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金剑雕翎
他盼望着早一些日落西山,又盼望这一天长过一年,想到和岳小钗此番离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重见爹娘之面,转念又想到此去定可大大的观赏一下沿途风光,长些见闻,心中胡思乱想,悲喜交集。
他心中思潮汹涌,哪里还有睡意,一直坐到了三更时分,还不见岳小钗来,不禁大为焦急起来,正待出室寻去,忽听窗外传进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道:“兄弟,睡醒了吗?”
萧翎急急跃起,抓起了藏在床下的包裹,奔出室外。
果然是岳小钗应约而来,接过萧翎手中包裹,低声说道:“兄弟,我带着你走。”
拦腰抱起了萧翎,疾行如飞。
萧翎看她纵跃之间,有如飞鸟一般,七八尺高的围墙一跃而过,心中大是羡慕,暗道:我如能练成和她一般,才算不虚此生。
岳小钡身法奇迅,转眼间已入荒野。这是个无月的深夜,一天繁星,遍地白雪,寒风砭骨,吹得人陡生寒意。
陡然间,岳小叙停止奔行之势,柔声说道:“兄弟上车去吧!”
萧翎抬起头来看去,只见一辆黑篷马车停在白雪地上,寒风中,黑蓬微微波动。
岳小钗打开车帘,放下萧翎,说道:“我已在车中替兄弟铺好了被褥,你等了半宵,想已十分劳累,赶快睡一会吧。”也不容萧翎答话.立时放下垂帘。
这车蓬似是用着很厚的黑布作成,垂市一落,再没寒风透入。
车中更是黑暗。伸手不辨五指,萧翎搓搓冻得有些僵硬的两手,说道:“妹妹不进来吗?”
车篷外传入岳小钗的声音,道;“我还要驱车赶路,你自己好好的休息吧。“语声未落,轮声辘辘而起,车已驰动,萧翎闭上双目,休息了片劾,再睁眼,已可见车中景物,只见右角处,重重白绫,裹着云始的尸体。
云姑仍然是端坐的姿态,微闭双目,靠在车栏上,神态仍是那般安详,就像她往日打坐一般,毫无死后的恐怖形状。
只听岳小钗的声音,重又传了进来,道:“兄弟,小心些,不要碰着了你云姨的尸体。”声音微微一顿,又道:“你心中害怕吗?”
萧翎振振精神道:“不怕,云姨和活着一般模样、”
岳小钗长叹一声。不再言语,篷车却突然加快,向前奔驰。
萧翎体质素弱,虽得云姑传授了上乘内功,但因他与生俱来的先天缺陷,练武不能急进,云姑费了数月苦心,也不过使他一向孱弱的身体,强了一些,这日经过一天半夜的劳心未眠,早已疲惫难支,轮声催眠,不知不觉间,昏昏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被一阵低微的哭声惊醒,他生来智慧过人,幼小便务旁学,心思甚是机灵,人虽醒来,却是不肯稍动,悄然启开双目望去。
只见岳小钗跪在云姑尸体之前,泪水泉涌,哭得甚是伤心,只是声音十分低微,显是怕惊醒了萧翎。
在她的身侧,放着一张香笺。
一线日光,由那黑篷缝隙中,透射进来,萧翎目光转动望去,只见写道:“不能让他大哭……大笑,情绪激动……”下面折叠起来,无法看到,上面却被盖在身上的被子挡住,看这几句话,没头没脑,也不知说的哪个,萧翎心中暗想:这张香笺的字迹,似是云姨手笔,定是她的遗书了;不自禁抬起头来。
岳小钗耳目何等灵敏,只因心中伤痛过深,神志已有些迷乱,不知萧翎醒来,但萧翎身子一动,立时警觉,素腕伸动,先取去身侧的香笺,举起衣袖拂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回过头来,笑道:“你睡好了?”
她伤痛母亲之死,但却又极力逃避着不愿使伤痛之情、落在萧翎的眼中,不胜悲苦中,忽然盈盈一笑,更见凄凉情态。
萧翎爬起身来,对云姑拜下去,岳小钗却伸手拦住了他,柔声道:“兄弟你要干什么?”
萧翎道:“我要拜拜云姨的遗体。”
岳小钗道:“不用啦,你如一拜,只怕又要引起我的悲苦之情,现已天色过午,只怕你腹中早已饥饿,咱们下车进些食物吧。”也不容萧翎答话,一掀车前垂帘,牵着萧翎走下车去。只见阳光耀目,耳际间水声淙淙,马车停在一片树林旁边,一株老树根旁,三块大青石上架着一只铁锅,锅下枯枝高烧,阵阵香气,扑入鼻来。岳小钗拉着萧翎,坐在老树根上,笑道:“妈妈生前,常教我烹饪之术,你看姊姊的手艺如何?”
原来那车中运着云姑尸体,岳小钗怕露了马脚,势将引起麻烦,不敢在店中食宿。
两人匆匆食过一顿野餐,萧翎赞不绝口,夸奖岳小钗烹饪的手艺。
岳小钗收了锅碗,扶着萧翎登上马车,就林中几株大树之上,划些记号,才登车而去。
萧翎看她划的字不像字,图不像图,叫人无法辨认,心中虽觉疑问重重,但却强自忍下不问。
两人一车,行了数日,这日中午时分,到一个大镇之上,但见人马往来,十分热闹。
萧翎腹中饥饿,但这几日来一直和岳小钗食宿在荒野,虽然不解,想她必有用心,也不敢提出饥饿之事,强自忍下饿火,可是两匹拖车健马,几日来未得好食,体力大感不支,嘶叫一声,卧了下去。
岳小钗一皱眉头,低声说道:“兄弟,咱们吃点东西再走。”
萧翎喜过:“我早就有些饿了。”
两人下了马车,找了一座客栈,岳小钗吩咐店家,带着两匹马去,好好的饲喂,和萧翎拣了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下。
突然间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两匹疾奔快马,急驰而过。
马上两个大汉,都佩带着兵刃,寒冬天气,跑得两匹马汗水淋漓。
忽见那当先一匹马上的大汉,陡然一收缰绳,急行如飞的奔马,陡然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停了下来,江南文风鼎盛,文士多不善骑,眼看此人骑术如此精湛,街上行人都不禁喝起彩来。
彩声未绝,忽又传出惊叫之声。
原来后面一匹健马,不料前行之人,陡然停了下来,急马狂奔,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撞了上来。
只见那当先停马大汉,百忙之中,突然回身一掌,直向急奔的健马推去,众人惊叫声中,那健马急奔之势,竟被那大汉一掌给挡了下来。
彩声雷动中,两个大汉齐齐翻身落马,望了那黑篷马车一眼,目光四处扫射。
只听一个大汉说道:“在这里了。”松开手中马缰,大步行入店中.直对岳小钗走了过来.抱拳一礼。
岳小钗神色镇静,微微一耸柳眉,道;“你们急什么呢?”
那大汉似是自觉形态太过莽撞.尴尬一笑,放缓脚步行来,垂手而立,低声说道:
“我见得姑娘留下暗记,匆匆追来……”
岳小钗玉手一摆,道:“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不迟。”
那大汉心中似是有甚急话要说,但却轻咳了一声,硬给咽了下去。
这时,另一个大汉.已拴好两区健马,跟入店中,恭恭敬敬对着岳小钗施了一礼.行了过来。
萧翎打量那两个大汉,都在三旬左右,黑绸紧身小袄,足登薄底快靴,一个背上斜斜背着一柄单刀,一个斜背一对判官笔,神态威武,气度不凡,但对岳小钗却似有着深深的畏惧,执礼甚恭。
那当先入店,身背单刀的大汉,似是憋不住胸中的话,忍了一阵,低声接过:“姑娘的行踪已然败露,强敌即将跟踪而至。”
店中客人虽有好奇之心,但见那两个佩带兵刃的大汉,神态威猛,只怕惹来麻烦,不敢多看。
岳小钗神情微变,大眼睛眨了一眨,缓缓说道:“你们快用酒饭,咱们尽快登程。”
两个大汉腹中似甚饥饿,招来酒饭,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一餐饭匆匆食毕,算了酒钱,牵过马匹,立时启程赶路,那佩刀大汉接替了岳小钗,扬鞭驰车,身背判官笔的大汉,紧紧随在车后。这几日,岳小钗一直驭车而行,萧翎一个人闷在车中,此时两个人对面而坐,萧翎不禁多瞧了两眼,只见她娇靥泛愁,柳眉微锁,凝目沉思,似是正在思忖一件重大之事。
轮声辚辚,车行极快,片刻间出了市镇。
岳小钗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凝在萧翎的脸上道:“兄弟……”
萧翎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岳小钗道:“咱们行踪已然败露,恐已难免要有一场生死难卜的恶战。兄弟不是江湖中人,犯不着和我们冒此凶险,姊姊之意,先把你送往一处安全所在,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萧翎摇头接道:“不行,我要和姊姊走在一起,纵有什么凶险,我也不怕。唉!我爹爹早已告诉我,难活过二十岁,我今年十二岁了,也不过还有八年好活,早死几年打什么紧。”
岳小钗本想强他离去,但转念想到母亲遗书中相嘱之言,要好好善待于他,此子先天之中暗带缺陷,纵然授以上乘内功心法,亦不能在短期内疗治好他与生俱来的暗疾,两年之内,绝不能使他大悲大喜,情绪激动,能度过两年时间,内功基础深奠,当可挽救他早夭之命。如若强行撵他下去,势必大伤其心,岂不害了他的性命,慈母遗命,岂可有违……
萧翎目睹岳小钗沉思不言,忍不住说道:“姊姊,你在想什么?”
岳小钗道:“兄弟定要随我同行,必须答允我两件事情。”
萧翎道:“什么事?”
岳小钗道:“不论遇上什么凶险之事,未得我允准,不许你接口插言,轻举妄动。”
萧翎道:“我不言不动就是。”
岳小钗道:“还有一件,不论你看到了什么悲苦、高兴之事,都不能大哭、大笑。”
萧翎奇道:“这为什么?”
岳小铰道:“不要问为什么,你如不肯答应,我就立时派人送你回去。
萧翎道:“好吧!我答应。”
岳小钗道:“你好好坐着休息。”一掀垂帘,跃出篷车。
但闻车外传进谈话之声,只是声音太过低微,听不清说的什么。
第二回 剑光挫凶徒
萧翎只觉马车行速,逐渐加快,车身颠动剧烈,似是行驰在一条崎岖的山道上。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岳小钗掀帘而入,抱起了云姑的尸体,低声对萧翎说道:
“兄弟,你跟我来。”
萧翎跳下马车,抬头看去,只见远山凝翠,峰岭起伏,不远处一丛修竹中,露出来一间茅屋。
岳小钗急急向茅屋行去,萧翎用出了全身气力,紧追在岳小钗的身后,绕过翠竹,到了那茅屋前面。
只见柴扉紧闭,一片寂然。
岳小钗举手在那柴扉之上,叩了两下,肃然而立。
足足等待一盅热茶工夫,才闻那室中传出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道:“什么人?”
岳小钗道:“晚辈岳小钗。”
茅屋中响起一声深长的叹息,道:“老身已十年未见宾客,纵是故人之女,也不愿破例相见,你回去吧!”
岳小钗急急说道:“晚辈之母,已然谢世,遗体现在室外,万望老前辈看在亡母份上,破例……”
遥闻一声厉啸传来,打断了岳小钗未完之言。
茅室中响起了一阵竹杖着地的嗒嗒之声,柴扉呀声而开。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手握竹杖,紧闭着双目,骨瘦如柴,一脸堆满皱纹,当门而立。
岳小钗放下了云姑的尸体,恭恭敬敬对那老妪拜了下去。道:“叩见老前辈。”
那老妪现身,有如木雕泥塑一般,动也未动一下,岳小钗拜伏地上,亦似懵然不觉。
萧翎心中暗暗想道:这老大婆好大的架子。
只见那老妪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指,慢慢推动柴扉,道:“老身已见到你了。”
岳小钗道:“老前辈破例赐见一面,晚辈感激不尽。”
那老姬冷冷接道:“你要见我一面,现在见过了,你还不走,等待什么?”
岳小钗道:“晚辈还有一件事相求,万望赐允。”
那老枢神色冷漠,凝立不语。
岳小钗凄然说道:“家母负伤死亡,遗书要晚辈把她遗体送往衡山一位故人之处……”
那老妪仍然是静静的站着,不动不言。
岳小钗看她没有反应,接道:“在晚辈记忆之中,老前辈乃家母生前极少的故友之一,年前家母亦曾带着晚辈来此拜访,但因老前辈闭门谢客,不敢惊扰,徘徊门外良久,才带晚辈离去。今日家母已作古人,晚辈依照遗嘱,送灵衡山,不想消息走露,招来敌人追踪铁蹄。晚辈死不足借,但恐伤到家母遗体,万望老前辈破例恩准晚辈寄灵于此,也好放心拒敌。”
那面容冷肃的老妪,似是被岳小钗言词所动,已将关上的柴扉,突又大开,道:
“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我允你存灵七日。”
岳小钗道:“?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