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此刻杨飞只觉通体舒泰,先前所受内伤不药而愈,全身似有使不尽的内力,心知白向天并非责他,而是助他,心结顿解之下,一时胆气大增,挥掌向钟敏攻去,同方才那般死灰心境自是截然不同。
二人劲力交实,顿时气劲四溢,这间早摇摇欲倒的客房再也支撑不住,临近房门之处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间,数道人影掠出,只余钟敏及杨飞伫立场中。
周围不少黑衣人手持火把,将场中照得灯火通明。
只见杨飞面上阵红阵白,钟敏这一击非同小可,他虽打通任督二脉,功力大进,但究竟练习上乘内功时日尚浅,较之钟敏仍差上老大一截,方才倾力相击,未被震毙当场已是万幸,此刻他体内气血翻涌,双臂酸麻,再无招架之力,只需钟敏再来一下,保证他立马嗝屁着凉。
钟敏脸色阴晴不定,杨飞接了他全力一击而不倒,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心中大奇,这小子方才被雷洪一掌震成内伤,分明不堪一击,为何转瞬间便可堪与自己一敌。
只这片刻工夫,梅云清调匀内息,所受之伤已好了一半,她不明就里,掠到杨飞身畔,颇为关切的道:「你没事吧?」
杨飞此刻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梅云清放下心来,可心中有老大一个疑问,为何杨飞受了白向天全力一掌,再受钟敏两击后接钟敏一招而不倒,连她自己也没此把握。
有梅云清在杨飞身畔保驾,钟敏亦不敢再妄下杀手,让杨飞捡回一条小命。
苏花语本欲趁乱夺剑而去,可那白衣人寸步不离,紧盯着她,让她无法下手,心中虽怒,依旧含笑娇声道:「白衣叔叔,你看这房子快塌了,不如将这木箱移到安全之处如何?」
白衣人眯起双目,微笑道:「此言极是。」转首对白向天道:「白兄,这镖是你保的,还是你来吧。」
白向天点点头,在众人注视下来到那口盛着蝉翼剑的木箱旁,在他合起箱盖之时,只闻得一声大喝:「且慢!」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凌空掠来,来人一身黑衣,虎背熊腰,俊伟之极,手中持着一柄非常奇怪的兵刃,说它是刀又有些似剑,说它似剑,又有点像钩,杨飞虽不识此人是谁,但见他敢在众多高手环伺下单人匹马闯来,自有其过人之处。
那人手中兵刃幻起一团光影,将白向天罩在其中,他兵刃未到,气势先至,那剩下的半边房屋再度遭殃,被生生震裂开去。
碎片落下,自然伤不到苏花语诸人,白向天大喝一声,使出三绝门三大绝学之一的销魂掌法,挥掌迎去。
「铛铛铛」那人兵刃击在白向天腕上精钢护套之上,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到第九声之时,白向天吃力不住,向后退去。
他身旁的苏花语有心夺剑,恨不能帮那黑衣人一把,当然不肯相助,却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高声道:「白总镖头,加油啊!」
「厉方邪!」白衣人厉瞪苏花语一眼,忽然一声暴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化作漫天剑势,持剑向黑衣人攻来。
那厉方邪在黑道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生平极是自负,脾气古怪,树敌颇多,但他武功极高,别人奈何不了他,只能退避三舍,手中的那柄奇门兵刃融刀剑钩为一体,人称九旋斩。
厉方邪双目如电,直视白衣人,九旋斩轻挥两下,不仅逼开折身再次攻来的白向天,还连鞘带打,将白衣人攻势尽皆化去。
厉方邪回斩立势,大喝道:「你可是明水山庄庄主明孤鸿?」
「厉兄竟认得小弟,真是荣幸之至。」那白衣人正是明孤鸿,他知厉方邪武功远在他之上,虽语中带笑,却心中凝重,拿捏剑势,不敢怠慢。
明水山庄地处巫山神女峰,与梅花山庄一南一北,并称江湖,镇庄绝学明水神功由北宋初年一江湖高人所创,属天下至阴至柔之最,而且极具疗伤奇效,堪称天下第一,现任庄主「惊鸿剑」明孤鸿成名已久,年近五旬,未想瞧来竟是这般年轻俊俏。
厉方邪道:「明兄鼎鼎大名,厉某若未闻得,如何在江湖中厮混。」
明孤鸿微笑道:「厉兄武功天下排不上前三,也排得上前五,此来难道也是学我们这些俗人,为了蝉翼剑吗?」他此言倒是不假,这厉方邪的武功连当年「剑神」赵独行也推崇之至。
厉方邪道:「明兄也说了,厉某的武功只排得上天下第五,倒想看看据说能使人成为天下第一的蝉翼剑是何模样?」
杨飞闻得此言,忍不住向梅云清轻声问道:「好老婆,你的武功排名天下第几?」
梅云清听得他竟大胆如斯,开始堂而皇之的唤自己作老婆,不觉又恼又羞的啐道:「谁是你老婆?」
杨飞嘿嘿笑道:「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
梅云清娇媚的横了他一眼,轻声道:「等你成得了天下第一再说。」
杨飞闻言,不觉心中黯然,他越练武功越觉这个目标艰难之极。
他二人在此打情骂俏,那边明孤鸿接言道:「今日只怕会令厉兄失望了。」
厉方邪冷哼道:「明兄是准备横插一手吗?」
明孤鸿道:「白总镖头是明某的朋友,他此次身为托镖之人,明某自是责无旁贷,负起护镖之职。」他手中所使正是明水山庄镇庄宝剑秋水伊人剑,言至此处,剑身无风自鸣,蓦地华光大作,化作一团光影袭向厉方邪。
「很好,很好!」不知为何,厉方邪竟说起了白向天的口头禅,九旋斩轻轻点在空处,秋水伊人剑竟似送上门一般,在明孤鸿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斩剑相交,明孤鸿秋水剑差点拿捏不住,几欲脱手飞去,单论这一招,自是明孤鸿输了。
杨飞虽得明孤鸿相助打通任督二脉,却对他无甚好感,见得此景,心中老大瞧不起他,在梅云清耳畔轻声道:「好老婆,你提防那小丫头夺剑,待过了今晚,我自有办法将剑取来给你。」
这次梅云清并未责他,反低语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
杨飞道:「我怎会骗你,你只需保住今晚蝉翼剑不被人抢走就行了?」
「好!」梅云清忽而娇声道:「明庄主,我来助你拿下这个魔头!」
厉方邪闻梅云清竟叫他魔头,气极而笑:「厉某本来就是个魔头,小丫头,你够胆就一起上吧!」
方才杨飞还称苏花语「小丫头」,梅云清未想这么快便应到自己身上,又气又恼,一声娇叱,十指轻挥,十道剑气凌空而至。
「咦」,厉方邪一向眼高于顶,自忖武功了得,在场之人除了钟敏、明孤鸿外,目无余子,可梅云清出手不凡,光此一招,已大出他意料之外,这小丫头现在武功虽还不放在他眼里,可再过几年,必在他之上。
厉方邪九旋斩疾点十下,在虚空之中形成十点寒星,不分先后的接过梅云清十道剑气,他还未喘过气来,明孤鸿已手持秋水伊人剑飘身攻至,二人合力与厉方邪战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苏花语趁此良机,缓缓凑到木箱之畔,正欲下手,只闻钟敏那讨厌之极的声音道:「小姑娘,想夺剑吗?先问问哥哥我。」
她被占口舌便宜,直恨得牙痒痒的,不由分说,剑痕原形攻去,叱道:「不知好歹的家伙,本姑娘的便宜也是你占的吗?」
钟敏无声无息的向后滑开丈许,苏花语剑势尽皆落空,他神色悠闲的将白玉箫凑到耳边缓缓的吹了起来。
「夺魂曲」,白向天一声大喝,似在提醒杨飞运功抵御,自己也暗自运功,抵御魔曲侵扰心神。
梅云清、厉方邪及明孤鸿三人武功极高,自然不受影响,而且钟敏夺魂曲大半对苏花语所发,故而杨飞尚可稍稍抗拒,不被其迷住心神。
饶是如此,杨飞仍觉难以忍受,只得撕了两块布条,紧紧塞住双耳,方觉好受了些,他定下心神,只见那雷洪不知不觉间已摸到木箱之旁,他阻止不及,只得大喝道:「姓雷的,你想干什么?」
其实场中打斗之人早已注意此景,只是梅明厉三人正打得不亦乐乎,谁也不肯先罢手,而苏花语却被钟敏缠住,白向天被那些黑衣人围在正中,动弹不得,只余杨飞这个武功差劲的无名小卒无所事事。
「啊,有机关!」雷洪刚将右手探入箱中,那木箱便飞出数点寒星,泛着蓝绿之光,显蕴剧毒,他武功了得,虽猝不及防,这点小小机关仍奈何不了他。
雷洪闪过那些寒星,心道就凭这道机关还想难住老子,他瞧着那锦盒,正得意间,忽自箱子又射出一篷牛毛针,那些牛毛针既多且密,加起来只怕有几千根之多,其势将方圆三丈之内尽皆罩住。
雷洪一时得意忘形,加之相距太近,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呼呼两掌,欲将牛毛针全数逼开,他武功甚高,掌力了得,将牛毛针逼开大半,近身的也被护体罡气大多震开,却仍有几根打在他右臂之上。
那牛毛针又轻又飘,射到别处,劲力已弱,已然伤不了其他人。
杨飞瞧得一清二楚,不由拍手称快,心道这些牛毛针如此歹毒,毒性只怕也差不到哪去,这个姓雷的可有罪受了。
雷洪只觉伤处又痒又麻,说不出的难受,蝉翼剑也顾不得拿了,极快的封住了周围几处大穴,向白向天大喝道:「姓白的,快将解药拿来。」
白向天微笑道:「你开箱夺宝就知道下场,别说老朽没有解药,便是有,也不会给你这等奸妄之徒。」
雷洪厉喝道:「你不想要你的老命了么?」
白向天道:「老朽已是半堆入土之人,今日为护镖命丧此处亦死而无憾。」
杨飞听得热血沸腾,大步上前,护在白向天身前,高声道:「谁想伤我们总镖头,便得先过我这一关。」
白向天却不领情,反冷冷道:「杨飞,振威镖局一向待你不薄,你竟为了个女子,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不忠不义之事,背弃师门,我以三绝门第三代掌门的身分,将你逐出师门,从今日起你与三绝门,振威镖局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此言一出,场中之人却神情各异,那边苏花语只道白向天口中的女子便是自己,心想我跟这无赖又不是很熟,你这糟老头怎么把责任都推到本姑娘身上?
梅云清心知白向天指的是便自己,芳心又苦又涩,此番累杨飞被逐出三绝门,只怕今生再也无法心安。
杨飞闻得此言,宛若惊天霹雳,满脸惊愕,事实俱在,饶是他巧舌如簧,亦无从辩起,呆立片刻,双目尽赤,望着白向天,凄声道:「师伯,小飞知道错了,可以原谅小飞这一次吗?」
白向天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方才那一掌已废去你本门武功,只盼你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杨飞不知白向天此言何意,他那一掌明明助自己练成紫气神功第四层,为何说废去自己武功?
雷洪身上痒麻之感更盛,喝道:「小混蛋,滚开!」言罢,不由分说,呼呼几掌向杨飞攻来,他先前一掌将杨飞击成重伤,此刻虽中了毒,仍自信满满,解决杨飞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叫谁滚开?」杨飞好似行尸走肉,反目一瞪雷洪,举掌迎去。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乍合即分,雷洪望着杨飞,惊疑不定,方才拚力一掌,二人竟是不分轩辕。
杨飞忽然扑通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白向天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这么多年来,小飞承蒙师伯关心照顾,小飞给您磕头了。」
白向天叹了口气道:「你以后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得多多保重。」
「小飞知道了,多谢师伯!」杨飞双目噙泪,突然一声大喝,一跃而起,竟有数丈之遥,在雷洪示意之下,那些黑衣人放他离去,眨眼消失在夜空之中。
梅云清见得此景,高呼一声「杨飞」,本欲追他而去,但又想自己一去,明孤鸿一人必不敌厉方邪,蝉翼剑落到这个大魔头手中只怕再难讨回,思量之下,还是先助明孤鸿击退厉方邪再说。
雷洪嘿嘿笑道:「老家伙,连这个帮手也赶走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说到此处,声音陡然转寒道:「快把解药交出来,今日便饶你一命。」
白向天仰首哈哈一阵大笑,定定的瞧着雷洪,冷冷道:「没有。」
雷洪竭力运功逼毒,伤口仍是又痒又麻,心中更骇,望了远处被自己手下困住的那干振威镖局中人一眼,冷哼道:「老家伙,你难道连你的这些徒子徒孙的小命也不管了么?」
白向天转首向殷立生、佟青等人高声道:「你们怕死吗?」
殷立生稍加迟疑,佟青已高声道:「总镖头,我们身为振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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