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梅兰并未避让,闻得杨飞之言,失声道:「七色剑。」
杨飞奇道:「七色剑很厉害么?」
梅兰颔首道:「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位人称『剑神』的赵独行赵前辈,你知不知道?」她见杨飞点点头又道:「那七色剑便是南海幻剑派的镇派之宝,当年其派宗主凭此剑与赵老前辈战至千招方才落败,事后赵老前辈赞许此剑为天下第一剑。」言及此处,俏脸不觉现出憧憬之色,许是因无缘目睹天下第一剑而感到遗憾。
杨飞咋舌道:「有这么厉害。」
梅兰岔开话题道:「你方才说到南宫博使出天魔箫,后来怎么样了?」
杨飞学起说书先生的语气道:「话说南宫博吹起天魔箫,顿时鬼哭狼嚎,天地变色,哪见得……」
梅兰哼了一声道:「给你点颜色,便开起染坊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说废话。」
杨飞唯唯应诺,连声道:「是,是。那个南宫博吹了半天箫,而李梦柔远远舞了半天剑,南宫博便受了伤,被李梦柔一剑制住,李梦柔欲杀死南宫博,这时多亏在下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她饶了南宫博一命。」
梅兰点头道:「我早知你就靠张嘴。」
此话似褒实贬,杨飞无可奈何道:「后来败家子带着一干三江帮的人来了,将李梦柔八人团团围住。」
梅兰闻得败家子,初时呆了一呆,这才想起是说南宫逸,反问道:「李梦柔不是一人么,怎么又跑出八人了?」
杨飞道:「其余七个是帮她捧剑的七名侍女。」
梅兰道:「原来如此,你接着说。」
杨飞道:「谁知惹恼了李梦柔,一剑差点要了在下的小命。」
梅兰奇道:「这回又是谁救了你,不会是那败家子吧。」
杨飞眉飞色舞道:「当然不是,是你家小姐。」
梅兰「哦」了一声,又问:「是不是我家小姐和那李梦柔打起来了,那李梦柔武功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小姐她打得赢吗?」她心中虽恨梅云清,却也不觉担心起来。
杨飞点头道:「当然打得赢,要不,在下现在还能在小兰姑娘你的面前吗?」
梅兰道:「这么说,是小姐打赢了李梦柔,不过那败家子为何要在软香居杀你,他好像跟你没什么仇啊?」
杨飞本想将那一战经过细细说一遍,可梅兰不想听,他也没办法,又闻得梅兰问他之言,立时来了精神,颇是得意的嘿嘿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家小姐喜欢我不喜欢他,他心中嫉妒,便想杀了我这个情敌。」
梅兰大是不信道:「小姐喜欢你,你别作梦了。」
杨飞得意的自背后取出缚得极紧,一直未曾遗失的飞云剑,故意抽出来在梅兰眼前晃了一晃,方道:「云清把她的心爱宝剑都送我作定情信物了,还答应嫁给我。」
梅兰自是知道梅云清答允杨飞,若他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便答应嫁给他之言,不过却未想梅云清将她这柄一直极为钟爱的宝剑赠与杨飞,又闻得杨飞直呼梅云清闺名,不觉失声道:「什么?」
杨飞早知她会有此反应,将飞云剑收好,轻笑道:「而且云清在那败家子面前,承认我是她的未婚夫,那败家子不敢当着云清的面找我麻烦,跑去软香居喝花酒,没想到刚好碰上我,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后再夺美人心,没想老子命大……」
梅兰见他越说越离谱,打断他的话道:「小姐真的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你是她的未婚夫?」
杨飞满脸得意的点头道:「小兰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你家小姐。」
梅兰摇摇头,心中却想为何梅云清又会将自己许给杨飞,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她一向唯梅云清之命是从,此刻心中虽对梅云清极是怨恨,却仍有意遵从她的命令,何况梅云清说过她若是能让杨飞做她的丈夫,便可让她重回梅花山庄。她自小在梅花山庄长大,别无亲人,芳心自是极盼回去,但若真是如此,自己对杨飞如此恶形恶状,他怎还肯娶自己为妻,梅兰只觉一时间思绪纷乱,不知如何是好。
杨飞瞧她俏脸忽红忽白,忽嗔忽笑,还道她内伤发作,不知为何,心中竟起恻隐之心,不觉摸出南宫逸给他的那瓶治伤灵药道:「小兰姑娘,我这有瓶治内伤的灵药,你服两颗。」他话一出口,方才醒悟,大是后悔,心道自己为何对这恶婆娘如此之好,让她痛死岂不更好。
梅兰陡然见他如此关心自己,疑心顿起,接过药瓶倒出两粒,瞧了瞧,虽不像毒药,可到底不大放心道:「你先服一颗。」
杨飞好心好意被人当成驴肝肺,肺都快气炸了,哼了一声接过一粒一口吞下,冷笑道:「这药珍贵得很,是那败家子给我的。」
梅兰见他毫无犹豫之意,方才信他服了两颗,却不将药瓶还他,静坐下来运功调息将药力化开,这药果真灵验非常,只过得一个时辰,内伤已然痊愈,睁开眼时,杨飞已是人影杳无,这才想起自己只封了他腰间志室穴,并未点他足上穴道,有此机会,哪还不逃之夭夭,她心中恨意大盛,冷哼一声,银牙一咬,飞身上马向北追去。
杨飞眼见梅兰盘膝打坐,思起白玉霜曾说打坐最忌三心二意之言,心中大喜,缓缓的一步步退了开去,走得十来步,见梅兰仍无所觉,哪还不发足狂奔。
可是他双足被捆起足足有两个时辰,气血不通,而且腰际不能使力,奔得数步,便跌了一个狗吃屎,回头一看,幸好梅兰并未察觉,他这次有了经验,便轻轻跳跃而行,远远看去,便似僵尸。
杨飞知道梅兰见不到自己必猜他会向北去寻白向天,是以不敢向北,反向东边密林行去,学僵尸跳跳了半个时辰,再也支撑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前面却似有银光闪动,杨飞不觉爬起向前狂奔,奔得几步,方才发觉自己腰际穴道似已解开,而双脚气血已活,心中大喜,跑得更快,奔得近了,才知那是一个山坳间的小湖,月光之下,湖水荡漾,远远瞧去便似银光闪动。
杨飞大半日未食,早已又饥又渴,快步奔至湖边掬水大喝了几口,不由大喊痛快。
想起今后打算,路有两条,一条是回振威镖局,另一条便是北上与镖队会合,再细细一想,两条路都不妥,若北上去与镖队会合,那臭婆娘必会追去寻他,白向天和付无忌亦不可能寸步不离的保护自己,其他的一干师兄武功比自己高明不到哪去,碰上梅兰还不是找死,可若是回振威镖局更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梅兰在镖队找不到自己,必去镖局寻他,以镖局内几位师叔的武功,只怕也不是那臭婆娘的对手,自己被她碰到还不是手到擒来。
上上计莫过于是去寻梅云清,梅兰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梅云清面前放肆,可梅云清此刻是否仍在长安尚不得而知,若是去梅花山庄寻她,偏偏自己又不知梅花山庄座落何处,再说被梅云清知道他被梅兰逼得像过街老鼠更让她看轻。
想来想去杨飞决定先找个地方藏几个月,待白向天等人押镖回来再回镖局,不过这么一来分红肯定没自己的份,说不得还要讨一顿臭骂,但是为了小命着想也只好如此了。
杨飞主意已定,呆呆的瞧着眼前小湖,只觉饥肠辘辘,心想此刻若是抓几条鱼烤来吃吃岂不甚妙,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不远几尾游来游去的鱼儿,抽出飞云剑,嘿嘿奸笑两声,一剑刺去。
那鱼儿又溜又滑,杨飞从未练过剑法,怎又刺得准,刺得几剑,一剑用力过度,连人带剑「扑通」一声栽到湖中,幸好是在岸边,湖水不深,似个落汤鸡般爬起来,喃喃自嘲道:「鱼儿,鱼儿,我杨飞吃不了你,差点被你给吃了。」
秋风萧瑟,凉风一吹,杨飞身上衣着单薄,只觉又冷又饿,直冻得全身发抖,缩成一团,不觉摸到怀中一件物事,惨叫一声:「糟了,我的秘笈啊。」
匆匆将怀中珍藏的秘笈和穴位图掏了出来,还好他包得颇紧,湖水一时还未浸湿,心中大叫万幸,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千万失去不得。
翻了翻那本秘笈,杨飞忽想既然练「紫气神功」可以不睡觉,那可不可以不吃饭,心中既有此念,借着淡淡的月光,对着那幅穴位图,便盘膝坐下,开始修习「紫气神功」第一层。
初坐之时,杨飞冻得全身颤抖,连牙齿亦咯咯直响,过得半盏茶工夫,身体已然僵硬,他忍受不住,本欲放弃,忽又思起白玉霜所言,练功最要紧的是持之以恒的毅力,切不可三心两意,中途而废,他自小贫苦,大凡心中决定之事绝不放弃,心有此思,便定下心来,按秘笈所述之法默想体内气息流动。
又过得半个时辰,杨飞忽觉两股极微暖流自脚心缓缓流入,那感觉便似在冰天雪地中生起一火堆,舒畅之极,他转念去记穴位图,方忆起此处是涌泉穴,哪知此念一起,那两股暖流立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疑是错觉。
杨飞初通要领,方知练功不可一心二用,当下凝定心神,再行功法,这次只用了盏茶工夫,便凝得暖流,他不敢再起杂念,以意念照秘笈上所说,将那两股暖流依腿部经脉缓缓引入丹田。
那两股暖流入丹田,在那处打了一个转,竟不听话的自个分成两股,一走任脉,一走督脉,缓缓向头顶凝聚,杨飞见其不受控制,而秘笈之上又没说会出现此种状况,也只有由得它们去了,这时涌泉穴又注入两股暖流,杨飞凝神再去引导,这次情况又有不同,那两股暖流入丹田便凝成一股,在里面老老实实的驻守下来,不再四处乱窜,他心中大喜,依念引导那股内息流入手少阴肺经,打了一个转后,又流入手少阳大肠经,然后缓缓注膻中穴,那气息虽弱,却使得他身子暖和起来,腹中饥饿之感未减,心中却是大乐,睁开眼时月儿已至正空,算算时间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
杨飞肚中饿得咕咕直叫,再也无法入定,只得走到湖边定定的瞧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儿,眼神之中,颇有些「杀」意。
杨飞又抽出飞云剑,向那些可恨的鱼儿狠狠刺去,可任他如何辛苦,连鱼尾也碰不到一下,他心中愤然,不觉将飞云剑朝地上用力掷去。
飞云剑直插入土,只余剑柄露出地面犹自不停晃动,杨飞饿着肚皮,呆呆瞧着湖中游鱼,心中暗嘲自己连条鱼都刺不中,遑论什么天下第一的剑法。
湖水轻轻荡漾,鱼儿亦随之轻轻游动,看似静止不动,其间却蕴藏无数变化,杨飞突想是否自己太过着重鱼儿本身,而忽略了湖水的流动及鱼儿的游动,若要刺中鱼儿,岂非要将水流、鱼儿的位置及游动尽皆计算在内。
杨飞心中苦笑,想不到捉条鱼还是如此精深的一门学问,望着水中的明月倒影,微风拂过,碧波荡漾,那些游鱼只是微微摆尾,便可游出老远,「如鱼得水」这句成语当真精辟之极,想起自己使剑时每一次挥动,往往要用到腰力、腕力、臂力甚至腿力,不到十余剑便气喘吁吁,若能如这鱼儿只用些微力道便可藉助流水的力量一样使剑,岂不甚妙。
杨飞又叹了口气,持起飞云剑,聚精凝神,向面前的一尾游鱼轻轻刺出一剑。
剑尖轻颤,眼看便要刺中那尾游鱼,却见那鱼儿轻轻摆尾,避了过去,却不游远,似在嘲笑杨飞的无能。
究竟哪儿不对,杨飞苦苦思忖。他却不知天下武学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在于一个勤字,天赋再高之人,亦不能在短短几个时辰悟通剑法精髓所在,资质愚钝之人亦可勤能补拙。而杨飞自十岁起在振威镖局习武,每日不过扎扎马步,练练普通的拳脚功夫,近两年方才涉及刀法,却从未练剑,刀法易练难精,剑法高深精奥,一般武林人士终其一生才不过略窥剑法门径。江湖中那些剑法名家,哪一个不是每日潜心苦练,终生不怠,方能有所成就。
但杨飞对剑法刺、撩、劈、挑等等诸多手法从未练过,用剑去刺鱼,反较他跳下湖去用手捉难得多。
杨飞思忖良久,仍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静下心来一剑剑刺向湖中鱼儿。
许是这里从未有人来捕鱼,湖里的鱼大胆得很,虽被杨飞刺了无数剑仍不散去,聚在湖畔由他作练剑之用。
有时明明看到剑尖触到鱼身,偏偏差之毫厘错了过去,刺得久了,杨飞只觉右手酸麻,忽而想起梅云清来,她若知自己拿她送的宝剑在这里捉鱼,而且连半条都捉不到,只怕更加老大瞧不起自己了,他想得痴了,手中飞云剑漫无目标的向湖中缓缓刺去。
蓦地,杨飞只觉周遭一切似乎皆以千百倍的速度慢了下来,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不是用眼去瞧,而是用心去看,去看那湖水的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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