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扈平听着心惊,“暗杀!!”
“对。”龙琪的回答不庸置疑。
当事人全杀光,没有了活口,得不到证据,游自力将永不得翻身。
汪寒洋和杨小玉把龙言送到门口,两人弯回来站在住院部后花园的一簇木槿花下,花期已过,碧叶榛榛,这是长青灌木。
汪寒洋摘下一片叶子,撕成细细的数条,再揉碎,然后才开始慢慢地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小乔她……出事了。”
杨小玉眉毛跳了跳,盯着草尖上的露珠,一言不发。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各方面的硬件都很好,不说别的,光这个花园,也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假山、流水,亭台、草坪……中西合璧。月亮升起来了,一弯新月,如银钩,清辉如水,秋风翦翦,凉意森森,草丛中,小虫儿叽叽哝哝,悠悠吟唱。本来是一幅秋夜之良辰美景图,可现在,偏偏说的是──阴谋与死亡。
过了很久,两颗泪珠从杨小玉的脸颊上滑下,落在草尖上,与露水渐渐溶合……也许生命也是这样,总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
记得昨天晚上,她和她还在酒店的空中花园谈古论今,她还在为她的未来着想,希望她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嫁一个好男人。可不料,刚刚一天,她就不在了……
除了她,还有龙欢。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
杨小玉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适量的痛苦让人喋喋不休,过量的痛苦则让人沉默。
汪寒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阵子,“扈平回来了。”
杨小玉听出了她话中传递的信息──扈平一直在陪着龙琪,小方却没去。
她摇了摇头,这不代表什么。对于游自力这件事,龙琪、扈平、小乔以及她俩,是一条线上的,而小方,只是盟军。所以有些事,是不方便让小方知道的。
“他们……我是说……”汪寒洋想让杨小玉从乔烟眉“失事”的伤感中解脱出来,现在,还不是哀悼的时候。她竭力改变谈话的内容,“如果明天小方真的跟陆薇结了婚,那……”
“连体婴儿都能分开,结了婚算什么!我们是商人,生意场上讲的是实力,可不是什么先来后到。”杨小玉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冷酷。古话有云:慈不掌兵,仁不行贾。入了这两行,就先把那副柔肠炼得铁硬再说。
汪寒洋就是希望对方有这样的表情,说:“那岂不是太麻烦?”
“人要是活得没有了麻烦,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那要是自力真的永不得翻身,我们该怎么办?”扈平的心情就一个字──急。
龙琪笑了,疲惫的笑,她阖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到底是从几岁开始的,我记不得了,反正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问我:怎么办?这件事该怎么办?我呢,则一直在装模作样地给人答疑解惑。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心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一点办法都没有,比如现在……”
她的声音很弱,不是一般的弱,像是树叶绿到了秋末将要凋落的衰弱。扈平看着她,心里生出许多惭愧,难道我不是男人吗?难道我没长脑子吗?我也可以想办法的啊,我一向不是很有办法吗?为什么一遇到她,我就不由自主跟着她转,让她的思想来指挥的我大脑?是她的天然魅力还是我的懒惰?
“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他起身在微波炉里热了一杯牛奶。这是间特护病房,彩电冰箱等生活日用品该有的都有。扈平热好牛奶后,想把龙琪扶起来,龙琪自己也努力想坐起来,但她试过之后,还是失败了。
“算了,我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子。现在除了脑子能动,什么什么都不能动。再说,我也没胃口。”
“那你睡一会儿吧,脑子也别动了,我替你动。”
扈平细细想了一下,游自力的事,已经做成这样,也只能这样,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做生意也是有赔有赚的。接下来首先要考虑的是,他们该怎么给方队长一个交待。
──把别人蒙在鼓里利用罢,总得有个说法吧?
小方是个聪明人,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想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么他的第一反应就会是──龙琪骗我!
如果说因为他跟陆薇结婚而对龙琪有所歉疚的话,那么他的歉疚将会因为这件事而消弥,取而代之的,是恨。因爱生恨比单纯的恨更具杀伤力。他极有可能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们就会凭空多出一个敌人。
所以最好是,在小方觉察之前,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但怎么开口,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你说,我们该怎么跟方队长说……”扈平不由自主地又在发问了。
龙琪这次回答得挺快:“实话实说。”
扈平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小方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会想通的,因为这不是欺骗,只是一种行事的策略。在当前的困境下,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万一他过了不自己那一关呢?
“他要是翻了脸,那……”
“翻脸也顶多是个表情,”龙琪脸上突然变得毫无表情,口气干巴巴的,“我们没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充其量,不过是带他去大唐国帝国转了一圈,给他说了一堆治国安邦的豪言壮语而已,他还不让咱们演戏吹牛了不成?”
的确是这样,反正现在,江远哲那边已经准备要动手了,欧阳明与陆文辉也已经“对上眼儿”了。大局已定,棋子就剩下最后一颗……
她作事真是不损不漏,站在至高点,读得懂每个人的心思,听得到每个人的心语。把整件事操控自如,游忍有余。扈平这才感到她深厚的“功力”如大河奔流,绵绵不绝。
“你……没跟他说过什么吗?我是指你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将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女人在遇到感情问题时,很难不犯晕。
“说什么呢?谈谈风月,聊聊往事,仅此而已。” ──哦,细细想想,也的确是。龙琪不晕。
“那自力的事呢?”
“自力的事,我们知道的,欧阳明全知道,我相信他会赶在我们之前给小方全盘托出的。”
“你是不是非常怀疑欧阳明?”扈平从对方话中读出这个信息。
“是的。”龙琪说,“所以今晚我才带了上官文华,以遏制欧阳明;但同时,我必须保证上官的安全。”
“为什么?”
“你想,若是上官今天出了事,欧阳明将会怎么样?”
──他会疯狂报复!丧子之后再丧女,那个痛,会让所有爱子心切的人失去理智。
“你救她是为了这个?”扈平已经听到过上官对龙琪的评价了,那个年轻的警华对危机时刻龙琪推开她自己挺身而出的“高尚”行为深为叹服。到底是年轻人,凡事总往好处想。成年人的机关算计,他们看不到。这也是“火候”。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具有作英雄的潜质吧?”龙琪慢慢地说道。话语很冷。
扈平看着她,尽管他一直都觉得她是个谜一样的人,神秘莫测,但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觉得她难以揣摩。怪不得她的手下叫她龙王爷。龙王爷深潜海底,偶尔惊鸿一现,亦是云里雾中,见首不见尾。他叹了口气,开始对小方充满同情。──龙琪这样的人,在生意圈中打滚多年,修得一套刚肠,磨得一颗冰心,惯于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她心中,会有真情吗?她对小方说的那些话,又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你对方队长,到底是怎么看的?”他知道问这话不合适,但又忍不住想问。
龙琪沉默很久后,笑一笑权作回答。这是私事,她不需要作出任何交待。
扈平看不出个所以然,又说:“恕我直言,他会恨你的。男人有时很小气。”
龙琪想了想,“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样?”
“我?”扈平看着对方,轻轻地说,“我会……怜惜你。”
──他也是从小一个人出来闯世界的,其中的艰涩辛酸他最知味。他能想得到,当初发现乔烟眉那张“CD”报废时,她是多么的震惊和难过,但她不能表示出来,甚至还得收拾这种心情去解决问题、去安慰小乔,可是,谁又来安慰她呢?
她就像一个家中的老大,得让下面的兄弟姐妹全都吃饱,可这个家偏偏穷得水尽溜光揭不开锅。她得想办法,没米也得炊。体验过这种煎熬的人,才会了解龙琪的处境。
扈平了解。
她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尤其是现在,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女人。
龙琪这时笑了,苦笑,她一向只被男人敬畏和害怕,怜惜还是第一次。
“谢谢你,不过,真的不习惯。”她说。
“你会的。”扈平深深地看着她,“从现在开始……”
他看着她,眼中全是怜惜,龙琪微微皱了皱眉,她真的很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么看着。扈平看得出她的尴尬,但没有回避,站起来帮她躺好,为她掖好被角。
“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要想,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我……”龙琪想说什么。
扈平止住他她的话头,“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对于我们,也是的。晚上,就是睡觉的时候。闭上眼,什么也别想了……”
这句话龙琪突然松驰下来,她真的累了,很累。她的大脑需要休息,需要充电。
“可是……我睡不着,我总觉得自己在爬台阶,台阶很长,怎么也爬不完,我很累……”
“不,台阶已经爬完了,你看到了吗,你脚下,是一片草地,草地个有椅子,你坐下,休息一下,我在你身边,永远……”
“这个世界,会有永远吗?”
“会的,只要你想,永远就在你身边。”
龙琪笑一笑,渐渐地睡着了。
小方轻轻推开门,龙琪睡了,扈平守在她的床头,握着她的手,两人靠得很近很近。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把门阖上。他在门外,在她之外。也许,他一直是在她的心之外。他只是她做事的一个幌子,包括感情。──她找的人是江远哲,她爱的人是扈平。
真的会是这样的吗?
他茫然地转过身,杨小玉正瞪着他。
“怎么不进去?”
“她睡了。”他说,“别打扰她,她累了。”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似乎更累,杨小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然后悄悄推开病房的门──扈平眼中满是深情地凝视着昏昏睡去的龙琪。
这个家伙,口声声说龙琪是龙琪是游自力的心上人,千方百计想要阻挠她和小方在一起,闹了半天,原来是他自己“心怀不轨”。
她耸了耸肩,转念一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人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身后有呼吸声,她回过头,是汪寒洋。
“你也看到了?”她问。“然而,这是爱情的终局吗?”她又问。
汪寒洋没有回答。她回答不上来,有些事,总在瞬息万变,如白云苍狗。人力不能控制。
小方这时走到院中,东边的天空,已现出鱼肚白。天要亮了。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了,新的一天终于来了。
这一天,会安然渡过吗?大震过后,必有余震。
夜,9时整,龙琪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不光是个惊喜,更是一个强烈的震撼。这般的新鲜配对引来雷鸣般的掌声,尤其是公司内部的董事们,更是喜出望外──谁说老板遇刺了,这不是好好的吗?简直太好了,她在,集团公司就在,大家的利益就在。于是这帮人竟大声吼起来,将内心的快乐一泻而出,毫无保留。
龙琪听到这热辣辣的欢呼,向台下所有人挥挥手。陆星一直微笑着,站在她身边,这两人的新鲜配对自然也引来雷鸣般的掌声。
主持人递过话筒,请主办这次时装秀的陆局长讲话。陆星清了清嗓子,“今天能请到龙琪龙女士为我们的服装慈善秀走第一场,我感到非常荣幸,所以,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得请龙女士来个开场演讲。”
龙琪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
她没有用官场中的开场白,那缺乏新鲜感,今天大家来这里,主要是凑热闹。
她继续说:“我就说点儿实在的吧,我是商人,讲的是个实用,陆局长今天这个服装秀,是为了我市的教育,大家都知道,教育,乃国家之本,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所以,为了表示支持,我们公司出50万以示支持。”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慷慨激昂。
掌声响起,陆星则眉笑眼花,只要有龙琪领头,不怕这批企业家不出血。官员们大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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