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剑气破空而发,飞云剑挽着一朵朵剑花,仿若不是在与人对敌,而是在舞剑自娱,可诡异的是,只见其剑,不见其人。
厉方邪自忖亦可如李万剑般藏得无影无踪,却不能如李万剑这般同时攻敌,如此看来,他又逊了李万剑一筹。
厉方邪冷哼一声,双手将九旋斩一抹,忽然多出一把来,其中一把脱手飞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不见其影的李万剑方位回旋斩至。
飞云剑再生变化,爆起一点寒星点在那柄飞翔九旋斩上,强大的力道传至,那九旋斩竟不落地,划过一道弧线,又斩了回来。
厉方邪哈哈一笑,手中竟然又多出一把九旋斩,故技重施,向李万剑斩至。
亦不知那九旋斩共有几柄,眨眼工夫空中已多出九柄九旋斩,来回飞旋,绝不互击,如若活物,一击不中,便回旋开去,借力打力,其中玄妙,莫可言状。
「厉兄的九斩连环果然名不虚传!」
李万剑的身影缓缓现出,未等九旋斩袭至,飞云剑一抖,爆出九点寒星不分先后点在那九柄九旋斩上。
九柄九旋斩如遭电击,竟不再受厉方邪控制,跌落雪地,若非厉方邪眼明手快,抢在手中,恐怕将面临失刃之危。
厉方邪这扬名天下、令无数江湖人丧命的九斩连环,竟被李万剑如此轻巧的破去!
李万剑花招层出不穷,而他却有些黔驴技穷,没什么绝技拿出来献丑了。
李万剑忽然向前跨出一步,将手中飞云剑倒转过来,捏着剑尖用剑柄向厉方邪「刺」来,一副赠剑的架式。
他在玩什么花样?二人正在拼死拼活,李万剑怎会如此好心赠君宝剑?厉方邪心有此念,不动声色的伸手去接,欲看李万剑玩何花样?
直到厉方邪将剑柄握个结实,飞云剑也无异状,眼下只需厉方邪右手往前一送,李万剑武功再高,前后两个透明窟窿,必死无异了。
厉方邪不假思索,右手运足劲力向前送去。
李万剑依旧面带笑容,捏住剑尖的双指反倒松了开来,浑不似自己命悬他手的样子。
飞云剑毫无花巧的从他胸口穿了过去。
没有血,没有伤,没有预想的一切,等厉方邪反应过来,心知不妙的时候,滔天力道自飞云剑的剑柄传来,如附骨之蛆,往他的奇筋八脉狂涌而去。
「厉兄上当了!」
厉方邪耳边传来李万剑不愠不火的声音,心中大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李万剑既有幻剑之名,什么花样玩不出来?
他连退数丈,才堪堪将侵入体内的劲道化解,已然受了极重内伤,数月之内,休想再战。
方才一切言之虽长,却不过数息之间,杨飞只见二人闪过几下,心中好奇,运起夜视之术,欲一窥究竟,孰知一道厉雷劈落场中,吓了一大跳,他惊魂未定,两股强大的劲力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忽闻李梦柔的声音响起:「小心!」杨飞还未缓过神来,那股劲力已将他硬生生迫退数丈之遥,立时旧伤迸发,若非有李梦柔相助,伤上加伤,在床上躺个三年五载也不足为奇。
电闪雷鸣间,杨飞隐约可见两人身影,仿若天神,不由心惊胆寒,暗道高手过招难道便是如此惊天动地,看起来哪似武功,倒像妖法。
待得他缓过神后,乌云散尽,场中二人相对而立,唯一不同的是中间多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
李万剑巍然峙立,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淡然道:「厉兄,请!」空中回旋飞云剑倒飞回来,直直插在杨飞面前,吓得他心惊胆跳。
厉方邪好似刹那间老了十载,苍白老脸上抹过一丝艳红,狠瞪杨飞一眼,冷哼道:「小子,今日看在李兄面上,暂且放过你,李兄,后会有期!」身形甫动,已至十丈之外,几下起落,消失不见,临末之际,竟然看都未看他的好外甥方中翔的尸首。
杨飞兀自魂不附体,呆呆道:「谁输谁赢?」
李梦柔轻笑道:「当然是我们师父!」她言及我们之时,故意拖长语气,以作提示。
那三名千户商议数句,一人翻身下马,行上前来,躬身施了一礼,恭声道:「李老前辈,令徒失手伤了我们方大人,还请李老前辈高抬贵手,让令徒跟我们回去向上司交代交代。」他们虽是官府中人,李万剑大名,却是如雷贯耳,是以语气恭敬之极,对杨飞的罪责说得亦是轻无可轻。
「滚!」李万剑一声低吼,大袖一拂,那名千户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他抗之不得,退了十步,劲力不减,又退十步,心口一甜,鲜血狂喷而出。
那些官兵大惊,自是有人将他扶起,一时间箭拨弩张,挥戈相向,只等另两名千户一声令下,便将寺前三人射杀当场。
李万剑自是不惧,冷哼道:「再不快滚,休怪我李万剑手下无情!」
他声音虽轻,那些官兵听来却如洪钟齐鸣,炸得他们震耳欲聋。
那两名千户对视一眼,犹豫半晌,下令道:「撤!」
李万剑回过身来,叹道:「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我在此大开杀戒……」他低声轻语,竟然念起经来。
那些官兵早将李万剑惊为神人,巴不得离他愈远愈好,闻得军令,不到片刻工夫,已然撤得一乾二净,连尸首也未留下一具,若非场中那些血迹和大坑,哪看得出这里刚才曾有过一场大战。
杨飞眼见小命得保,当下一揖在地,毕恭毕敬的给李万剑磕了三个响头,恭声道:「多谢李老前辈救命之……哎哟!」话犹未毕,屁股吃了李梦柔一脚,顿时跌了个狗吃屎。
李万剑面带微笑道:「柔儿,你为何欺负你师弟?」
李梦柔莲步轻移,依偎到他身边,好似撒娇的浅笑道:「这不识趣的家伙不知礼数,不吃点苦头怎行?」
杨飞听他们一唱一和,不由暗暗叫苦,大叹倒楣,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又磕了三个响头道:「徒儿拜见师父。」心中自是将二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李万剑笑而不语,李梦柔含笑道:「恭喜师父收了个好徒儿。」说着将杨飞扶了起来。
在李万剑面前,杨飞自然守礼的紧,连李梦柔的漂亮脸蛋也没多看一眼。
李梦柔忽道:「师父,咱们进去吧!」
李万剑沉吟道:「此地不宜久留,柔儿,你进去收拾一下,我们立刻离开。」
李梦柔诧声道:「难道咱们还怕……」
杨飞连忙大拍马屁道:「师父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当然不怕区区数万大军,只是师父为了徒儿,惹上了官府,他们人多势众,师父虽然不怕,可是他们人多,师父和师姊杀不胜杀,还是避避的好。」
李梦柔哼道:「就你会说话。」蓦地想起杨飞曾几何时,亦对她道过同样的一句话,忍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
杨飞嘻嘻一笑,对李万剑道:「师父,离开此处,咱们要去哪?」心想咱们最好分道扬镳,你回你的南海,我去我的长安。
李万剑却是不答,反对李梦柔道;「柔儿,你不是要去找梅云清,报昔日战败之仇么?」
李梦柔大有深意的望了杨飞一眼道:「柔儿又不想去了。」
杨飞情知她不欲自己去见梅云清,心中大骂,但转念一想,李梦柔去找梅云清打架,自己夹在中间,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再说李梦柔有李万剑撑腰,梅云清再厉害也是有输无赢,还是不去为妙,他心下这般寻思,方才释然。
李万剑道:「那就回南海吧。」
李梦柔讶然道:「师父不找南宫世家为师兄报仇了?」
李万剑面现无奈之色,叹道:「恒儿命数使然,怨不得别人,再说南宫世家号称天下第一世家,家大业大,难道仅凭为师一人,就能将他们杀个精光?」顿了一顿,又道:「我们滋扰佛门清修之地,为师要向方丈大师告罪一声,求他谅解!」言罢,衣袂飘飘,缓步入内,眨眼不见。
李梦柔毫不避嫌,一把拉起杨飞,硬将他扯入寺内。
二人来到一间厢房,这里显是李梦柔暂宿之处,杨飞倚在窗畔,瞧着她收拾一些杂物,闲极无聊,信口胡扯道:「师姊,南海热不热,蚊子多不多?」
「本来很多,可是你一去,就没剩几个了,谁敢咬你,再说你肉多皮厚的,咬也咬不动啊。」李梦柔原来说得一本正经,说到后来,自个忍不住,娇笑起来。
杨飞见得美人娇言笑语,心思立时活络起来,笑嘻嘻道:「人杰地灵,生得出师姊这么漂亮的人儿,那南海定不会差,就怕……」故意停下,吊吊李梦柔胃口。
果然,李梦柔愕然道:「就怕什么?」
杨飞支吾道:「就怕你那师兄何时看我不顺眼,喀喇一声,砍了我的脑袋,那可就呜呼哀哉,师弟我小命不保了,不如……」
李梦柔哼道:「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想去见你的梅云清?」
杨飞道:「当然不是,只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命都没了,哪能跟我的好师姊花前月下,恋奸情热!」
「呸,谁跟你恋奸情热了?」不知为何,李梦柔被他如此调戏,竟然没有责怪,反似默允道:「有我在,我师兄不敢为难你的。」
杨飞苦着脸道:「可小弟总不能成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吧?难道你上茅厕的时候我也要跟着?万一你师兄趁你不在,找我的麻烦怎么办?」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梦柔红晕满脸,娇羞无比道:「连上茅厕都要跟着我,好没骨气!」
杨飞心中大叫糟糕,看李梦柔语中带羞,眉目含春的样子分明内定自己这个奸夫了,被个发春的妖女看中,这下真是插翅难飞,虽说美色当前,自己做不了柳下惠,也不能来者不拒吧,要是让苏花语二女知道,那还不打翻醋坛子,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他胡思乱想,故作惨兮兮地道:「师姊美若天仙,武功盖世,跟你在一起,天下有骨气的男人恐怕找不出半个。」
李梦柔听他明损暗褒,噗哧笑出声来,道:「你放心好了,师兄他受罚被师父面壁三年,你到了南海,想见他都难。」
杨飞佯作喜色道:「真的?」心道在叫惨了,看来这次不跟她回南海都不成了!这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真的!」李梦柔打了个包袱,看着杨飞,皱眉道:「你穿着僧袍,不伦不类的,还不快快换了,师父最敬神佛,你这副模样在他老人家面前晃来晃去,想不被责罚也难。」
「好吧!」杨飞取了自己的衣物,忽然回首道:「好师姊,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小弟要换衣服!」
李梦柔含笑道:「人家不可以留下吗?」
「当然可以!」杨飞趁机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邪邪笑道:「难道好师姊想留下用这双巧手伺候小弟更衣?」
李梦柔俏脸微红,甩开他,把包袱狠狠掷到他怀中,啐骂道:「你这无赖,想得倒美,人家先去隔壁厢房,好了叫我。」娇媚的横了他一眼,盈步离去。
杨飞哪敢让她留在房中,否则在美人面前更衣,难保不被她发现身上藏的那柄蝉翼剑?他褪下僧袍,解开腰带,小心翼翼的将剑抽出,轻抚数下,欲摒空心神,进入剑内,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心中苦笑:江湖中人抢来抢去,也没人想想传闻是真是假,自己带着这柄累赘,当真是寝食难安。
杨飞正欲将剑收好,忽觉香风扑面,他不假思索,蝉翼剑斜斜刺去。
这一剑宛若刺到一张极大的蛛网之中,被紧紧粘住,杨飞待要回抽,却觉右手一麻,蝉翼剑已脱手飞出。
杨飞还道是李梦柔,心中大惊,语中带央道:「好师姊,性命攸关,快把东西还给小弟!」说话之时,左手一抖,蕴满内劲的腰带向前拂去,双掌一错,眨眼间拍出十余掌之多,纵是李万剑亲临,挨上两掌,少不得也要受伤。
「你唤谁师姊?」来人声音低沉,悦耳动听,使人难以忘怀,却非杨飞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位女子。
杨飞所有攻势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自知不是此女对手,硬的不行来软的,对着空旷的厢房喝道:「你是何人?请将东西还给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那女子若幽灵自空气中缓缓现出,手中那柄蝉翼剑已回腰带,卷作一团:「你敢说这东西是你的吗?」
杨飞见此女跟苏花语般全身裹在一层厚厚的白纱之中,只露出一双如秋水般的美目,看不出多大年岁,亦不知是何来路?他心念急转,反问道;「难道这东西是姑娘的吗?」
那女子冷冷哼了一声,如玉右掌穿袖向杨飞赤裸的精壮上身当胸拍来。
「原来姑娘看上的不是东西,而是在下,否则怎会趁在下更衣的时候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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