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听起来警察就像土匪似地,想钱就能抢得来。就算真的是土匪,抢劫也得个过程吧?何况还不是土匪呢!
什么世道。想当个好人也不成,别人硬把你往坏里想。再说说现在的医院,那都什么破地方,简单直跟屠宰场差不多了。一块钱一针药,他们敢跟你要一千元。还有私下收红包。前些天有个干警老婆生孩子,从接生大夫到护士上上下下全打点到了,就是管电的电工没张罗到。好了,孩子刚生到一半,没电了,没电就没暖气,剩下的滋味大家想像吧!
都他妈什么玩意儿!
上官愤愤地揪下一朵花扔到水池中,成天严打,想不到最黑的,就是医院。最可气的是,这种黑,还打不得。什么天使?上辈子都是强盗!
“生什么气呢,这是。”欧阳明来了。
“爸──”上官叫了一声后,又恼怒地把脸别到一边,“你来干什么,一点用也没有。”
“怎么说话呢?”欧阳明威严地。
“你想让我怎么说?你们开会研究出个什么没有?”
“这事情大了,连政法委的领导都参与了,他们也发表了看法。”
“那结果呢?”
“晓飞那天开的车,不是你们刑警队的,是龙琪的。因为这个,党委会一致认为不能界定为公伤。”
“他是去给龙琪还车的!”上官嚷起来。
“那还是说明不在执行公务啊!”
“那你说怎么办?”
“他现在要还是陆文辉的女婿就好了。”欧阳明突然冒出一句。
“对,他要还是陆文辉的女婿,那就肯定是公伤,别说几十万,就是几百万,也没问题。”上官的口气尖刻起来。
欧阳明沉默片刻,“每次看着受伤的干警,我就在想,什么是小康水平?”
“您现在还有心情谈这个?”
欧阳明摇了摇头,“人生四大事──生、老、病、死,前二者是自然规律,人力不能抗拒,后二者,人却可以勉力维持。小病小痛,块儿八毛就解决了,老百姓能负担得起,可大病呢?得病没钱看,自然就是一个死。生与死也得钱决定。所以我想,小康,不应该是温饱,而是得了病能看得起。”
上官听了这话,也是颇多感慨,“照你这么说,没几个人是小康了?”
“是啊,一般的百姓,谁家得了重病不是倾家荡产,连亲戚朋友都要借个水净溜光的?”欧阳明拿出个存折,“我打电话回山西,让你叔叔把乡下你爷爷留给我的祖屋卖了,还我的一点积蓄,加上局里同志们的捐的一点钱……先应应急。”
上官叹了口气,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先填了医院这狼口。
半夜三更的谁来电话?铃声狂叫数次后,汪寒洋不得已地从床上起来,“喂?”
“我──”陆星的声音很低沉。
他从来没在这时候打过电话,汪寒洋差点把话筒扔掉,这些天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了。
“有事?”
“方晓飞的医药费出了点问题……”
“不会吧?公安局会没钱吗?”汪寒洋着实纳闷。
“怎么都这副口气?你以为公安局是养鸡场?养着数只下金蛋的母鸡?市局还算好的,下边有些县里,穷着呢。”
“至于嘛,警察受伤没钱,那谁当警察?”汪寒洋质疑。
“警察公伤有专款,这没错,可现在,对方晓飞受伤的情况,领导们已经有定论了,非公伤,所以他们局里承担的部分很小。”
“那也救人要紧!”汪寒洋有点急。
“那就得报批财政局,不过……”陆星想了想,“话得从头说,公安局陈局长,你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
“那听好,我一说你就知道了。今年不是领导换届吗,陈副局长以前是西片的所长,升了级成局长了。就在他任命的前两天,他抓了市人大主任的小儿子。结果市人大主任火了,他不在陈局长的任命书上盖章,说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儿子我什么时候给你签字。陈局长也火了,说你什么时候给我在任命书上盖章,我什么时候放你儿子。这事儿给僵住了。”
“这又干财政局什么事?”汪寒洋越听越糊涂。
“财政局专管拔款的副局长是市人大的外甥媳妇。”
瞧这弯儿拐的。可汪寒洋还是不明白,“这又干方晓飞什么事呀?”
“陈局不是专管后勤的嘛,医院要医药费就找他。财政局这次就是专想让他吃个苍蝇。”
汪寒洋也听明白了,事情其实是明摆着的,领导们手松一松,钱就有了,领导们手紧一紧,钱就没有。如果方晓飞还是陆薇的未婚夫,现在给他抢着缴医药费的人恐怕已经排成长队了。这个傻瓜,真是得不偿失。
“瞧你们这些公仆,还真不会客气。社稷,公器也。你们倒好,都把公器当自家的盘子碟子使了。”汪寒洋听不无挪揄。
陆星笑了笑,“我挂了。”
汪寒洋再也睡不着了,本来方晓飞受了伤,别说医药费,就是赡养费,他们也责无旁贷,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花钱有时是个难题。
辗转反侧半天后,陆星又打来电话,“喂,给他转个好点医院,明白吗?”
“好点儿的?”汪寒洋疑惑。
“我的意思是,安全一点的。”
“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在疗养院惹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
“等方晓飞醒了后,问他吧。”
龙言从加拿大回来后,就知道了方晓飞的事。震惊之余,开始坐立不安。后来又从汪寒洋那儿听到医院催交医药费的事,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要不要去看看,帮个忙?
我应该去看看的。
可是……
他的秘书也看出自己的老板有点神思恍惚,想问,又觉得多嘴不太好。正犹豫间,龙言问她了,“小周,如果你的朋友住了院,你会不会去探望?”
听了这个问题,小周秘书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对方受了什么刺激,她认真地看了看龙言,觉得他总体上还算正常,然后再转念一想,是不是这个“朋友”的身份特殊?比如……老相好的什么的。老板怕老婆知道不好交待?于是就自告奋勇地说:“我陪你去医院。”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朋友生病住院,应该去看望。
龙却叹了口气,“让我再想想。”
没等想好,扈平上门了,这是稀客。龙言让小周端上茶。
来客开门见山,“你不去看看方晓飞?”
“说实话,我很想。也应该。”龙言说。
“那为什么不去?”
龙言一个劲儿地叹气,不说话。
扈平想了想,明白了。──龙琪现在情况不太妙,若这时对方晓太好,倒像是趁人之危,别有用心。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由他们给出钱,会让方晓飞的以后的处境更难。他这事已经成了焦点。
“方晓飞,我们责无旁贷。可是……”龙言十分为难。
“我知道,我有个办法。”扈平说。
“快说。”龙言催促。
“找保险公司啊!”
龙言眼前一亮,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让保险公司出面,他们出钱,这事就可以做得游刃有余了。掩过众人耳目,日后方晓飞就算知情,也不至于下不了台,被人说忘恩负义。
“方晓飞还很年轻,我们只是想救人。”龙言说。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你姐姐怎么样了?该醒了吧?”扈平问。这几天妲拉没打电话来,他也一直忙着对付公司的董事们,那可真是一群令人头疼的家伙。
龙言摇头,“不好,很不好。”
“不是渡过危险期了吗?”
龙言想了想,“她突然发生了病变……”
“病变?”扈平自己脸色先变了。
“由于她一直醒不过来,医生经过再一次确症后,发现她的体内有一种奇怪的病毒,使她的神经系统受到致命的破坏……”
已经第三天了,龙琪还是没有醒过来,但身体各项指标均显示正常,脸色也很红润,医生也要妲拉不必着急。去病如抽丝,何况是这样的大病,妲拉往马来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暂时回不去,在龙琪未醒来之前,她是不准备离开了。
这天上午,妲拉在毛巾上挤两了两滴水给龙琪擦脸,突然发现她两颊上有凸起的红斑,心里隐隐地泛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解开龙琪的领口,发现脖子也有,再挽起她的衣袖,胳膊上也有……
她让护士去叫医生,医生看后,眉头间顿时多了几分沉重,说要再观察观察。下午了,龙琪身上的红斑开始有出脓的迹象,一群专家进了她的病房。
又过了一个晚上,院长亲自找妲拉谈话,“首先,我得向您道歉。”
“拣有用的说。”妲拉已经感觉到了后果的严重。
“经过再次的临床观察,我们发现了致你朋友于昏迷的另一个原因──中毒。”
“中毒?”妲拉吃惊地叫了起来。
“是的。”院长先生郑重地说,“我们给你的朋友仔细检查过,她的呼吸、血压、脉搏、皮肤及头颈情况都很正常,就是体温略高,呼吸气味有蒜臭味,一切症状表明,她有中毒的迹象。应该说,她的神经系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病毒的破坏……”
“这不可能!”妲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毒!这怎么可能?
“是我们疏忽了,我们一直以为你朋友她是因为脑部缺氧而导致昏迷,我们接受了一个来自表面现像的心理暗示。对此,我们表示诚恳的道歉。同时,我们还承担一切法律上的责任,您可以拥有对我们失职的起诉权……”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道歉、起诉,对龙琪有帮助吗?
“我只想知道,我的朋友她,下一步的命运会如何?”
“我们会竭尽全力,但是,她身上的病毒是一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们束手无策,对吗?”
“噢,这个,是的──”院长说。
“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妲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您是知道的,科学家们在南极的冰层中,发现有很多种奇异的病毒,它们被严寒雪藏着,是我们人类无法抵御的,随着全球气温的升高,那些病毒将会释放出来……”
“这与我的朋友有什么关系?”妲拉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们不妨想像,在雪山的积雪中也潜藏有一种人类尚未认识的病毒,你的朋友可能就是在被压住的这段时间受到侵害。”
“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妲拉不无讽刺。
“科学需要一点想像力的。我们已经派人到你朋友出事的地方采集样本了。我们现在需要确定她身上的病毒是哪一类的。”
妲拉听得快断气了,“什么也别说了,你只说说我的朋友的未来将会怎么样?”
“关于这个,我们还要做一些辅助检查,如:腰穿、头颅CT及磁共振,这对中枢神经系统疾病诊断很具准确性。另外……”
“够了,就请你想象一下病人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妲拉怒火中烧。
院长耸了耸肩,“这个无法想像。”
妲拉盯着那个蓝眼睛的家伙,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院长则有条不紊地说:“我们现在需要了解病人以前的所有病史。希望您能配合。”
“我会的,我现在再问一遍,我的朋友她将会怎么样?”
“往乐观的地方想,她将维持现在的样子,也就是说变成俗称的植物人。”
妲拉呆了。院长则认真地为她讲解何为植物人。
──所谓“植物人”,是指在严重脑损害后病人长期缺乏高级精神活动的状态,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不能说话,肢体无自主运动,眼睛可无目的的转动,貌似清醒,其实昏迷,医学上称之为“持续性植物状态”,俗称“植物人”。这还是比较乐观的,那不乐观的呢?
这怎么可能?
“不──”妲拉尖叫着问。她的神经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无法相信听到的这一切。
院长沉默片刻,“让我们相信上帝吧!”
上帝?妲拉都快哭出来了。这时候,谁还信它呢!
扈平找过龙言的第二天,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亲自找到方晓飞的病房,上官文华在。
“您是……”
“我叫程前。”程前递过名片。
“噢,是程经理……您有事?”上官问。
“是这样,半年前,方晓飞方队长在我们那儿买了一份巨额保险。所以我们在听到他遇车祸的消息就赶来了。希望来的不是太迟。”程前彬彬有礼。
不迟,来得正好。或者说,是太好的了。
上官站起来,带程前来到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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