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慕容萍将盟书条款详细看了一遍,倒也没多大不妥之处,只是要慕容世家全力支持五毒门对抗龙吟堡,稍觉欠妥,慕容世家可犯不着为了五毒门与在湘中如日中天的龙吟堡作对,便指着此处对练彩衣道:「练门主,你看……」
练彩衣避重就轻道:「这盟书是小女写的,宗主看出来了?」
慕容萍无比惊讶,这盟书写得工整之极,小小年纪,书法能有这份造诣,当然十分了得。
杨飞连忙凑近,看了半天,心中无比郁闷:老子一大把年纪了,连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都还不如。
练彩衣执起笔墨道:「宗主觉得没问题,就立约签字吧。」
慕容萍回过神来,忙道:「此书稍有不妥。」
「哪里不妥,妾身为何看不出来?莫非宗主这几日和杨公子独处小舟,见了盟书,有些眼花?」
她语中暗含威胁之意,慕容萍本欲发火,杨飞连使眼色,方才咬牙签上慕容平三字。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们还有把柄落在练彩衣手上。
「咱们只顾着忙活,饭菜都凉了。」练彩衣娇笑着收好盟书,又命人置换酒菜,一时欢声笑语重回舟上。
慕容萍如坐针毡,捱了一个时辰,彩舟终于靠岸,二人揖手告辞。
彩舟驶远,慕容萍见左近无人,再也按捺不住,冲杨飞发火道:「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附和她们?!」
杨飞陪笑道:「我也是为咱们性命着想,她们既称五毒,万一在咱们身上使上那么一毒两毒,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临别为何还答应去五毒门作客?」
杨飞辩解道:「此乃礼节,人家邀请咱们,咱们总不能一口回绝吧。」
「我看你分明是看中她们母女俩,想大小通吃!」
饶是泥人儿也有土性,杨飞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亏你还是堂堂宗主,没有一点肚量,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你……」慕容萍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一大群人远远驰马奔近,齐齐下马,拜伏在地,为首之人正是倪昆,恭声道:「属下接五毒门练门主飞鸽传书,说宗主安然无恙,特来迎接,属下得见宗主,真是托天之幸。」
慕容萍将他托起,问道:「庄内情势如何?」
「大伙以为宗主遭了慕容廷的毒手,个个悲恸不已,不过还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图谋宗主之位,在庄内大打出手,争吵不休,将堂堂宗主府闹得乌烟瘴气。」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只要宗主现身,就万事休矣。」
慕容萍道:「我这就回去,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自有人让出马匹,她翻身上马,回首望了望杨飞,马鞭一指,高声道:「以后不许此人踏进慕容山庄的大门。」
倪昆惊道:「宗主,这是为何?」
慕容萍哼道:「本宗自有道理,你们照办便是。」马鞭一扬,向前驰去。
「你这个……」杨飞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掀了她的老底,转念一想,如此自己也没有好处,只好隐忍不发。
慕容萍自掌宗主以来,从未动怒,倪昆何曾见她发这么大的火,怔了半晌,向杨飞苦笑道:「杨公子,宗主有命,请恕倪某无礼之罪。」
「倪总管何罪之有。」杨飞问道:「倪总管,我姐姐和妻子可还安好?」
「宗主夫人尚好,不过七日前尊夫人随家人返回江北,临别还留下话说杨公子若想接回夫人,须得遵守承诺,尊夫人眼下情形如何,倪某便不得而知。」
杨飞叹了口气,揖手道:「多谢相告,那在下先行告辞了。」
他转身欲走,倪昆忽道:「杨公子暂且留步。」
杨飞回首道:「倪总管还有何见教?」
「倪某不知公子和宗主有何误会,但宗主年轻气盛,难免喜欢发火斗气,公子可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宗主这么做也有苦衷。」
「愿闻其详。」
「慕容世家家大业大,宗主掌权不久,又出了这等变故,非议甚多,也有人说夫人嫁给宗主别有所图,宗主不让公子回庄,其实是不想公子掺和,再生波澜。」
杨飞呆呆道:「那她为何不与我直说?」
「宗主刚刚与公子争吵,以他的脾性,断不肯低声下气,示人以弱。」
「原来如此。」杨飞轻松起来,道:「多谢倪总管释疑。」
倪昆取了一块黑乎乎的木牌,上书「慕容」二字,递与杨飞道:「公子若不嫌弃,持此信物到苏州城找家客栈住下,等过几日大局一定,宗主必定会将公子请回来。」
杨飞也不客气,接过木牌道:「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他接过一名世家子弟牵来的马匹,翻身上马,与倪昆揖手作别后,驰向苏州城。
杨飞早就有意去苏州游玩,此刻正是良机,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身无分文,衣食无着,那颗夜明珠也不慎落入太湖。
他手中捏着那块木牌,心想到了客栈,人家还不知认不认帐。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时值明朝盛世,江南富庶,远较洛阳长安繁华,街上车水马龙,人来客往,杨飞好似初入城的乡巴佬,不知从何玩起。
杨飞走了半天,见前方有座酒楼,腹中不觉咕咕叫起,奈何囊中羞涩,总不能去干吃霸王饭的勾当,心想还是依倪昆之言,找家客栈住下,填饱肚子再说。
好不容易寻了家名曰「升平」的客栈,杨飞拿了房牌,硬着头皮摸往怀中,啊的一声大叫:「不好,我的东西被人偷了。」
那掌柜见惯他这等货色:来苏州花光了银子,便谎称被窃贼偷了,然后白吃白喝,不动声色道:「客倌可要报官?」
杨飞回忆半天,想起自己途中撞到一名少年,定是那小子顺手牵羊,将木牌偷走,他颓然摇头道:「罢了,罢了,算我倒楣。」
步出客栈,巡目四望,突然大叫道:「我的马呢?」气急败坏的冲进客栈,朝那掌柜道:「掌柜的,我的马呢?!」
那掌柜若无其事道:「客倌,你的马不见了,为何问我?」
杨飞怒气冲冲道:「我将马拴在你们客栈门口,然后无缘无故失踪,我不找你找谁?」
「客倌,你应该将马匹交给敝店伙计,他们自会为你保管,可客倌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擅自拴在敝店门口,才让贼人将马偷走。」
杨飞怒道:「分明是你们串通一气,偷走我的马。」
那掌柜脸色剧变道:「客倌,我们是做生意的正经人,客倌可不要信口雌黄,随意诽谤。」
杨飞怒火中烧,恶狠狠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取下背上长剑,往柜台一拍,大声道:「今日你们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间客栈。」
那掌柜向店小二使了个眼色,换上笑脸道:「客倌稍安勿躁,不如先坐下吃些酒菜,咱们商量解决的法子。」
杨飞哼道:「你识相就好。」
掌柜命伙计奉上酒菜,杨飞狼吞虎咽,其间向掌柜询问如何解决问题,那掌柜只是以言语敷衍。
杨飞吃饱喝足,正在品茶,只见店小二领着几个官差步入店内,指着杨飞道:「官爷,就是那歹人,不但吃饭不给钱,还说要杀人烧店。」
「反了,反了!」为首捕头连声怒喝,钢刀出鞘,领着官差向杨飞围来。
杨飞这时才知那掌柜施的是缓兵之计,他一个逃犯,落入官府手上,岂非自投罗网,故而只好自认倒楣,抓剑在手,向外冲去。
那几个官差武功平平,如何是他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杨飞击落兵刃,打得东倒西歪。
守在店外的官差见里面冲出一人,纷纷挥刃相向,铛铛铛一阵轻响,兵刃皆断,贼人也不知去向。
客栈掌柜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那捕头自然卖力,出得店来,连忙命人向府衙报讯,说贼人武功高强,请知府檄文通缉,如此以讹传讹,不到半天功夫,全城人皆知城内来了一个江洋大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一时间苏州城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还好杨飞在山西犯下的精采事迹未曾传到此处,否则苏州城的男女老少这数日必将寝食难安。
杨飞犹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若非他现在轻功马马虎虎,早就被官差抓去,锁入大牢,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说不得那个苏州知府似临汾那狗官般乱安罪名,然后开刀问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城内四处贴满通缉杨飞的官文,他寸步难行,更遑论溜出城外,杨飞哪知如此倒楣,不过吃饭住店,便遭此横祸。
杨飞好不容易找了个安身之外,蜷缩在一间民宅后面的拐角,准备将就半夜,待过三更再觅出城之法,忽然闻得动静,连忙掠到屋顶藏起。
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杨公子,杨公子。」
杨飞探首望去,那女子一身婢女打扮,手持灯笼,面容娟秀,甚是陌生,一时心中大奇:自己在这苏州城没有半个熟人,此女为何知道自己藏在此处?
那婢女轻声道:「杨公子,我家小姐要见你。」
杨飞见此女武功并不算高,稍感心安,掠下屋去,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那婢女道:「我家小姐是公子的故人,公子见过便知。」
杨飞无路可逃,但闻有相识故人,半信半疑的应了。
他随那婢女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一座豪门大宅的后门,悄悄进入。
在一间别致的水榭之内,杨飞终于见到他的旧识,那婢女口中的小姐,原来竟是唐门妖女唐芸。
杨飞心中大骇,差点掉头就走,不过唐芸一身黄纱,唇红齿白,娇艳无比,见到他连忙笑靥相迎,并无敌意,杨飞只好捺着性子留了下来。
二人相对而坐,唐芸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轻垂螓首,再不言语,目光偶触,俏脸生霞,羞答答的不敢看他,不知情者定会以为她是深居闺阁的千金小姐。
难道她对自己因恨生爱?杨飞自忖无此可能,问道:「唐姑娘,不知找在下来有何贵干?」
唐芸幽幽道:「无事便不能找你聊聊天吗?」
杨飞闻她语气幽怨得似个深闺怨妇,愈感不妙,心想莫非堂堂唐门宗主的千金宝贝成了花痴。
他打了个哈哈道:「唐姑娘想找在下聊天,在下当然荣幸之至,不知唐姑娘想聊什么?」
唐芸妙目滴溜溜一转,问道:「那日我听说你和慕容宗主被慕容廷挟持,进入密道,后来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杨飞闻她语气,不似成了花痴,暗暗松了口气道:「那密道深入地底,年久失修,无故塌陷,在下和宗主趁机逃出,而慕容廷也被埋在地下。」
「好险,好险!」唐芸掩嘴轻呼,一脸关切道:「公子可曾受伤?」
杨飞被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连声道:「没有,没有。」暗忖这妖女无缘无故担心自己,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五章 温柔陷阱~
唐芸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公子遭遇不测,今日得见公子,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杨飞道:「累姑娘担惊受怕,在下实在罪该万死。」心中大骂:死妖女,你担心的恐怕不是老子,而是怕老子不兑现诺言,给你蝉翼剑吧。
唐芸又问了些杨飞脱险的经过,杨飞只好信口胡诌,说得惊险无比,听得唐芸连连惊呼,神情动人之极,杨飞对她虽有提防,仍是心神荡漾。
最后,唐芸道:「那些官差甚是可恶,杨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在此留宿,待明日我再想法子送公子出城。」
杨飞老脸一红道:「在下留在姑娘闺居,恐怕不妥。」
「这水榭内除了我和婢女杜儿,并无旁人,公子不必担心。」
杨飞心想反正今日老子没有住处,便留下来看你这妖女到底耍什么花样。他佯作推辞两声,便自应了。
唐芸无比欢喜,连忙吩咐婢女准备客房。
吃过宵夜,杨飞沐浴之后,万分舒坦的倒在软榻之上,比起方才如过街老鼠的窘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他不知唐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免提心吊胆,连睡觉也紧握剑柄,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应变。
睡到三更时分,杨飞被一阵女子的低泣声惊醒,好奇之下,循声寻去。
那哭泣女子便住在隔壁,房门未闩,杨飞进入房内,顿时大吃一惊,那哭泣女子竟是唐芸。
唐芸此刻仍未入睡,只是伏在床头,哭得好生可怜。
「唐姑娘,你为何哭泣?」杨飞夜闯千金小姐的闺房,心中自是忐忑,若被人发现,还不将他当淫贼抓起,那时可百口莫辩。
唐芸抬首瞧了他一眼,哭得愈发大声了。
杨飞到底狠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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