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髅之花 作者:司马宣王(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2014-09-11完结)
ァH硕颊径耍焓掷刂魄K鞯幕馗恕?br /> “你喘得厉害。”
胸腔的猛烈收缩传到手上,导致一连串颤抖。那根杆子也颤颤悠悠,无力扳到底。“让摩根索来。”教皇说。
海因里希退至一旁,与侍卫长的身形完成了交换。吊篮开始震动。一阵夹杂耳鸣的痛楚迫使他扶住额角。
教皇望着远处的山崖。
而摩根索仍背对他们。
手指后移,从束扎的发丛中抽出一线寒光。
那道光全然吐露时,正逢摩根索转头。这个不太聪明也不蠢、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可靠的男人脸上是一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出现的表情。下一瞬,吊篮上升,这一瞬间的失重几乎没让心脏从他圆张的嘴里跳出来。
他赶在海因里希向教皇挥刃的同时动手了——对前者。
剑远远快过小刀,穿透毫无防御能力的薄衫,穿透血肉。
另一只手如桎梏般扼住他的剑柄。“停下!”教皇厉喝道。
摩根索很好地履行了他作为宗座侍卫长的职责。他飞起一脚,将行刺之徒踹了下去。吊篮离地已有两三码,海因里希清晰看见肋部喷薄着暗红色的风。这痛苦不比长久折磨他的病痛更重,但他用尽全身气力惨叫了一声。
更尖锐的风喷薄而来。
无数支利箭破空纷飞,犹如飓风裹挟骤雨,卷向移动中的吊篮。教皇纵身一跃,海因里希贴在地上只听铿然巨响,像是一头金属怪兽的上下颚迅速咬合。两盏灯火倏地熄灭,昏暗霎时间侵蚀了他们的防御。
对面山崖火光幢幢。
第二轮箭雨紧追其后,足有百余次呼吸那么久——海因里希默数——才彻底止息,只留死寂。
……不。还是有声音的。
摩根索在微弱地呻…吟。
他虽然也跟着教皇跳下吊篮,对这蝗群般的攒射却无能为力,腰腹、手臂和大腿各中了一箭,几乎被射成刺猬。沾满典狱长鲜血的剑掉落一边,海因里希忍住伤口与石板地面摩擦的剧痛,向它爬去。
当他终于够到它、切切实实将这唯一的凭恃攥在手中,才察觉背后那道好整以暇的目光。
某个毫发无伤的人正注视着他。
“弩箭啊。”
教皇说。
高大的武圣徒单膝点地,斗篷撕开条口子,露出胸甲锃亮的反光。箭一支也没落到他身上。它们仿佛魔鬼投掷的毒蛇,在真正的神性面前惊惶逃遁。海因里希瞳孔扩大了。他看见教皇背靠着一堵墙。一堵与身等高、与肩同宽、陡然出现替他将所有箭矢挡下的墙。
那是面塔盾。
“射程比普通的弓远,而且更精准、力度更大,但轨迹是直线,无法抛射,否则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留下死角。这点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可惜圣裁军和哥珊的驻守部队绝大多数只配备弩,只有第四军的茹丹士兵会使用长射程的复合弓,不过随着伊叙拉卧病,他们都处于我严密监控之下。你绝无可能暗通他们。”
教皇信手拈起一枚箭枝,指腹读取着上面的第六军刻印。
“可惜,”他双目如炬,“……太可惜了。”
那面和他身材同样魁梧的巨盾之前一直负在他背后,靠从头遮到脚的宽阔斗篷掩蔽。海因里希顿时明白了他每走一步所迈出的沉重铿锵声。他料到教皇已有防范,可塔盾太碍事,全装贯带还背着这东西只会拖累身手。面对暗算,这原是无比愚昧之举。
“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调动了阿玛刻的人?料他们大多不敢公然谋逆,都被蒙在鼓里。你做得很巧妙。你深知那茹丹细作与我关系非同一般,特地用他作饵,引我乔装来此,为的是山崖那头埋伏的部队认不出我。我猜,你事先告诉他们收到情报,叛军要派人来劫狱,自己故意装作被挟持领我走这条路,叫他们趁这时候射击。我不会放你离开半步,而他们见你紧随,投鼠忌器,于是你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让自己先被击倒——你把他的反应也算进去了。”
“他”指的是摩根索。
“这人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吧。”
海因里希双手抱紧剑柄。
“别慌。他隐蔽得还算不错,没有辜负你,所以我并不能确认。直到刚才,看他的表情,我才真正肯定了这一点。这就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出手的原因。”教皇用力一拧,手里的箭杆断成两截。“真奇怪……”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好像料准他会在这当口背叛你一样。”
海因里希惨笑。“……正常人都会做出这种选择,当飞蛾扑火时……都会站在火那一边。”
但这已经没用了。
他只能算透摩根索,却还差一步。就差一步。他没有算透教皇。
而教皇算透了他。
“你在等什么?”
视线模糊,影影绰绰,恍惚听见对方问。等死,他想说。
“等下一轮射击。”教皇替他回答。“既然出手,当然要万无一失。就是间隔似乎长了点……是啊。让人等太久了。”
他缓缓直起身来。
“猊……猊下!”摩根索叫道,“危险……”
夜空的某个方位猛然裂开一条火舌,像燃烧的枪尖刺穿黑铁帷幕,涌出震耳轰鸣,不偏不倚落向远处山崖。原本井然有序的火炬行列一下子被击散,烟焰纷紊,雷声的间隙中夹杂着混乱的人声和大块岩石崩落声,以及充斥周围世界、无所不在的嗡嗡震荡声。
自天而降的雷霆并未就此停息。
它依照教典条律完美地执行着对诸圣之敌的制裁,神明向渎神者展现本相,以惊恐与毁灭为祭坛,在此享用血飨。“天罚”是用了一个相当长的瞬间完成的,那个瞬间造成一段类似于死亡的空白,几乎夺走了海因里希的全部意识和听觉。
最后(不知多久后),两名穿全身铠甲,手捧全罩式大翼盔的炽天羽骑高级将领走上来,向教皇报告执刑结束。
教皇从一人手里接过松明,让海因里希看对面原本是山崖的地方。
那儿已整个地凹陷下去,如遭一座塔楼那么大的锻锤重重敲击;然而就此刻的宁静来说,又像是云端无上伟力之手伸出一根小拇指,在山壁上捺了捺。
“还不明白自己正和什么样的力量对抗?”
武器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海因里希从不相信这个男人真是神的化身,但任何一种他所知的大型武器,包括弩炮、投石机和攻城秤车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握着摩根索的长剑,靠它艰难地支撑起身躯,却发觉它和藏在发束中的小裁纸刀没有区别。他忽然省悟为什么教皇放任他拿到这把剑。
为了叫他认清楚自身的渺小而已。
“你的病容不像假装。都到这地步了,还费尽心机算计我,有何目的?果真得逞,凭你风烛残躯又该如何掌控大局?抑或叛军首脑有能医治你的灵药?”教皇的声音很温和,神对触犯了自己且即将死去的蝼蚁没必要再显示怒意。“你贴身服侍我两年,我只知道你不会甘居人下,今天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
“你恨我?这个国家多得是人恨我。你是个男爵的儿子,家境没落,无财无势,靠父母苦心打点才挤进上层显贵们的阵营,正要崭露头角,旧圣廷一垮,许多和你一样的人什么都没了。作为贵族余孽,你本来难逃一死,是告发了亲生父母并亲手对他们处刑才保住性命。你有充足的理由向我复仇。”
仇恨么?丧失自我的愚蠢之人才拥有那种感情……
喉咙里淤塞着血的腥味。比起它,漫漫黑夜反倒像是个幻觉。“我现在……终于……体会到贝鲁恒的心境……”
空气因为这个名字而遽然绷紧,凌厉如刀。他的喘息被切割成碎片。
“大限将至,却不甘……这样死去……所以宁愿与世上最强大者为敌,以战士之姿,将我的性命……交付到强者手中……”
“——你自以为了解贝鲁恒吗?!”
骗你的啊。
海因里希大笑起来。肋间血流如注,地上盈积了一张黯色的镜面,映照他脸庞,从中他分明窥见极力膨胀的恶毒的快意。
当然是骗你。
“请看在我曾服侍过您的份上……满足这微末的愿望。”他摇摇晃晃站起,踉跄好几步才撑住,勉强不至于跌倒。两名炽天羽骑拔剑要上前,被教皇拦下。“我自知无法得到主父宽恕,将坠入地狱,永受煎熬……但至少请在生时予我垂悯,允许我作为您的敌人而死!请您不吝屈尊,以您的圣光亲赐我这罪孽深重者应得的裁决!”
每一个字都是在骗你。
拂晓临近,含而未吐的光线积蓄在东方一角,把夜幕撑得稀薄泛白;那股近似疯狂的快意就像这样越胀越大,充塞他的胸腔,重新饱满他原本干瘪破败的躯壳。
“……请允许我与您一战!”
如他所料,教皇漠无表情。他已不值得对方动容,无论是笑,是轻蔑,还是恼怒。
“准允你。”
这片土地上最强大、握有最高权势的人说。
左手仍掣着松明,教皇另一只手扯下斗篷,一把掷开,全副武装赫然显露。海因里希双眼被甲胄上折闪过的火光摄住,猛一定神,只见对方手伸向腰侧剑柄。他抢先举起武器。
但教皇拔出的并不是佩剑。
冲上去的瞬间,海因里希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不能更熟悉——精铁铸成的筒状物,粗细如婴儿手臂,黑魆魆的洞口正冷眼对准他。他恍然发现,这就是那支从“豁嘴”艾撒克手中缴获、在永昼宫击中了云缇亚、后来自己被贬职时又遵令上交的火铳。
然后这个瞬间就结束了,和之前“天罚”降临的瞬间一样,既空洞又冗长。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伴随静默,死亡的空白吞噬了他——却只吞下他的半个身躯。他的上半身还活着。当他倒地时,还以为有人在背后给了他一剑,将他拦腰斩成两段;而眼睛告诉他,自己的腰还完整,双腿还好好连在躯干上。它们在他身上活生生地死去,将他变成连接着半截活人的半截尸体。那儿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至于他对下半截的知觉,则坠入早已腐蚀他多时、以他血肉脏腑为滋养的黑洞里,万劫不复,化归乌有。
他瘫痪了。
作者有话要说:
☆、Ⅲ 蹈火(10)
教皇冷冷地将手指从火铳机括上挪开。
它甚至还不曾扣下去。
海因里希一阵昏眩。那些断碎的线头却在他泥潭般的脑海中闪现,一根根接续起来。大妃信里提到的某卷图册,教皇桌案上堆积的密禁/书籍,近期调往采石场的大量劳力,都与眼前这支火铳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关联。他开始明白方才那几乎把山崖整个儿抹平的震雷出自何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教皇说,“是‘万象之症’。”
海因里希俯卧着,见不到对方说这话时的眼神。否则他会战栗。
“因为集中了世间一切疾病的苦楚而得名,最初是皮肤生出疱疹,慢慢病情恶化,直到容貌尽毁、耳聋、目盲、瘫痪、内脏衰竭、全身溃烂、痴傻癫狂而死。只有旧圣廷纵情淫/欲的贵族和教士们才会从妓/女那儿染上这种病。怎么,曾当着我立下重誓,一辈子持贞守戒、以纯洁之身侍奉上主的你——也有这么一天吗?”
钢靴踹了一下无力动弹的身躯,将他翻拨过来。他被迫与教皇对视,但很快就发现,这只是为了方便教皇欣赏失败者的愕然。
“你见过达姬雅娜了?”
“……什……么?”
那个夜晚,那个由一张字迹疏浅的纸条、一盏薄黄的灯、一杯他拒绝饮下的毒酒而向他敞开地狱之门的夜晚,原以为永远是个秘密,像他与她的交合一样暗昧,像泥潭下深陷的尸骨一样无人可知。
海因里希的脸颊在抽搐。
“大约三个月前,她托教会医院的女院长带信给我,于是我见了她一面。她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乃是狂信徒在暴/乱中的罪行所致。我叫修女替她检查身体,发现她已患上绝症。我问她是否需要告解,是否愿意聆听主父的怜恤之声、接受圣水洗涤,她谢绝了。她说自己生命所剩无几,只想最后重新找回属于她的尊严和王冠,深月茹丹至高无上妃主的王冠。”
……这不可能。
“哈。你自然难以置信。吉耶梅茨的女儿素来高傲,当年坚决和手握重权的第四军统帅断绝了父女关系,此后一个人特立独行,纵使被歹徒戕害,也绝不向她父亲求援,又怎么会主动跑过来乞讨我的施舍?但我与吉耶梅茨也算挚交一场,他唯一的遗孤沦落到这步田地,我又岂能坐视?何况她的愿望听上去很简单,不过是一点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却能给半死不活的人切切实实抚慰……的浮沫罢了。”
那个夜晚雷雨交加,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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