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梅云清在京这些时日,姚柳青时常前去拜见,倒比杨飞更加频繁,杨飞亦因此藉机提出让梅云清搬到姚府。
梅云清岂会不知这小子心中所思,想都未想,连声拒绝。
“什么事?”杨飞暗叹女人心果似海底针,不可捉摸,说变就变。
姚柳青道:“听说新任吏部尚书王恕,有个孙女叫王可卿”言至此处,故意停了下来,看杨飞的脸色。
杨飞心中一惊,连忙打了个哈哈道:“青青什么时候认得吏部尚书的孙女?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哥我什么时候想升官,得找青青帮忙。”
他心中暗忖,梅云清为何会知道王可卿的事情?
定是败家子告诉她的,目的是想败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怪不得梅云清这些日子一直对自己有些若即若离的。
而南宫逸这卑鄙小人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此帐留待以后再算。
他本来对南宫逸印象颇有改观,此刻顿时又变得恶劣起来。
姚柳青嗔道:“大哥说笑了,青青哪认得什么尚书的孙女?是梅姐姐说大哥认得她,听说还颇有交情!”顿了一顿,又笑道:“现在人人升官都来找大哥,大哥哪用得着去找别人?”
杨飞故作愤然道:“青青,你去告诉云清,休听某人胡说八道,什么王可卿、李可卿的,我从未听说过。”
姚柳青有些失望道:“原来此事是假的,本来青青还想前去结识结识这位王小姐。”
杨飞断然道:“绝对是假的,是有人造我的谣。”
他心道,王可卿人不在京城,王恕顾忌面子,也不会拿此大肆宣扬,败家子只怕也是听南宫博所说,只要自己不承认,此事便死无对证。
姚柳青道:“青青还听说前日王小姐”
杨飞插言道:“没什么听说不听说的,某些传言只怕难以轻信。”
姚柳青微笑道:“传言也好,事实也罢,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大哥如此紧张,莫非心中有鬼?”
杨飞心中倒真是有鬼,不过岂肯轻易承认,故作一脸失望道:“原来青青宁愿信外人,也不肯相信你杨大哥。”
“什么我杨大哥?”姚柳青含羞嗔道:“看大哥说到哪里去了?”杨飞倒是第一次如此同她说轻薄言语。
杨飞心中一荡,打趣道:“咱们都快成亲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姚柳青闻及成亲之语,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幽幽道:“青青残花败柳之躯,大哥难道不嫌弃么?”
杨飞早知她存此芥蒂,安慰道:“这事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只怪那可恨的杨云飞,大哥来日一定将他收拾了,为青青报仇。”
姚柳青欲言又止道:“可是”
杨飞连忙打断道:“没什么可是不可是,以后此事休也再提,连对大人也不要提起。”
姚柳青感动异常,哽咽道:“青青这条贱命是大哥救的,大哥要青青如何,青青便如何。”这个结,藏在她心中大半年,到此时方才解开。
杨飞又道:“如果青青还想着丁兄,咱们还是照当初的约定,假装成婚,到时找到丁兄,青青大可随他而去,我定会说服令尊。”
姚柳青心知今时不同往日,这京城上下皆知她是杨飞的妻子,如果她真跟丁文松远走高飞,不但自己人人唾弃,只怕连杨飞和父亲也难在人前抬起头来,再说杨飞不嫌自己失身,难保丁文松不会大度,自己和丁文松这一生到底有缘无分。
姚柳青暗暗叹了口气,正色道:“青青和他的事,亦如大哥所言,休要再提,青青以后便是见他,也是形同陌路。”
杨飞心中一喜,道:“倒也不必如此,到底是老朋友嘛,见见又有何妨?”
杨云飞同姚柳青已成往事,可如果自己与姚柳青成亲之后,姚柳青当真与丁文松鬼混,自己这个老公恐怕不会好过。
姚柳青一脸肃容道:“青青既已决意嫁你为妻,当然生为杨家人,死为杨家鬼,如果有违七出之律,教青青沦为娼妓,不得善终。”
对于一名女子来说,她这誓言立得严重之极。
杨飞哪知她会立此重誓,心中有些欢喜,连忙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唤道:“青青。”
姚柳青也不挣脱,依偎在杨飞怀中,芳心久久难以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名婢女在门外道:“姑爷,小姐,有客来访。”
二人有些尴尬的连忙分开,杨飞略整衣襟,咳嗽一声道:“是什么人?又是那些求官的吗?”
自从姚柳青拒礼于人,姚府门前便冷落许多,已有数日未曾来人。
那婢女道:“来人是一男一女,并未说明自己的名讳,只说是姑爷的旧识。”
“旧识?”杨飞一时想不起是谁,便道:“你前去回禀,我稍候便到。”
那婢女应声而去。
杨飞对姚柳青道:“青青,你也随我一起去见来客吧。”
姚柳青犹豫道:“恐怕不妥。”
杨飞笑道:“你都快做我的老婆了,还怕什么?既是我的旧识,见见又有何妨?成天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
见姚柳青仍在犹豫,杨飞一把抓起她的小手便欲冲出房外。
姚柳青用力一挣,嗔道:“既要见客,大哥总得让青青梳洗一下吧。”
“这倒也是!”
杨飞搔首傻笑,甚觉尴尬。
既与姚柳青有了约定,杨飞也不再避忌,就这么坐在房内瞧美人梳洗,姚柳青虽然有些害羞,却未催他出去。
当姚柳青梳洗完毕,随杨飞赶到客厅,已过去一盏茶的功夫。
杨飞见到来人,顿时傻了眼。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姚柳青还和自己提起过此人,自己曾信誓旦旦的扬言不识,可眼下人家寻上门了,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知如此,便不硬拖着姚柳青出来见客了。
来人赫然是吏部尚书王恕的孙女王可卿,及她的叔叔王承裕。
王承裕见他到来,连忙揖道:“杨兄,别来无恙乎,这位小姐是”
杨飞脸色古怪,硬着头皮向姚柳青介绍二人:“这位便是吏部王尚书之子王承裕,这位是他的侄女王可卿小姐。”
当着姚柳青的面,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王承裕抱拳作揖道:“这位想必是为父千里上京告御状,名扬京城的姚小姐吧,久仰久仰!”
王可卿亦跟着福了一礼,妙目却偷偷瞟向杨飞,傻子也看得出其中暗含的情意。
“王公子过誉了!”
姚柳青盈盈还礼,待见杨飞神情尴尬,不禁暗暗好笑。
双方分宾主坐下,杨飞问道:“二位何时前来京城?怎不事先通知一声,小弟也好相迎!”
姚昭武知他肚中墨水不多,这数月里闲来无事,便让姚柳青教他识字读书,加之每日与那些读书人相处,连说话也变得文诌诌的。
王承裕道:“在下昨日才到,听说杨兄亦在京城,今日得空,便来拜会,卿儿也吵着要来,说要看看杨兄。”
王可卿玉颊生霞,垂下螓首,却未说话。
姚柳青忽小声道:“大哥,方才青青便想告诉你,王小姐他们来京的消息。”
杨飞再挨一记闷棒,暗暗咕哝道:“话不早说,现在放马后炮!”对王可卿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情,苦笑着道:“小姐抬爱,令云飞惭愧。”
忽见姚柳青正含笑看着自己和王可卿,一脸高深莫测,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暗道她不会去向梅云清告“御”状吧?
“云飞?”王承裕一脸不解。
杨飞连忙解释道:“是小弟新取的表字。”
“云飞,云飞,好字!”王承裕念了几遍,有些感慨道:“上次一别,已有数月,未料杨兄如今得皇上器重,身居要职,可喜可贺。”
杨飞打着官腔道:“令尊如今也身处高位,前程似锦,王兄此次来京,必有一番大作为。”偷偷瞟了王可卿一眼,只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吓得连忙避开。
王承裕道:“在下只是托庇父荫而已,如何能与杨兄相比?”
杨飞道:“王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就算令尊不是吏部尚书,亦可大有可为。”
王承裕道:“杨兄过誉了,在下微末学识,焉敢在杨兄面前班门弄斧?”
杨飞此刻虽然谈不上出口成章,对于这“班门弄斧”的典故倒是知道的,不至于似原来般闹出大笑话。
他虽知肚中墨水万万不及王承裕这名大才子,但对王承裕如此推崇颇感得意,心想,莫非自己经这几日寒窗苦读,当真成了读书人?改日定要去试试科举,说不定一举高中,让人刮目相看。
他思及此,颇有些洋洋得意,口中却谦道:“过奖,过奖!”
王承裕亦道:“哪里,哪里!”
姚柳青见二人互相吹捧,越发难以入耳,便对王可卿道:“王妹妹,咱们两个女儿家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到后厅去说说悄悄话,如何?”
王可卿望向王承裕,见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杨飞却是大为着急。
姚柳青拉王可卿去窃窃私语,定是意欲盘问自己和她的好事,那时自己逃婚的丑事传到梅云清耳中,自己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可他虽有阻止之意,却无阻止之力,总不能拉住二女说:“两位美人儿,不如陪哥哥我说说悄悄话吧!”最后只能呆呆的目送二女离去。
王承裕忽在他耳边道:“杨兄似乎很关心可卿?”
“当然!”杨飞二字出口,又想自己紧张王可卿,岂非在说自己对她旧情仍在?连忙改口道:“怎会、怎会!”
王承裕道:“其实卿儿对杨兄一直念念不忘,此次来京之前,卿儿本来想留在兖州,后来不知从何得知杨兄亦在京城,突然改变主意,非要随我来京,其中之意,不言可喻。
“若杨兄有意,在下愿再做冰人,向家父说合,事过境迁,他老人家的怒气已消了大半,暗地里亦曾感叹杨兄乃有情有义之人,肯定会应允这桩美事。”
杨飞不禁有些怦然心动,说实话,他对王可卿并非毫无情意,只是一来梅云清有言在先,不许再觅新欢,二来对着容貌酷似南宫燕的王可卿,总有些触景伤情,是以婉拒道:“小弟与姚小姐已有婚约在先,若是再娶卿儿姑娘,便是委屈了她,令尊想必不会答应。”
王承裕笑道:“这倒不成问题,男人三妻四妾乃稀松平时之事,姚小姐亦是官宦之后,跟卿儿又合得来,家父最疼卿儿,不会因此坏了卿儿的美事。”
“实不相瞒!”
杨飞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环顾四周,见左右无人,凑近王承裕压低声线,故作神秘道:“王兄休看小弟现在这未婚妻表面和和气气的,其实是只母老虎,性子烈得很,这还未过门呢,已对小弟行指手画脚的,别说另结新欢,就是平时想出去寻寻乐子,那也是东躲西藏。”
他言罢,不觉朝姚柳青离去的厅门望了一眼,暗道我的好青青,为了为夫,也只好让你牺牲牺牲了。
王承裕苦笑道:“如此说来,卿儿与杨兄当真有缘无分了。”
杨飞连连点头,大吐苦水道:“其实小弟对卿儿姑娘亦是仰慕之极,只是已为冯妇,身不由己啊。”
这冯妇向来形容女子贞烈,他这书袋掉得不伦不类,令王承裕哭笑不得。
“是谁已为冯妇,身不由己?”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杨飞又惊又喜,结结巴巴道:“云云清!”
他几乎天天去找梅云清,可梅云清却从未来找过他一次,此刻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喜!只是这时机却有些不大对头。
佳人入得门来,只见她发髻束起,一身天蓝色的劲装,披着一袭深红色的披风,背负宝剑,肩头还挎着一个包袱,显是为了远行而女扮男装,英姿飒爽中又显出一份娇媚。
梅云清将包袱放到案几上,向王承裕揖手道:“这位兄台是”
王承裕连忙还礼道:“在下王承裕,还未请教阁下是”
梅云清虽作男装,却可一眼看出其是女儿身,而且与杨飞关系分明大不寻常。
梅云清淡然一笑,不予置答,妙目望向杨飞示意他做个介绍。
杨飞只好避重就轻道:“她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
他虽想回答梅云清乃是他的未婚妻,可方才对王承裕那番说法,眨眼间自己便跳出一个相好来,这让人家如何想法?
王承裕含笑道:“久仰久仰!”
他并非武林中人,连梅花山庄的名头也未听过,又何来久仰之说?
梅云清微微一笑,也不再同王承裕客套,瞧着杨飞含笑道:“方才我听你说谁是母老虎来着,是在说我吗?”这句话分明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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