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金剑雕翎
萧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妹妹,千万不要误会我的用心,你该打的尽管打,该骂的尽管骂,这是玉不琢不成器……”
云姑目光一掠孩子。接过:“姊姊放心。我看他睁嵘秀拔,禀赋本厚,日后成就,绝不在姊夫之下。”
萧夫人叹道:“你那姊夫,生平行事,太过方正,得罪了很多权门中人,不得不归隐林泉,埋名这丹桂林中,读书莳花自娱,以遣岁月。他因宦海受挫,看破利禄,不厄独子再涉足功名,平日虽也肯教翎儿读书习字,但读的却不是治世经典,而是诗词歌赋,佛道星十,随兴之所至,想到什么,就教他什么,是以十一二岁的孩子,却学了一肚子奇怪的东西……”
云姑笑道:“妹夫没有教错,不论翎儿日后是否将涉足仕途,这些学问,都该知道一些的好。”
萧夫人回顾了孩子一眼,道:“翎儿、好好听云姨的教训。”
说罢回身缓步而去。
云姑也不劝留,起身相送,回身关上了房门。
这座书房,足足两大间,除了一张木桌,两张竹椅之外,就只有一套茶具。
两扇木窗,正对花园,盆菊盛放,素梅含苞,点缀出初冬景色。
云姑仔细打量了孩子两眼,只见他肌色黄中微现青色。不禁暗自一叹,道:“这孩子幸亏遇上了我,要不然只怕他难以活过二十……”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我叫萧翎。”
云姑笑道:“这名字起的很好,振玉翎,总是飞腾之兆,但愿你能光耀门庭……”
萧翎摇摇头,说道:“爹爹替我诊过脉,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只要我学些杂学,再过两年,他还要带我游玩名山胜水,纵然死去,也不算任虚此生、”
云站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这些话,你可曾告诉过妈妈吗?”
萧翎道:“没有,爹爹再三告诫于我,要我不能告诉妈妈,爹爹说,妈妈若知道此事,定然要痛不欲生。”
云姑微微一笑道:“翎儿.你可怕死吗?”
萧翎道:“不怕,爹爹说生死由命,勉强不得。”
云姑笑道:“但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分,一个人虽然应有生死不足留恋的胸怀,但也应有坚强的求生意志。”
萧翎垂下头去,讷讷地说道:“我不愿看到爹爹伤心。”
云姑突然一整脸色,那娇艳的脸上。似是陡然间罩上了一层寒霜,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孩子,你如听我的话,就可以不死了。”
萧翎双目一瞪,道:“当真的吗?”
云姑道:“自是干真万确,但有一件,我教你什么.不许告诉爹娘。”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匆匆时光,转瞬间又过了两月。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个月之中,云姑和萧翎在那两扇木门紧闭的书房之内,做一些什么。
但有一点使萧夫人大为放心,萧翎那虚弱的身体.似是逐渐强壮起来,脸上也泛现出红润的光采。
萧大人淡泊世情,虽觉翎儿大异往昔,但他不愿多问,萧夫人眼看爱子身体强健起来,高兴地心花怒放,哪里还去多管闲事,盘根究底,查问翎儿从云姑那里学了一些什么。
这一天,腊月二十三日,萧夫人梳洗刚完,忽见萧翎急急冲进房来,叫道:“妈妈,云姨走啦!”
萧夫人吃了一惊,道:“什么?”
萧翎道:“云姨留下了一张便笺,悄悄走了。”
萧夫人急急接过便笺。只见上面写道:
难妇既蒙相救,又蒙夫人垂爱,视同姊妹,劫后余生、本应留府竭尽绵薄课教翎儿,以报再生之德。唯难妇另有要事,必须亲去处理,本欲明告,但恐盛情相留,迫于情势,只得留书拜辞,恩德永铭五内,结草衔环,但祈有图报之日。临行不胜依依,情非得已,唯恳宏量海涵。
书上萧夫人妆次
云姑拜留
萧夫人一口气读完留笺,不禁叹道:“这怎么行,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这等深冬岁暮之时……”
忽听步履声响,萧大人启帘而入。
萧夫人正急得没有主意,一见萧大人入内便急急说道:“老爷请看,云姑留字走了。”
萧大人摇头道:“不用看啦,此乃必然之事。”
伸手接过留笺,扯的粉碎,放入袋中。
萧夫人呆了一呆,道:“你干什么?”
萧大人道:“此笺留它不得。”
萧夫人道:“为什么?”
萧大人长长叹息了一声,沉声道:“偶然突发,不可臆测之事,正如暑日降雪,江水逆流,总非吉兆,此事既已时过境迁,不提总比提的好。”
这性情耿介的老人,虽然完全不知江湖间事,但久居宦海,毕竟人情练达,阅历丰富,似乎已看出此事的不祥与凶险。
萧翎呆呆地瞧着他父亲,突然轻轻一叹,道:“依孩儿看来,云姨绝对不会走的,孩儿迟早会见得着她。”
萧大人面色一沉,轻声责道:“小孩子知道什么。”
但无论萧大人如何责骂于他,这童子心中,却始终抱着一种奇异的信念,认为云姑绝对不会就这样抛下自己而去,他终究必能再见得着她。
他虽年龄幼小,但凡是下了决心的事,却从无更改。
此后数日,他一直痴痴地倚门守望,不管寒风如刀,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瞧着那被白雪所掩的道路,萧夫人纵然时时拖他回房,但只要眼睛一瞬,他便又跑了出去,家人们都知道他素来任性已惯,不敢劝拦。
残冬岁暮,昼短夜长,五日时光似乎过的比往常分外迅快。
除夕前数日,瑞雪纷飞,正是丰年兆端,萧翎披了件轻裘斗篷,戴着顶宽边貂帽,和往日一样的,早饭方罢,便匆匆赶来门外,倚篱而立,遥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白雪出神。
突听一声长长叹息,来自身后道:“小主人回去吧,大雪封路,严寒砭骨,道选不见行人……”
萧翎回头望去,不知何时萧福已到身后,一皱眉头,怒声接道:“谁要你管我了,快给我回去……”
喝叫声中忽然瞥见一条人影,冒着风雪而来,不禁心头一喜、大声叫道:“来了,来了,我早就知道云姨不会弃我而去的。”
声意中充满着喜悦。
萧福呆了一呆,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果见那积雪的道路上踽路行来了一条人影,身形婀娜,显然是个女子。
如此严寒之中,人们身披重裘,犹觉寒冷,但这女子身上衣衫却是褴楼单薄,狂风中衣袂飘飘。
人影逐渐接近,面目已清晰可见,原来是一个十六六岁的青衣少女,长发散垂,脸色铁青,风雪中娇躯不住的颤抖着,显然,她已耐不住这砭骨的寒风。
萧翎欢颜顿敛,失望地叹息一声,正待回身而去,忽听那少女啊哟一声尖叫,身躯摇了两摇,倒卧在冰雪地中。
萧福黯然叹息一声,道:“好可怜的孩子!”
他语气之中,虽然充满着怜悯之情,但人却站着不动_雪如鹅毛,就这瞬息的工夫,那倒卧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已然被大雪埋了半个身子。
萧翎略一犹豫,大步行了过去,拂开她身上的积雪,伸手拉着她一只手臂,高声叫道:“喂,你快站起来,我扶你到我家中,去避风雪。”
萧福急步行了过来,道:“唉!大少爷,这等寒风大雪,只怕她早冻僵了”
萧翎道:“纵然冻死了,咱们也要收她的尸骨。”
萧福苦笑道:“这两天来,老爷夫人,已甚烦恼,再将这位姑娘抬回去,只怕老爷……”
萧翎双目一瞪,大声道:“老爷怎样,我爹爹岂是见死不救的人,快将这位姑娘抬回去,什么事都由我担待。”
他看这女子之面,不知怎地。但觉这女子眉目之间。似乎和自己颇为熟悉,无形中便生出了亲近之心,是以坚持要把她抬将回去。
老萧福看他面上的神情坚定,心知拗他不过,长长叹息一声,伸手抱起那女子,大步向府中走了进去。
他饱经沧桑,老于世故。。知道老爷、夫人这几日正为着云姑之事心神不宁,本不敢再以这等闲杂之事,前去打扰。
哪知方自走入院中,偏偏就遇着了萧夫人,不禁心神一震,躬身说道:“这位姑娘,冒风雪赶路,耐不住寒苦,倒卧雪中,只要加件衣裳也就好了,老奴立刻打发她上路。”
萧夫人慈祥的目光,在这女子面上凝望了两眼,忽然轻叹道:“这女孩子可怜兮兮的,身子又单薄,咱们好歹也得留她住上几天,待这场大风雪过了,再好送她上路。”
萧福唯唯应了一声,萧翎已从她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萧夫人的右臂,笑道:
“孩儿早知道母亲不会责怪于我……”
在这除夕之夜,由于连日风雪不住.寒气更甚,萧大人夫妇由萧翎相陪,围炉取暖。
忽见人影晃动,那青衣少女,缓缓走了过来。
她经过一日夜的养息,体能尽复,烛光照耀之下,只见她嫩脸匀红,长发垂肩,虽是布衣荆裙,但俺不住如花容色,嫣然风姿。
她抖抖身上积雪,举步人室,遥对着萧氏夫妇拜了下去,轻启樱唇,说道:“难女拜谢夫人救命之恩。”
萧夫人仔细打量少女一阵,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请起。”
青衣少女道:“多谢老爷、夫人。”
萧夫人膝下无女,见她容貌姣好,心中甚是喜爱,举手一招,说道:“孩子你过来。”
青衣少女依言走了过去,紧偎在萧夫人身傍而立,低垂螓首,柔声说道:“夫人有何训教?”言词清楚,一派大家风范。
萧夫人侧目相顾,愈看愈觉喜爱,拉着她一只手儿,笑道;“孩子。快坐下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孤零零一个人冒着这大风雪赶路”
青衣少女秀目眨动了两下,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而下,幽婉说道:“难女姓岳乳名小钗,千里寻母不遇,孤女天涯,慈亲何处,断肠岁月,飘零身世,如非老爷、夫人恩赐援手.难女早已埋骨风雪之中。”
她声音娇婉、言词凄然,神情又那般楚楚动人,只听得萧夫人幽幽长叹,黯然垂泪。
萧大人却是面色肃然,徐徐问道:“令堂行踪,姑娘可已知晓了吗?”
岳小钗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家母行踪四方,远在天涯.近在飓尺。”
萧大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倒是有心人了。”
岳小钗道:“难女寻亲情切,尚望老爷海涵。”
萧翎自岳小钗入室之后,一直留神打量于她,此刻突然插口说道。“爹爹啊!这位姊姊好像云姨。”
萧大人沉声叱道:“小孩子家,胡说什么?”
萧翎不敢再言,一伸舌头,默不作声。
萧夫人仔细看去,果然发觉岳小钗眉眼轮廓,酷似云姑,不禁一呆,道:“翎儿说的不错啊,这岳姑娘当真是有云始的七分风华。”
萧大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再谈一会吧!我要回书房去了。”起身缓步而去。
萧翎目睹爹爹离了大厅,不禁胆气一壮,望着岳小钗道:“可惜云姨已在六七日之前,留书而去,唉……如若你早来几日、一见到我那云姨,就知我说的不错了……”
话音微微一顿,又遭:“不过,我相信云姨,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岳小钗道:“但望公子说的不错。”
萧翎道:“你如无处可去,最好能在我们家里住下,待云姨归来,你就知我所言非虚了。”
岳小钗道:“如蒙得允收留,难女愿充侍婢,侍奉夫人、公子。”
萧翎摇手说道:“不行,我这样大了,哪里还要人伺候,你照顾我妈妈一人,也就行了。”
岳小钗星目一转,回身对萧夫人跪拜下去。道:“难女多谢夫人收留大德”
萧夫人急急说道:“家中人口不多,姑娘如肯留此,老身极是欢迎。”
一夜天变,雪住云散。大地春回,岁序更新,万里晴空,捧出来一轮红日,这是一个美丽的新年早晨。
萧翎穿着一身新衣,缓步出室,他自得云姑传授了内家上乘坐息之法后,不但弱体易强,而且不知不觉中,已奠下习武的根基,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抬头望去,只见一袭青衣的岳小钗,正在打扫着庭院内的积雪。
她的动作,轻灵迅快,片刻工夫,偌大一个庭院中的积雪,已全部打扫干净。
只见她缓缓回过头去,望着萧翎嫣然一笑.道:“公子早。”慢步直行过来。
日光照耀着她艳红的嫩脸,玉人白雪,相映生辉。
萧翎见她面目身段,无处不像悄然留字而去的云姨,不禁看的一呆。
岳小钗看到他呆呆望着自己的木然神情。心中微生羞意,盈盈一笑,道:“公子为什么一直望着小婢?”
萧翎长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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