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髅之花 作者:司马宣王(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2014-09-11完结)





靡咽悄抑兄铩M硕笃浯蔚挂膊淮恚换崽俗⒛浚炎愎蛔魑罾喂痰囊豢榛?br />   “请把第六军交给我,”轻声但坚定地,他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强敌虎视眈眈,大陆的命运危在旦夕,而这一场内乱却让我们教皇国元气大伤,正是要尽快恢复力量以抵抗外侵的时候——我虽然才干微薄,但也受了吉耶梅茨将军多年的教诲,愿为吾父吾兄殒身不恤!请相信我,不出三年,一定能替圣廷建起一支全新的第六军!”
  “……第六军……吗?”
  教皇垂下眼,玩味着这个名词,“是么,”他说,“原来你想要的是它……”
  海因里希突然感到空气在周围凝固了。他下意识地要抬起头,但沉重的影子压制住了他。他开始察觉自己犯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他太低估了那支除了番号已一无所有的军队在教皇心里的地位。传说即使在脾气最好的巨龙颔下也会有倒着生长的鳞片,外表黯然无光,绝不抢眼,但谁要不小心触碰到它,必然落得在一次吐息中化为焦炭的命运。
  第六军就是这样的一枚鳞片。
  “你执着的献身之心确实令人感动……不过很遗憾,第六军的新统帅在我心中已经有人选了。”教皇慢慢踱了几步,倏然回过身,“不要泄气,孩子,作为补偿,我赐给你一项更高的殊荣……刚好那个职位现在还空着。”
  他将权杖点在青年左肩,金紫交嵌的额印闪灼发亮,“海因里希,”空旷的宗座厅里回荡着教皇的语声,“我以武圣徒曼特裘、诫日圣廷第一百三十九任教宗之名,钦命你加入宗座卫队,为我的侍卫长,自此跟随守护在我左右,以你之手执秉圣烛,以你之剑斩裂黑暗。如此重任,你可愿意接受?”
  别无选择。
  他不能再触怒这头巨龙。这已经是它最大程度的容让与慷慨。
  “荣幸之至。”海因里希匍匐下去,吻了教皇的足尖,“能够近身服侍您,日日瞻仰您的荣光,是对我无上的恩赐。”
  教皇对他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他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日轮的法印,将这只手放在海因里希额头上。然后他的影子移开了。海因里希立即感到呼吸一下子松了下来。但他没敢长长吐出这口气,只是仍然一动不动地等待教皇离去。
  教皇走到侧厅走道口子上,忽地止步,仿佛想起了什么。
  “听你的部下说,吉耶梅茨被刺杀时,你就在旁边不远。”语气温和,却含着些许微妙的笑意,“能在你面前杀了武技超群的茹丹驭主,那人的实力与胆色必定相当不俗吧?”
  “那件事是我疏忽了,一时铸成大错。行凶者名义上是……圣贝鲁恒的书记官,”他知道在教皇宣布贝鲁恒为伪圣者之前,还得在称呼前面保留着那词缀,“实则经过相当严格的刺客训练。他的名字叫云缇亚。”
  裹在朱红色祭袍里的高大身影滞住了。
  “……再说一遍,”教皇命令道,“那个刺客的名字。”
  海因里希将头压得更低。“云缇亚。”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失聪了,除了寂静它再也捕捉不到任何东西。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远去的脚步声,这声音传递着不易察觉的佝偻姿态,那个伟岸隽挺的男人仿佛从踏出第一步就开始衰老了,他穿过一扇又一扇时间的门扉,将寂静与青春像影子一样拖在了身后。
  海因里希直到确认教皇不会再回来后才站起身。因为长时间跪伏的缘故,血液上涌,他隐隐一阵晕眩。打量四周,宽阔得有如广场的宗座厅,半掩着巨大窗户的洁白垂帷,雕刻有圣徒事迹画面的大理石立柱,长铺至阶上的羊绒红毯,以及红毯尽头空空如也的御座——它们现在都对他完全敞开着,虽然没有一样是真正地属于他。
  他是宗座侍卫长了。教皇最贴身的近臣,然而只有支配一支四百人的宗座卫队的权力。除非跟随教皇或得以特许,不能离开哥珊,同时也不得持有任何私人物品,不得婚育。这意味着,他要完全地、彻底地将自己整个身心献给神。
  那道晕眩感更猛烈地向他袭来。
  但他很清醒。离开宗座厅第一件事,他要去查明是哪个部下(确切地说是前部下)在教皇面前口风没把牢,然后来采取对策。再然后,他要做的只有等待。冷静和耐心永远是他最可靠的盟友。
  海因里希对着绵亘于整个厅堂内的寂静,一个人微笑出声。
  已经等了那么久,他并不在乎多等一刻。
  爱丝璀德在黑暗里匆匆奔跑。这个世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只有冰冷的水在脚底流动。她不知道这是小溪、河流,还是一片无边无际无止尽的汪洋。水漫溢着,拉扯着她的步伐,然而发不出一丝声音。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强烈地想要逃离,就像还有生命迹象的胎儿扔在挣动,试图脱出已死母亲的子宫。但水绊倒了她。
  她从一个黑暗跌入另一个黑暗。
  那个接踵而来的黑暗坚硬干燥,有细草和硬苔藓的气味,身侧随着温暖传来微微的噼啪声,以及油脂四溢的肉香。她知道自己的梦醒了。
  一双有力的手拉了她一把,帮她靠近火堆。
  云缇亚转动着枝杈上刚刚烤熟的野兔,他撕下金黄的一边给爱丝璀德,自己却没有吃,只是望向山洞外。月亮在水波般的夜色中悬浮,远处,是狼群此起彼伏嗥叫。
  “……他死了?”爱丝璀德颤声问。
  她双肩剧烈地抖着,气息哽塞,眼角泛红,然而眼眶干涸欲裂。云缇亚听说过,把灵魂交给黑暗的魔女是永不流泪的。
  “他死了,他明白这是永诀……所以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十指死死纠住头发,她的声音已近乎嚎啕,“可为什么一直都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为什么要到这时才跟我说实话?!其实我从来就不曾恨过你——贝兰!贝兰!贝兰!!”
  “都不重要了,爱丝璀德,”云缇亚抱住她肩膀,“不管他现在仍然活着,还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他都已得偿心愿。”
  她的手像在冷水中浸透,要抓住微薄的漂浮之物一般搂着他,但当触及他后颈时,她整个人一下僵住了。
  云缇亚退出她的怀抱。他一手握着短刀,另一手提着被齐耳割下的长发。
  “我母亲为我留起胎发,希望我像古代蓄发不剃的武圣徒那样力大无穷,徒手搏杀千人,走路时连大地也会震动。可那都是幻想,不是么?”云缇亚抖了抖手臂,近七尺长的银发绕过他肘间垂下来,在火光下仿佛染上血晕的丝缎。“我依然如此渺小无力,如蝼蚁一般偷生;我眼见着战友一个个死去,自己在血河中越淌越远,而我宁肯和母亲一样用幻梦说服自己,也不愿去干点什么;或者说我自以为已经做出抉择,却依然不过是装聋作哑地被洪流推搡着前进——该结束了,爱丝。所有的梦都该结束了。”
  他将头发扔进了火中。
  黑灰与火焰一同蔓延上来,母亲的笑容呓语飞快地被它们吞噬。
  “不……我不能忍受在夺走贝兰的那条路上再失去你!你已经听我言说了黑暗秘密,黑暗的诅咒会一直跟随在你身后,总有一天,云缇——”
  是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心已被一个更大的秘密充塞。它涨满了他的胸腔,令那黑暗诅咒已毫无侧足之地。
  '这个秘密除了此刻的你我,再无人知,它是唯一有可能与这时代对抗的筹码……'
  '只有你,只有无惧黑暗、无惧等待……'
  “我从进入诸寂团到现在,一直沉默着,一直从未用自己的喉舌发出过声音,哪怕有,也是因一点微不足道的愤怒而呐喊,为我一人的痛苦而嘶叫,以为这些就能麻痹我的软弱,装出已尽力抗争的表象——不,还不够,远远不够!我竟从未想过竭我全身心之力能有何作为!那个无梦的人操控着这时代的狂魇,他只需要冷酷与决绝,如果我还有回忆,就永远无法与他抗衡。”云缇亚一手扶着岩壁,远眺着即将隐入云层的满月。“——那些明知是谎言的累赘,留着还能做什么?当雷霆到了尾声,夜色却依旧沉寂,该是有另一道电光来续上的时候,哪怕它同样也一闪即逝——这并非出自诱导,出自屈从,而是它真真正正的自己的决意!”
  “爱丝,”他轻声说,“原谅我,不能践行对你的承诺……但这世界为我们两个人是不够大的。”(1)
  狼嗥声又响了起来。它们如无形的波浪一般隐伏,随风翻动。整个天地间都充满了它们的自由意志,粗犷而迅烈,仿佛在一次呼吸间就能从地平线的这头驰骋到那头。月色终于完全地暗了下去。在这似乎永不会结束的黑夜里,有湛青的细小微光飘忽着,无星无月,它们是莽原上唯一的光亮。
  云缇亚跪在火堆旁,捡起一根燃烧的柴枝。
  他身上还有最后一道关于母亲的记忆。它从通红的熔炉中抽出,冒着白烟,深深与他的血肉相吻,留下一个他曾以为永不会磨灭的印痕。那是母亲给他的最真实的礼物。然而当他在八岁那年接受这一切时,他仍觉得这只是梦,于是咬紧牙,没有哭泣,好像只要在这个噩梦里掉下一滴眼泪,自己就再也回不到现实。
  灼热离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了。多年以前,它所传递的剧痛与麻木,慢慢被火舌舐入了扭曲恍惚的空气里去。
  云缇亚凝视着手中的火焰。然后,他闭上眼睛,将柴枝按上自己的脸。
  ******
  远远地,从黑暗的过道尽头,有脚步声叩击而来。
  贝鲁恒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来人是谁,他并不想知道。他只是尽可能地去接近从囚室的通气孔里漏下来的一缕月光——镣铐和铁链太过沉重,只给人留出了极小的活动范围。不过他清楚,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待了。
  他是被囚车押送回哥珊的。尽管愤怒的士兵们当场就要杀了他,但伊叙拉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圣廷的指令,经过圣城街道时或许是不想让他受太多屈辱,还在囚笼上蒙了黑布,即使如此他仍听见外面沸反盈天的叫骂和痛哭。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将被提审,那时他会非常痛快地坦陈罪行,至于那些人会不会出于泄愤或其它原因拷打他,倒是无关紧要,虽然以他的身体能否在圣裁所各式各样的刑具下熬过一轮,是件很值得怀疑的事。
  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
  他知道,是他们有意让他活着——活到他的结局被确定的那一天。
  脚步声在监牢外面止住了。铁门带着巨响拉开,突然涌进来的火把光亮异常刺眼。贝鲁恒甚至不用偏过头,单凭余光瞥到的一角朱红祭袍,他已认出了那人。
  长长的影子越过铁栅栏投了进来,像只垂死而羽翼收拢的兀鹫。
  “你满意了吗?”来人语声冷峻,听不出任何感情。
  贝鲁恒微弱地笑笑。“我只是,”他用寂静中那人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想让这个国家的人民像我一样,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上罢了。”
  “你是因为那个女人才背叛我的!”教皇吼了起来。“我教养你十几年,把剑技和战略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可这些还比不上一个修院里长大的瞎女孩重要!你不但背着我和她私好,还异想天开地带她跑到鹭谷,以为我永远找不到你们——笑话!贝鲁恒,难道我没有警告过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
  “您趁我不在将她掳走,却没有亲手杀她,”贝鲁恒说,“出于圣徒那点可笑的怜悯和慈悲……然而把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孩独自扔在荒郊野外,比一剑杀了她更加残忍!她被路过的强盗轮番侮辱,卖进妓院,生不如死,而当我得知真相,已经——”
  “——是你害了她!你当初选择她时早就应该考虑到这样的后果!你以为我就没有爱过一个女人,不曾知晓这种感受?我至爱的人用她的死来惩罚我,而她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把他交给你是让你领他去诸圣之国,不是带他下地狱!”
  教皇停下来喘息了片刻。他说话太过急促,令呼吸都有些艰难,但此刻狭窄的整间囚室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如同剑锋嗡嗡振动。“贝鲁恒,”待那回声渐弱,他接了下去,“打从你跟我学习剑术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你是将来务必要成为武圣徒的人——到底何谓武圣徒?我们获得荣光,饱受瞻仰,并非因为苦修祈祷或研习神学,而是因为剑和火焰!我们是军人,是战士,是真正有实力保卫一个国家或毁灭一个国家的人!你真以为这个世上还有主父存在?不管以前祂是否施行神迹,但现在早已成为了过往!真正能拯救时代的只有军人,只有我们这种人!”
  “凡人大多愚昧懒惰,安于天命,当神明存在,他们便完全依赖于神明的救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