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着乔烟眉,但事到临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推到车轮底下。“你不能死。我们不能让你死。”
“我也不想死。”这是一句实话。
“我会尽力帮你达成这个心愿。以后我会一天24个小时都跟着你。”杨小玉说。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了,“寒洋,什么?撞死人了……”
说未说完,她已跃下安全岛,冲进了无边的夜色。刚才她还说要一天24小时跟着乔烟眉,仅一秒钟她就变卦了。她应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但在她心里,有一个人比承诺更重要。一诺不过千金,而有一个人,比杨小玉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乔烟眉望着她闪电般迅猛的背影在车流人海中穿梭,想到,如果这是一片大草原,那她就是一匹最快最烈的马。但,我为什么会想到草原呢?乔烟眉蹙额,突然,她想通了,她知道杨小玉是谁了。
也许她想得太专注了,又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汪寒洋眼底像汪着一泓凝霜的湖水,与她顽皮的表情极不相称,陆星就是喜欢她这种充满矛盾的个性。
“喂,你住在哪里?”
“离这里不远,租了一所民房,一室一厅,水电暖气齐备。”
“一个人住?”
“别人谁受得了我。”
陆星这下放心了,“还没有男朋友?”
汪寒洋笑,陆星此时是多么渴望她摇头,可她高贵的头颅就是一动不动。
“我是真心的。”陆星说。
他的真心,汪寒洋看到了,因为深情就写在他的眼里。这是没有办法作假的。她叹了口气。她再刁钻,也不想拿一个人的真心开玩笑。──你可以不接受,但绝不可以亵渎他的真诚。
“谢谢你。”她说。
话很客气,但陆星知道,礼貌,有时候是一种距离。他的这位小师妹,并不想与他走得太近。但一个男人若真的动了心,那是抱定了坚百韧以图成的信念,不到黄河决不死心。所以他的关心还是洪水决堤一样渗漏出来,“这个市里有好几个咱们的校友,万一有一天你穿帮了怎么办?龙琪那里你怎么交待?不如,我先去跟他们一一打个招呼,也好有个防范。”
“不用,龙琪她知道我叫汪寒洋。”汪寒洋微笑,“其实,我们酒店的人都叫我寒洋,也有人叫我汪秘书。只有你,叫我小丸说我是日本人。”
陆星吃惊,“你再重复一遍。”
“我在这里一直都叫汪寒洋,从来没变过。那天知道你要来,想跟你开个玩笑。”
“所以你跟龙琪串通一气骗我?”陆星的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叫骗,开个玩笑嘛。”汪寒洋不以为然。
“好,很好!”陆星站起来,愤怒地走了。
无论是作为校友,还是反贪局局长,他都可以接受这个玩笑。他是男人,而且是个聪明的男人。但作为一个满怀挚爱的人,他无法接受。这让他很受伤。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汪寒洋叹了口气,人只要有感情,伤心就是难免的。她一口喝完杯里的茶,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喂,老板吗,我,寒洋,那个人出现了。对,就是他,扈平。你在哪?什么,你撞死一个人?”
一滴血溅在小方脸上,滚烫、腥咸。但不是他的。
就在刚才的生死一瞬,从拐弯处滑出一辆雪白的车,闪电般地撞过来,只听“哐”一声闷响,那辆摩托车被击飞,然后是肉体落地声,骨胳断裂声……血雨飞溅,扬洒在小方的头上、身上……
他惊呆了。
他被地狱之门乍开又合的诡异局势弄糊涂了──谁要杀他又是谁救了他?
车窗摇下来,竟然是龙琪。
小方呆呆地盯着她,感觉竟然跟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一样的头晕目眩,一样的浑身发麻,好似一生的喜怒哀乐全从心间流过……
为什么会这样?又怎么会是她?而他刚从她的故事中出来她就出现了。太巧了,但无巧不成书。
“你没事吧。”她问。她的声音很温和,她的眼神里有一种难言的亲切。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他的心在慢慢地悸动着,一种甜的,苦的,甚至还有点儿酸涩的东西在来回搅拌。
“我正好路过,这条街比较僻静,没有红绿灯。”
她回答了,他却更迷惘了。──路过?那她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她没说。她为什么要说?她跟他不过只见过两次面而已,他们几乎是陌生的。可是他知道了她的很多事。但这又算什么?
他依然看着她,像佛家弟子看着“禅”,他想领悟,可云里雾里不得其门而入。
“上车吧,”龙琪拉开车门,“我报了警,你的同事们一会儿就来了。”
小方乖乖地上车坐在龙琪身边,龙琪给了他一张面巾纸,“擦擦脸。”
小方接过来,车上音响是开着的,放的竟然是《二泉映月》,这首出了名的凄凉悲伤的曲子,轻轻地,柔缓地在车内盘旋、低回。
“你喜欢阿炳?”小方问。他不觉得龙琪是喜欢阿炳的人,他认为她更应该听贝多芬的《命运》,或者是充满杀伐之气的《十面埋伏》。
龙琪却说:“人的笑容,在很多时候都是假的,但大多数的眼泪却是真的。这首曲子,就是阿炳的心在哭,他用眼泪告诉世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你觉得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小方很想知道答案。
龙琪没有回答。小方看见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在害怕。她撞死了人,鲜红的血浆洒在了她雪白的车上,惊心刺目,她也害怕,但无疑,她是个当机立断的人,一旦危机临头,她将不择手段。
可她的手在抖,像秋风中的树叶,小方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握住那只手,告诉她,“别怕!”
是的,他很想,想得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他对她了解的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原来,高高在上的她也是有伤心事的,也是可以让人疼怜的。
可是,他不敢握她的手。不知为什么,在他的心底,竟隐隐约约潜藏着一丝对她的畏惧。
──心灵的默契是一种尊严。怕往往是爱的初始。他尚不知道,他心底的那颗种籽已经萌动,生根、发芽,顶出心田,令他又痛又痒,又怕。
警笛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小方说:“你得跟我回局里,录口供。”
“你来开车吧。”龙琪说。
这个要求不难办到,小方正要下车跟她换坐位,听到有人冲过来,猛敲车窗,龙琪摇下窗玻璃,小方一看,原来是杨小玉,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抓住龙琪的手,“快,爷,你快下来,警察就要来了,迟了就来不及了,你快下来……”
“小玉!”龙琪厉声喝止。
“你快点下来,要不坐到那边去,一直都是我为你开车的,出了事自然算我的,你不会有事的。”杨小玉的整个身子都快伸进来了,于是也就看见了小方,“你!?”显然,她很吃惊,看他的目光活像大白天见了鬼。对视了几秒钟后,她迅速地抓起车上的香水瓶恶狠地向小方的头上砸去。
“小玉。”龙琪架住她的胳膊,动作敏捷利落而且……轻松。她的身手好像比杨小玉还好。杨小玉已经够好了。
“你……护着他?”杨小玉不敢相信地看看龙琪。
“她不是护着我,是护着你。”小方说着将杨小玉手中的香水瓶拿过来,同时心中涌上一股暖流──龙琪在“护着”他,他的口气不由地缓和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行为吗?这叫袭警,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杨小玉怔怔地看着小方,小方也在看着她,他印象中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像是开在阳光下的野花,那抹浓烈的色彩泼泼辣辣姿肆横逸无遮无拦,可她居然也会像月下的百合一般柔情切切。
杨小玉看罢小方,又盯着龙琪,眼中流露出一种非常特别的神情。小方突然间嗅到她们之间仿佛有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送走杨小玉,乔烟眉也准备回家了,在安全岛上等着过马路的已没几个人了,车也好像稀少了,唉,毕竟秋天了,秋夜长风如水,凉水。
绿灯亮了,左转弯的车还没走完,乔烟眉略等了等,却有一只手又搭在她腰上。她今天的腰就似抹了蜜,老是招蜂惹蝶。但她心里已有防备,她正要出手,对方开口了。
“你一个人?”
乔烟眉回过头,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女郎,高高的个子,眉宇间露出一股英气。
“上官警官,你也一个人?”
上官文华有点愕然,她见过乔烟眉的照片,但乔烟眉又是如何认识她的?
“一年前……”乔烟眉提醒她。
噢,上官想起来了,一年前,她还在区派出所,有天清晨,她正在胡同里走着,一颗子弹从她身边擦过,伤了她的胳膊,她抬起头,一个男青年从胡同口匆忙跑出来,甩给她一叠钱掉头而去,仅仅只有一个照面,但对方的容貌却深深印进她的脑海。过了两天,省城出了一桩连环谋杀案,案发时间就是她被枪击那一刻,而那个凶手,则被指认为伤她的那个男青年。于是,她去了省里,她是警察,虽然那男青年伤了她,但对方肯定不会是凶手。她成了他的时间证人。而在那在案子中,乔烟眉也是一个重要人物,她俩是因这个案子结缘的。可是事过境迁,加上当初乔烟眉叫的又是另外一个名字,上官对她的印象就模糊了。乔烟眉却还记得她。
“你还记得我?”上官总是有点好奇。
“是你的行为让我记住了你。”
这话让上官有点脸红,那件案子,真的是太离奇了,连她,也被人利用了。如果是个平常人还好说一点,可她是个警察。但,乔烟眉说,“你只是实话实说,把看到的一切说出来,法律不正是这样要求的吗?你做了应该做的,这已经足够。”
这话让上官文华对乔烟眉顿生好感,那件事,当时让她很下不来台,但她确实是无意的。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做一个好警察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她还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理解她,没想到居然有人能看清她的心。
“谢谢!”她说。她是由衷的。这一刻,不论乔烟眉是什么身份,她都会感激。
人与人的沟通,往往就在不经意间。而且往往是,你以为应该了解你的人却并不了解你,你认为根本不可能了解你的人,却偏偏很了解你。──意外之获才是最大的收获。
“你去哪里?”一个问另一个。
“我回酒店。”这一个说。
“离这儿不远了,走好。”
“那你呢?”
“我去红月亮,找一个人。”
“谁?”
上官沉吟,乔烟眉本是无意,见对方为难,马上觉察到自己问话的对象警察,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
上官倒是笑了,“没什么,是我们方队的女朋友。”──这又不是什么机密,顶多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何况上官对这份差事本就毫无兴趣,这不是她的职责,顶多算个友情客串。
“方队的女朋友?”乔烟眉一脸纳闷,她去红月亮做什么?“她也是警察?”
“她不是,她……准确地说,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
乔烟眉想了想,“她不见了,是吗?准确地说是在红月亮失踪了,而且已经有好几天了。”
上官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要是还乖乖地待在家里,或者去那里和朋友玩,你就不用找了。”红月亮酒吧乔烟眉知道,一个纯粹的声犬色马的场所。
上官笑了,“你应该来做我的同行。”
乔烟眉摇了摇头,“不耽误你了,快去吧。”
“怎么?”上官看着对方的神色,凭直觉,乔烟眉应该有话要说。
“我想,她应该已经出事了。”乔烟眉淡淡地。
噢?上官再次吃惊。
“她是‘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所以她对人没有防备之心,而她偏偏又身处一个需要处处防备他人地方,你想──”
乔烟眉将“无忧无虑”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上官心惊,她已经听出点儿意思来了。
“你……”
乔烟眉微笑,“有人叫我女巫。我并不反对。”
上官不相信巫术,她是唯物论的现代警察。但,如果乔烟眉做了警察,说不定会作得很好。她有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第六感,可以穿透纷繁的世相直达本然。但上官宁愿她是错的。因为她才是警察。她多少有点不服气。
“再见!”
“对了,”正要走下安全岛的乔烟眉停住脚步,“你们方队怎么不亲自去?”
“他是个工作狂。”
乔烟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