窗而入,钉在木柱之上,箭尾不断抖动,其中一箭离杨飞不远,再偏尺许,恐怕小命难保,吓得他魂飞魄散。 
  姚立志大喝一声:「你我分头逃走!」抓起床头长剑,反手一拍,那木桌「喀喇」一声,散作碎木,向窗外激飞,外面之人猝不及防,传来一阵惨叫之声,姚立志一击得成,心知留在屋内必被乱箭射死,再无迟疑,身如游龙,凌空旋起,破开屋顶,与守候在外的敌人战作一团。 
  箭矢不断射入,杨飞心中大骂,狼狈不堪的左闪右避,还好那些箭矢射得既稀且拉,偶尔临身的,也被他用飞云剑挑落在地,射得片刻,箭雨便渐渐停了下来,显是主犯已出,外面之人不知房内尚有一人,方致如此。 
  屋外打斗之声四起,杨飞只闻一人大喝道:「本官捉拿朝廷重犯,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免得伤及无辜。」 
  「方中翔?」二人真可谓仇深似海,杨飞化成灰也听得出他的声音,不过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尚不至于此刻出去找方中翔拼命。 
  杨飞闻得房外喧哗之声,心中一动,自怀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白向天用的人皮面具蒙在面上,将飞云剑藏在衣服之内,看看无甚破绽,推门行出。 
  夜色之中,翠玉阁内混乱不堪,惊呼阵阵,那些妓女嫖客四散奔走,杨飞面目全非,混在其中,轻而易举的溜出宅外,逃出百丈之外,松了口气,回首一瞧,数十官兵手持火把将翠玉阁照得透亮,而姚立志并未逃远,正被四个西厂高手围住,激斗不休,一畔方中翔手挽银枪,虎视眈眈,更有上百名官兵弯弓搭箭,伺立一旁,看来这回姚立志插翅难飞了。 
  杨飞心知方中翔必是先一步发现姚立志,拖到今日方才动手,他暗道好险,幸好自己福大命大,没有跟姚立志去自投罗网,方中翔似乎并不知他尚在,看着姚立志渐似不支,欲走还留,姚立志虽是不屑,若失手被擒,自己如何对得住姚昭武?可若要他上去救人,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你们退开,让我拿下他!」方中翔忽而一声大喝,身形掠起,手中银枪映着火光,化作一条白练,向左支右绌的姚立志攻去。 
  姚立志堪堪避过一人劈来大刀,手中长剑没入方中翔枪影之中,发出一阵不绝于耳的锵铿之声,还好方中翔存心立威,那四名西厂高手受命退下,否则姚立志哪有命在? 
  数息之间,二人此起彼落,在屋顶已然交手数十招,姚立志一声闷哼,长剑滚落下去,望着胸口银枪,面色惨白,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杨飞与他目光一触,心中一阵羞愧,念头稍转:他作恶多端,罪有应得,自己干嘛要陪他送死?杨飞转过此念,稍感释然。 
  方中翔回枪勒马,命人锁住姚立志,对他冷笑道:「姚少爷,你以为你那点小小伎俩瞒得过本官吗?此人你可认得?」 
  姚立志望着他身畔一人,正是他收买的那名狱卒,原来他早已落入算计,却不自知,姚立志嘴唇微张,似欲说话,却无声音。 
  「收兵!」方中翔在一阵得意的大笑声中,领兵离去,并未搜查杨飞这个同党。 
  杨飞忐忑不安的回到客栈,未进大门,那掌柜已然道:「客倌,本店已经客满,请找别家吧。」 
  「我找人!」杨飞这才想起已改头换面,却又不好道出自己身分,不顾那掌柜连声大呼,急急朝自己所在客房而去。 
  「是杨飞吗?」开门的是南宫燕,她早已等得急了,见了杨飞,活似见了鬼般,花容失色道:「师、师伯,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我不会是作梦吧?」 
  杨飞双臂一舒,将她抱住,反手关上门,笑嘻嘻道:「怎么不会是我?」 
  南宫燕呆了一呆,方始回过神来,嗔道:「死杨飞,臭杨飞,干嘛扮成师伯的样子骗人家?」 
  杨飞嘿嘿一笑,将她松开,取下面具,纳入怀中。 
  南宫燕奇道:「杨飞,你为何会有这个东西?」 
  杨飞笑了笑道:「师伯留给我的!」 
  门口响起敲门声,杨飞打开一瞧,正是那名掌柜,他佯作不知的道:「掌柜的,有事吗?」 
  「客倌是何时回来的?老朽刚才见到有人闯进来,客倌可否认得?」那掌柜探首房内,哪有方才「陌生人」的身影。 
  杨飞若无其事道:「没有啊,哪有什么陌生人?」 
  「难道老朽眼花了?」那掌柜一脸疑惑,自言自语说了两句,方才离去。 
  杨飞笑破肚皮,关上房门,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南宫燕啐道:「杨飞,你又戏弄人了!」 
  杨飞微微一笑,未见苏花语的踪影,问道:「师父呢?」 
  南宫燕犹豫了一下,道:「有人找她有事,刚刚出去了。」 
  「有人找她?」杨飞一脸疑惑道:「咱们刚刚才脱困,谁人如此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找到她?」 
  南宫燕道:「我如何知道?她出去之时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