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为免外人闯入,窥得春光,南宫博只好权充伙夫,不断添柴加火,而许子吟神色凝重,手执银针,运指如飞,扎在南宫燕各处要穴。 
  南宫燕体内毒性泄出,不到两个时辰,将桶内原本褐色的药水染似墨汁,须重新换药再熬。 
  一夜未眠,南宫博已是疲惫不堪,却不敢稍加懈怠,杂工之余,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子吟,防他暗施手脚。 
  黎明时分,用去第三桶药汁,许子吟终于收起银针,呼了口气道:「好了,少宗主可以为令妹清洗身体,许某暂时回避。」 
  南宫博依言而行,抱起南宫燕,放回客房榻上,盖上锦被,出去推开客栈大门,唤道:「万老师。」 
  万其瑞应道:「属下在!」 
  南宫博道:「万老师,你去看看燕儿的毒祛了没有?」 
  万其瑞随他回房,把住南宫燕脉息,沉默半晌,面色大喜道:「三小姐的毒祛得差不多了。」 
  南宫博心中方安,对着正半躺椅中闭目养神的许子吟,一揖到地,道:「许先生大恩,南宫世家上下没齿难忘。」 
  许子吟道:「少宗主,可别忘了……」 
  南宫博截过他的话头道:「在下答应许先生的事,决计不会食言。」 
  许子吟道:「少宗主一诺千金,许某自是相信,只是令弟会不会真的遵从少宗主的号令?」 
  南宫博道:「只要许先生不危及他的性命,在下保证,即使小小屈辱,定会让他为许先生办到。」 
  许子吟哈哈笑道:「有少宗主这句话,许某就放心了,令妹剧毒刚祛,须好好调养,余下的事也用不着许某,就此告辞。」 
  「有劳!」南宫博揖手道:「许先生,后会有期,万老师,帮我送送许先生。」 
  「不必了!」许子吟哈哈一笑,略一揖手,出门离去。 
  天绝大阵余人早已鱼贯而入,半晌,南宫远华忽道:「少宗主,这许子吟在江湖上恶名昭彰,他的话当真可信吗?」 
  南宫博苦笑道:「燕儿的毒由他所解,这倒不是假的。」 
  南宫远华道:「却不知许子吟可在三小姐身上作过什么手脚?」 
  南宫博亦想通此节,淡淡道:「等送回白云山庄,让二弟稍作诊治便可知晓。」 
  这时南宫燕已幽幽醒来,挣扎着想自榻上爬起,娇躯却是虚弱不堪,不禁向旁边的万其瑞问道:「万叔叔,我大哥呢?」 
  南宫博闻她醒转,自是大喜,奔入房内,应道:「燕儿,大哥在这。」他稍一示意,万其瑞施礼退下,关上房门。 
  南宫燕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轻轻道:「大哥,我们这是在哪?为何这么浓的药味?」 
  南宫博道:「我们在石家庄的客栈之内,大哥刚让人为你解毒,有些难闻,自是难免,你好好休养几天,大哥再送你回白云山庄。」 
  南宫燕轻声应是,倒未问是谁为她解毒,忽然思起一事,又问:「大哥,你说去把杨飞找来,他人呢?」 
  「这个……」南宫博干咳两声,道:「大哥这就派人去找。」他早将此事忘得一乾二净。 
  南宫燕闭上美目,轻轻道:「算了,他才没闲工夫陪我。」 
  南宫博剑眉一轩,正待说话,南宫燕又道:「他有要紧事儿,大哥,送我回家吧。」 
  南宫博精神一振,微笑道:「大哥正等着你这句话。」 
  马勇道:「本派布师叔的遗物自然是本派之物。」 
  「那可未必!」李红哼了一声。 
  还是施辉老成,道:「师弟,是否本派之物暂且按下不论,咱们先追回失物再说。」又向杨飞问道:「你在何处遗失那些东西的?」 
  杨飞见他们差点狗咬狗,心中偷笑,佯作思索半晌,信口胡诌道:「这个说不准,前两天在石家庄的时候,有几个鬼鬼崇崇的小人跟着小弟,说不准就是那些家伙偷走的。」 
  他指桑骂槐,说七大门派都是阴险小人,施辉也未听出,又道:「你可认识那些人?」 
  「要是认识就不叫偷了。」杨飞佯作咬牙切齿道:「他奶奶的,总有一天,老子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李红皱眉道:「干嘛说得这么难听?」 
  杨飞语态憨直,咧嘴一笑,连连点头哈腰道:「这位师姐,小弟痛失重宝,心中激愤,方才口出秽言,污了师姐贵耳,真是抱歉。」 
  李红脸上一红,叱道:「胡说八道,谁是你师姐?」 
  杨飞笑嘻嘻道:「师姐称小弟的马师兄作师兄,不是小弟的师姐是什么?」 
  李红一时语塞,倒还真想不出如何反驳这小子。 
  周承岭忽道:「素闻此人油嘴滑舌,好胡编乱造,大家莫要被他欺骗,说不定那些东西是被他藏起来了。」 
  杨飞心中暗骂,神色不变道:「周师兄此言差矣,小弟虽然多嘴,但对各位师兄师姐,决计不敢有半句妄言,否则,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怎会饶过小弟?」 
  周承岭道:「少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热,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是布师叔的弟子?」 
  杨飞面色一变,大声叱问:「小弟使得是华山派的功夫,大师兄,你说是不是?而那招紫天无极更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大师兄,你说是也不是?既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天下除了他老人家,自然只有他的徒弟会了,大师兄,你说是也不是?依此推论,小弟自然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弟子了!大师兄,小弟说得是也不是?」他一口气说了四个是也不是,直跟绕口令一般,等别人意会过来,施辉已满脸阴云,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杨飞一脸无奈道:「各位师兄师姐,连大师兄都承认我是我师父的弟子,难道还有人认为大师兄胡说八道,说我不是我师父的弟子?或许你们根本不把我师父当作华山派的人?」 
  马勇脑筋比较简单,前面的还未明白过来,听到这一句,吼道:「布奇龙他本来……」 
  「二师弟!」施辉怒目一瞪,将马勇余下之言吓了回去。 
  杨飞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小弟也知道各位师兄师姐来找小弟所为何事?小弟也很想答应大家的要求,可是小弟被坏人栽赃陷害,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若说出来,恐怕再无洗刷清白之日,所以我师父严令小弟在查清真相之前,万万不能说出来。」 
  李红奇道:「若你真是被冤枉的,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查清实情,岂非更好?」 
  杨飞作了个环揖道:「小弟先谢过大家的美意了,不是小弟信不过各位师兄师姐,只是此地人多嘴杂,万一传了出去,让奸人有了防备,那小弟的这一丝丝希望恐怕将就此破灭。」 
  一直未曾出声的崆峒派「摧心掌」许彬道:「你绕了个大圈子,意思就是说让咱们等你个十年八年,你自然就说出来了。」 
  「非也,非也!」杨飞摇头晃脑道:「这位师兄此言差矣,十年八年倒用不着,一年半载足够了。」 
  许彬双手一错道:「好,先让许某人试试你的斤两,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我等上一年半载?」 
  施辉背过身,微笑道:「许师弟,此人跟本派有莫大干系,还望许师弟手下留情。」 
  许彬冷笑道:「这七派联盟不是华山派一派说了算吧?」崆峒派与华山派素有旧隙,此刻刁难也不足为奇。 
  少林慧德宣了声佛号道:「二位师兄,此刻不是争执之时,还是先办正事要紧。」少林源远流长,向来为七派之首,慧德在诸人中只较吴云鹤稍大,辈分却较施辉等人高了好几辈,他这么一说,别人也不好不卖他几分薄面。 
  许彬瞪了施辉一眼,悻悻然退了下去。 
  杨飞本准备看场七派内讧的好戏,可被和尚一搅,不但戏看不成,麻烦又被踢了回来。他心中大骂贼秃驴,面不改色道:「既然各位师兄师姐如此急切,小弟拚得小命不要,也会告诉大家那东西的去处,其实蝉翼剑不在……」 
  「蝉翼剑根本不在他身上,而在本宫主手中。」苏美盈凌空掠至,手中持着一物,在日光下一映,果是那柄蝉翼剑,她冷冷瞧着众人道:「你们有本事,就上来拿吧。」 
  众人脸色各异,一齐将兵刃亮了出来,个个皆想:「江湖传言果然不假,蝉翼剑果真是梅花山庄和天香宫勾结杨飞抢去的。」 
  施辉阻住打算动手的马勇,揖手道:「宫主武功盖世,咱们万万不及,还请宫主法外开恩,将此剑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苏美盈一阵冷笑,语带嘲讽道:「此物原主是谁,恐怕天下谁也不知?」 
  马勇道:「大师兄,干嘛这么怕她,咱们并肩上,不怕拿不下这臭婆……」眼前一花,已然挨了苏美盈一记耳光。 
  苏美盈寒声道:「这是你污辱本宫主的教训。」 
  马勇号称「风雷剑」,脾气暴躁,平时行走江湖,受黑白两道敬重,何曾受过这种鸟气,顿时大怒,哪还管对手武功是高是低,挥剑纵身向苏美盈攻去,剑光闪动,隐闻轰隆之声,那是内功在剑上凝聚极致之兆,华山派这一辈之中,实以他的内功最高。 
  「不知死活!」苏美盈右腕一抖,蝉翼剑带过长长一道华光,破入马勇剑光之中。 
  杨飞心中暗道:「敢骂我丈母娘臭婆娘,果然不知死活,老子也想骂她,可就没你这狗胆。」 
  「铛!」的一声,马勇如遭雷殛,脸色苍白,手中一轻,低头看时,那剑已少了半截,他手中之剑虽非上古名兵,但也是万中挑一的百炼精钢,竟被苏美盈一斩而折,此刻余人再无怀疑,笃定苏美盈所持确是蝉翼剑。 
  诸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慧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以前辈的武功,小僧和众位师兄与您单打独斗,万万不是对手,前辈既然不愿交出蝉翼剑,那咱们只好以多欺少,多多得罪了。」 
  苏美盈冷笑道:「二十多年前除了华山派的布奇龙,其他人都是些不堪一敌的庸才,那就让本宫主看看这么多年来,七派有何长进?」 
  七派中人平时行走江湖,个个眼高于顶,闻得此言,心中哪不悖然大怒,只待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 
  大战一触即发,气氛紧张之极。 
  杨飞暗忖丈母娘脾气好大,苏花语要是像她,自己苦头恐怕吃得更多,只是双方动起手来,天香宫势孤力单,自己半点忙都帮不上,这可如何是好? 
  耳边忽然传来苏花语的声音道:「我娘做事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杨飞回头望去,却见苏花语盈盈行出,二人目光交缠,再也难舍,苏花语递出玉手,让他紧紧握住,杨飞吶吶道:「其实眼下情形,为夫就搞得定,不用……」 
  苏花语啐道:「只会耍嘴皮子,要是天下事都能靠嘴巴解决,那江湖中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争了。」声音转柔,又道:「你刚才挺身而出,我这做妻子的已经很高兴了。」 
  杨飞得她赞赏,心中却并无高兴之意,苦笑道:「照你的口气,还是不大瞧得起我。」 
  苏花语满目柔情,正想说两句好话,这时只闻一个坚毅的声音道:「杨飞,可敢与吴云鹤单独一战?」 
  「你要跟我打?」杨飞呆了一呆,连南宫逸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至于吴云鹤,还不是小菜一碟。 
  吴云鹤缓缓抽出佩剑,沉声道:「不敢吗?」 
  杨飞回过神来,嘿嘿笑道:「不是我不肯跟你打,一来我手上没有兵刃,二来咱们好歹也是师兄弟,私下打斗,实在有辱华山派门风。」 
  「看剑!」吴云鹤懒得听他啰哩啰嗦,未等他把话说完,便一剑刺了过来。 
  杨飞骇了一跳,心道:「老子手无寸铁,姓吴的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眼见吴云鹤那一剑临近自己胸口,杨飞忽觉握着苏花语的右手一沉,有物入手,分明是剑痕,他大喜之下,不假思索,挥手格去。 
  吴云鹤那柄佩剑亦是极为锋利,否则方才也不会将施辉的剑身削断,与杨飞手中削铁如泥的剑痕相接,竟然未折。 
  火星迸射,吴云鹤旧式未尽,新招已生,长剑顺着剑痕剑身滑下,挽起朵朵剑花,刺向杨飞右腕。 
  此招乃吴云鹤随意所创,杨飞闻所未闻,不知如何应对,心念电转,随机应变,运足内力,剑痕顺势下沉,生生将吴云鹤剑势格了下来。 
  这时苏花语远远退到母亲身边,大半注意力倒入到杨飞这边,见他如此化解,不禁暗暗点头。 
  若仅论内力,吴云鹤差了杨飞老大一截,此番硬接,直震得虎口发麻,暗奇这小子内力何时变得如此浑厚? 
  吴云鹤并未迟疑,剑式再变,化作「白虹贯日」,如一条白练,直击杨飞。 
  杨飞识得此招,自是暗喜,一式「苍松迎客」,意欲化解。 
  招数虽然没错,可惜他对华山剑法半生不熟,此招又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