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对,中餐部,她想做药膳。也算专业对口,发挥所长。”
“中餐部有人因此闹脾气了?”龙琪已经知道了。公司上上下下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是,有点揭竿而起的意思,不过已经被镇压了。”杨小说这话时不无卖弄。瞧,她多能干哪,几句话就把刘雪花给说得丢盔卸甲。
“不要镇压,要招安。”
“是。”
“都是老员工了,尤其是刘雪花。”
“可是我觉得她……倚老卖老。”杨小玉谨慎地选择着字眼。她不太喜欢刘雪花,当然,她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刘雪花才说她的。她的地位特殊,很不方便评论谁。何况龙琪是那种不可欺之主。
“是,我知道她的毛病,但就目前而言,她最合适。一要稳定,二要发展。国策也是这么定的嘛。”龙琪息事宁人。
连国策也搬出来了,她要是从了政,至少也是撒切尔夫人一类的。杨小玉想。
“你觉得烟眉怎么样?”龙琪突然问道。
“挺好吧。”杨小玉想了想,“不过,她为人也太阴险了。”
龙琪笑了,“你是不是吃了她的亏了?”
“我那是因为没有防备,要不,哼!”杨小玉心服嘴不服。
“知道你厉害,少林弟子嘛。”龙琪安抚道,“对,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你是老板嘛,你没事我当然没事。”杨小玉这样想,也这样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没说出来。这就叫分寸。做人家秘书,决不能口没遮拦,有些事,让上司心里明白就行了。
“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乔烟眉。”龙琪说。
“为什么?用不着吧?那条老眉毛可比我厉害多了。”杨小玉说。
“就这样决定了。”龙琪没有解释,她用不着跟谁解释,她是老板。
“其实,她做药膳应该做得很好。”杨小玉岔开话题,“现在很多酒店都在做。”
“不行。”龙琪摇头,“是药三分毒,没病别乱补。进门的客人,你能知道他有什么病,身体又缺乏什么,不知道敢给人家瞎补?那还不搞出事来。”
“噢!?”杨小玉应了一声,“那,我跟着烟眉每天做什么?”
龙琪说,“逛街街,作作美容什么的。”
这个差使敢情不坏,套用张爱玲的一句话:就算最没有心肝的女人,一想到逛街,也会欣喜若狂。
龙琪拿出支票本,撕下一张给了杨小玉,“没有钱逛街是一件伤心的事。喏。”
杨小玉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吃了一惊,“这能花得完吗?”
“钱还有花不完的吗?”龙琪反问。
可是,这个乔烟眉值这么多吗?为了她,中餐部差点全体罢工。更重要的是,她还是那样一位危险人物。
“我们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了?”杨小玉不得不有此一问。
“我们是欠了她的,但不是上辈子,而是这辈子。这辈子欠的,这辈子一定要还清,否则等到下辈子,利滚利,不知又会欠下多少。那就当牛作马也未必还得清了。”龙琪如是说。
噢!杨小玉答应着,心里却是十分地不明白,龙琪到底欠乔烟眉什么了。
9点钟,乔烟眉才从睡梦中醒来。一醒来,就看到满床灿烂的阳光和一屋子的豪华气象。──这是一间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房子,不说房间的格局与装潢,单单墙上那幅十九世纪的阿拉伯挂毯就显示了房间内所有东西的价值。乔烟眉舒了个懒腰起床走进衣帽间,里面挂满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她又进了洗手间,迎面一张落地大镜子,她对着镜子扭了扭腰,做了几个鬼脸,对,该洗脸了,拧开水龙头,水是温的,稍比人的体温低一点儿,正是洗脸的最佳温度。洗完脸,伸手所触的地方,搁着一堆名牌化妆品,乔烟眉漫不经心地涂抹了半天,打扮好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舒了口气,突然想起杨小玉给她说过──“茶机上有个按钮,你可以当它是阿拉丁神灯,只要你一摁它,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
乔烟眉找到那个按钮,摁了一下,只听啪一声,对面墙上弹出一个屏幕,里面有个漂亮的女孩子甜甜地笑着说:“这里是总台,118号服务员愿意为您效劳,请问您需要什么?”
乔烟眉愣了片刻,想不到这地方真先进呐!她调皮地一笑,“我需要一个男生为我服务。”
女孩子笑道:“请您双击按钮。”啪一声,她退出了。
乔烟眉将手放在按钮的上方,迟疑了片刻,双击,果然,出来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儿,也是甜甜地笑着,重复着刚才的话。乔烟眉道,“来一份营养早餐。”
“您要配什么水果?”
“柚子,还有杨梅。”正是秋天,柚子很多,杨梅却不在季节。
5分钟后,一份早餐送到,就是刚才那位男孩儿,本人比屏幕上还漂亮。
“您慢用,完了盘子就放在这里,回头会有人来拿。”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乔烟眉看了看他,“你去吧。”
吃完饭,她换了件衣服,到了庭院中。龙琪大酒店占地很大,是由七座楼组成的楼群,楼与楼之间相隔较远,中间是很漂亮的绿化带,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木,如今已是仲秋,花木已过了绚丽与灿烂的全盛期,走向了淡然与恬静。落红褪去,绿意更浓,浓得如酒,酝酿出酽酽的味道……不论是谁,只要一眼,就已醉了,何况身处其中。
乔烟眉坐在秋千架上,架上缠绵着丝丝缕缕的藤萝,那藤萝于苍苍绿色中,有一些些的衰败,有一些些的倦意,也就更显出一份慵懒与惬意……十足的诗情画意也就是于中发出来的。乔烟眉轻轻晃着,像摇晃着一个梦……远离十丈红尘,避开了人世喧闹。真是一个好梦,可惜偏偏有人要打搅这个梦。
“呀,老眉毛,原来你在这里。”杨小玉的影子投在乔烟眉身上。她跟人自来熟,只要见上一面,就会给对方送上一个“别致”的外号以示亲近。
“坐!”乔烟眉像招呼客人一样。
杨小玉在她对面的那架秋千上坐下。她端详着乔烟眉──那梦一样的长发,那如烟如雾的双眉,那秋水般幽深的眼眸,不似在人间,倒是在梦里,对,她就像一个梦中人。空灵、飘逸、淡远、神秘。
杨小玉突然问她:“喂,你真的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让两人一起回到现实。
“是,”乔烟眉回答着,将视线转向花园中,那儿,一只蝴蝶正在一丛烂漫的菊花上翩翩起舞,秋天,正是菊花的黄金季节,它们在属于自己的这个时节恣肆横逸,畅舒生机。
她沉默了半天后,“杀人的感觉真的很爽,事后很有成就感。尤其是杀人后不用偿命。”
杨小玉盯着她。
“去年,我在一家报社当编辑。工作有点忙,但不至于太忙,薪水不算多,但还够过。我做了半年,日子一直很平静。我希望这种似水流年能继续下去。但就在7月份的一个晚上,大概12点多,我们报社突然死了两个人,一个被刺杀,一个被毒杀,那天我下班早,在家。几乎就在凶案的同时,我正在睡梦中,仿佛听到门暗暗地开了,一个脚步声,悄悄地向我迫近……半梦半醒之间,我感到一股寒气,就像是地狱拉开了一条缝,渗出阴森恐怖的死亡气息……我睁开眼,一个蒙着面的人距我只有三尺……”乔烟眉这时突然回头问,“杨小玉,如果是你,此时你会怎么做?”
“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回答不容置疑。
“我从枕头下抽出一根针灸用的针,轻轻弹出去,然后将一把刀按在床边,只见那个家伙向前一扑,自己碰在刀上,一刀致命。”
“第二个呢?”
“一样的死法。”
“第三个呢?”
“又过了两天,是凌晨两点,朦朦胧胧中我听到楼顶咝咝作响,声音是细小而微弱的,但在那寂静的苍茫一刻,听起来则分外的恐怖……我租住的是六楼,是那种简易楼,楼顶比较薄。我睁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满天繁星。”
“啊?!”
“几乎同时,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屋顶砸了下来……”
“噢?!”
“一般楼层的楼顶都是用预制板砌成,再用水泥和钢筋加固。只要有人用硝酸把水泥和钢筋局部腐蚀溶解,某一块预制板就会掉下来……”
“那不是会砸死人吗?”杨小玉吃了一惊。
“当然。我卧室的屋顶那天轰隆一声就掉了下来……”乔烟眉停顿了一下,“可惜,我用的是房东留下的一张大床,我在靠右边睡着,左边放着一大堆书,那块预制板掉下来后,压在了书上。这时有个人头探下来,想看我死了没有。我没死。那他就得死。于是他死了。”
乔烟眉口才甚好,那么复杂的事让她叙述得丝丝入扣,动人心弦。不愧是作过编辑的人。
“噢!天哪。”杨小玉喊天。停了一会,她又问,“他们怎么知道你的卧室是哪一间?”
“他们当然不会让整个屋顶都掉下来,那样人为的痕迹就太明显了,他们用远红外望远镜,只要知道我住哪套房子,在屋顶一瞄,就知道哪间是卧室。”
“这么先进的杀人手法,可是高科技哦!”杨小玉若有所思。
“除了高科技,还有弱智的。我本来一个人租的房子,可是有一天,对面楼上住着的两个大学生问我,你跟人合租吗?他们说看到每逢月圆的晚上都会有一个穿白衣服的漂亮女子站在我的阳台上冷笑……”
“天哪,是鬼?”杨小玉的脸白了。她害怕。
“对,是鬼。晚上我一开始躺下睡觉,她就站我床头,盯着我,披头散发;我在洗澡时,蓬头里的水会突然变成血,冒着热气的鲜血……我炒的菜中,会吃出人的手指头,我的电话在半夜会自己说话,还有墙上的那幅画里的人……”
“怎么样?”杨小玉颤声问。
“脑袋突然掉了,淌出的血,竟然是绿的,顺着墙壁往下滴……”
“啊……”杨小玉打了个寒战。
“还有我的房东,每个月都给来跟我收房租的房东,居然是一个死了几千年前的大汉朝的贵胃子弟。据说那片居民区就是他们家以前的宅基地。而我墙壁上的那幅画中的男子,就是他的遗像。”(乔烟眉的故事见《精变》)
“天哪……”杨小玉的脸色苍白。
“你怕鬼?”乔烟眉看着她,微笑。
“你不怕?”
乔烟眉笑,“怕什么怕,鬼要是真厉害,也不会变鬼了。再说,我又没做亏心事,她尽管来敲门好了。”
杨小玉一脸惊惧,“那你后来……”
“后来我把那个女鬼钉在了墙上,魂飞魄散。”
啊?!杨小玉盯着乔烟眉,好半天。“那,那个男的,你的鬼房东呢?”
乔烟眉笑了,“我对他当然要客气很多,他很帅哦!”
杨小玉也笑了,笑得合不拢嘴,“倒也是,你自己就是鬼,色鬼。所以你不怕鬼”
“NO!”乔烟眉摇头,“这你可想错了,我留他是让他去银行给我抢钱。有了钱,我在人间找个帅哥不是很容易嘛,回头我也开家丽春院,干吗非要个帅鬼?”
杨小玉哈哈大笑,“鬼抢劫,警方肯定永远也破不了这个案子,你小子真是把事想绝了。不过,你真的让他去抢钱啦?”
乔烟眉摇头,“我帮他逃出生天,进入生死轮回,让他在下辈子找回属于自己的命运。”
杨小玉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真的是鬼吗?”
“是不是鬼有什么重要,这个世界上披着人皮的鬼,犹恶于地狱之厉鬼。”
“可是……你知不知道是谁在这么对付你?”杨小玉问。
“知道,但毫无办法。”
“为什么?”杨小玉质询。
乔烟眉此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君叫臣死……”
君叫臣死?什么意思?谁是君,谁又是臣?杨小玉想问,但看看乔烟眉的脸色,她似乎并不想再说。她不说,我可以问哪!于是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做你的药膳?”
话一出口,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杨小玉不是个不知趣的人。她是秘书,察言观色拿捏分寸是首要的功课。
“没有那个时候。”乔烟眉说,“药膳那玩意儿是哄人的。”
“为什么?”杨小玉倒有些不解了。
“衣服破了才要补嘛,人也一样,有病才看医生吃药。是药三分毒,没病别瞎补。人是靠五谷杂粮养着,动不动就吃药会搞出事来。”
噢,龙琪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杨小玉不明白,“现在好多人都热衷于药膳。”
“什么人热衷啊?一句话,有钱人嘛!自古穷不离卦铺,富不离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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