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老花心贼,你都要娶儿媳妇了,还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庄竞之一脸尴尬,围观的众人也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骆如桃会将这把火引到庄竞身上。这时龙琪走过来,程淑惠看见她,一头滚在她怀里,大放悲声:“师妹呀……”
龙琪见戏文太过火了,大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此闹腾,实在有失庄重,便给庄竞之使眼色,让他趁机快走。这个小动作却让程淑惠给看到了,她推开龙琪愤愤地道:“我就知道你们师兄师妹的合起来算计我,师妹,我可是平日里最相信你的,我对你如何?可你呢?他的事你啥都知道,却不跟我漏一句儿。”
她又怪到了龙琪头上,庄竞之忙打圆场,这种场面他经历多了,可谓钟鼓楼上的雀儿,惊吓惯了的。但他刚叫了一声“老婆”,便被老婆把话头给骂回去了,“快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没你说话的地方。”
骂完丈夫,程淑惠只管揪着龙琪,“师妹你是女强人,你说,要是你家文室有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是啊,龙琪是大家心目中的女中豪杰,如果她遇上此事,会如何处理?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尤其是女人们。
龙琪的脸色变了变,文室的尸体现在酒店等候处理,刑警队长小方在虎视眈眈地等她回去问话,她却在这里听别人的家长里短。她嫌恶地看了庄淑惠一眼,冷冰冰地说:“文室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他已经死了。”
“死了?”程淑惠的眉毛一跳,忽尔一笑,“好,好,死的好,一个死掉的丈夫是永远也不会背叛老婆的。”
也许是多年来的积怨,也许是一时的愤怒,程淑惠竟拿出一把刀狠命地刺进庄竞之的小腹……
全场死寂中,庄竞之一脸吃惊地倒下,血慢慢地从他腹部渗出来……
龙琪的脸色煞白。
这边,小方已接到报案:“什么?庄竞之遇刺?他老婆干的?正在医院的路上?什么?龙琪也在?天哪,这个女人今天怎么回事,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血光之灾。不说了,你们盯着,我在哪儿?在龙琪大酒店。我不走了,我就等着这位龙老板回来,两案归齐了我一并处理。”
第一天
第一章
凌晨,5点40分。
龙琪跟着庄竞之上了救护车,一直看着他被护士蒙上白布送进太平间……
她摇摇晃晃地回到酒店,在大厅坐了片刻,喝了杯清茶,然后站起来。小方那只硕大的“黑猫”还在等着她。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小方把这件案子的头绪理了理。凭他的直觉与经验,他已认定这是一起谋杀案。
英国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她写的好几桩谋杀案中一再重复着一句话:一个家庭中,如果妻子死了,那么多半是丈夫干的;相反,如果丈夫死了,那大多是妻子干的。
一个枕头上滋生的,可不光是恩爱,更多的是怨毒与仇恨。
龙琪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当家人,文室是一个平常的户籍警,龙琪挺拔秀丽,文室相貌平庸,这其间的巨大落差,如果是河流,就会形成瀑布,如果是人,就一定会出问题。这两夫妇之间一定有问题。
首先,龙琪既然那么有钱,她丈夫的衣着何以如此寒碜?
还有,文室来酒店一定是找龙琪的,但他却死了,而他死后,龙琪竟然珠光宝气地去赴宴。──她并不难过。她有恃无恐。
但这一切都不是证据,现在他需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要扳倒龙琪,可没那么容易。她有钱。虽然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一个人只要张口吃饭,伸手穿衣,就一定离不了钱。
于是,在一个金钱开始主宰一切的世界里,有钱人的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跟这种有身份的人过招,除非有铁一般的证据。
小方深思着,怎么找证据?眼下,只能跟与本案有关的所有人谈话,言多必失,总有人会露出一点狐狸尾巴的。──这是他办案的一大法宝。所以他一定要等到龙琪。
凌晨5点40,他的手机响了,杨小玉通知他,说龙琪在办公室等他。
龙琪换了一套黑色的西服,宝相庄严,短短的头发用摩丝打得一根根竖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她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看见小方进来,示意他坐在对面,并随手抛了盒烟过去,“累了吧,解解乏。”
这个随意的动作,让小方放松不少,他抽出一支烟,故意问,“你们不是无烟酒店吗?”
他想起了刚才那碴儿。
“自古刑不上大夫,规矩都是给别人定的,我这个做老板的总得有点特权是吧?”龙琪仿佛没听到对方话中的不满,微笑着说。
小方也笑了,“那是。”他打着火,先为龙琪点烟,又说,“女人抽烟很容易老。”
“我知道,不过实在是没法子,常熬夜,要没个什么顶一顶,真扛不下去。你们作警察的也常熬夜吧?”
“可不。”小方叹着气说。
两人一对一答倒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不要仇视你的敌人,否则你会失去判断。这句话是老局长一再对小方提醒的。同样的道理,不要对你的涉案嫌疑人横眉冷对,这样会妨碍他们说出真话,失去你想要的线索。扮酷是没有用的,破案又不是演戏,强调的不是表情而是效率。
小方尽量使自己放松,咳嗽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这时候来电话,有没有搞错?他看了看表,整6时。龙琪拿起话筒,小方按住她的手,“这个时候来电话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龙琪笑一笑,“你是警察,就算是商业机密,你也不会泄露,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方严肃地说,“你让对方过半个小时打过来。”
“为什么?”龙琪不解,“也许他有重要的事。”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得挂断电话。”小方拿过她手中的话筒,放下,把电话整个翻过来,拈出一个黄豆大小的黑东西,他仔细地看了看后说,“你的电话被人窍听了,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窃听器。国内好像还没有。”
龙琪的脸色变了变,小方说,“回头我为你查一下其他的话机。”
“你怎么看出来的?”龙琪吃惊不已,她的眼底深处则另有一份隐忧。
“我是警察。”小方的解释只有这一句。
龙琪看着他,他英俊的脸上有一种非常认真的表情,有人说,认真的人是可爱的。她说:“谢谢你。”
他也看着她,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不用谢我,你还是好想想这是谁做的。”
龙琪笑了笑,叫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
“这个时候你还有秘书跟着?她们不用休息?”小方问。
“我的钱到,她的人到。我发了薪水,她就得上班。”龙琪十分倨傲。
万恶的资本家!小方笑了笑不置可否。秘书将咖啡送进来,却不是杨小玉,是个陌生的很秀气的女孩子,她将两杯咖啡轻轻放在小方和龙琪手边,杯子的把儿正对着手。看来是经过特别训练的。
“这也是你秘书?”小方问。
“我的行政秘书。”龙琪说。
行政秘书?她到底有几个秘书?她们又是怎么分工的?他想。
“来,你也一夜没睡吧,犒劳犒劳你,尝尝我们店的特色黑咖啡。”龙琪作了个请的手势,并看着小方喝光,“怎么样?”她的表情像是急等夸赞的小孩子,看上去有点亲切。
小方竟然被她这个表情弄得有点感动,不便辜负,大赞,“挺好,挺好,挺好。”
龙琪听得志得意满,“既然觉得好,回去时给你们队提两箱,价钱方面好商量,我作主,打9。9折。”
9.9折,还不如不打呢。小方笑,“我还以为你给赞助了呢。”
“哪敢,那不是公开贿赂国家公务员吗?”龙琪也笑,“再说,这批黑咖啡是从巴西直接进口的,成本太贵。”
小方笑着摇头,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相框,里边有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笑得阳光灿烂。
“你儿子?挺可爱的。”
“对,我儿子龙欢,10岁了,在念小学。”提到儿子,龙琪脸上荡漾出一种动人的光辉。
龙欢!难道不应该叫文欢吗?小方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怎么,儿子跟你姓龙啊?”他仿佛不经意地。
“是啊,有问题吗?”龙琪有点敏感。
“小孩一般都是跟父亲姓的。”小方盯着龙琪。
“这只是一个习惯,一个并不怎么好的习惯,我要从我这里把这个习惯改过来。”龙琪口气淡淡的,神情淡淡的,但在这淡淡的味道中却坚立着一种难以摧毁的硬度。
“可是维持了几千年的规矩,总有它的合理性,所谓存在即合理。”
“是吗?女人裹脚好像也裹了上千年,合理吗?规矩就是给人破的,所谓不破不立。”龙琪盯着小方,她的眼神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水一样渗开,“十月怀胎的是我们女人,我们因此被称为伟大的母亲,让孩子跟着伟大的母亲姓上一回,你认为不合理吗?”
道理是对的,小方微微一笑,就这么微笑着,他突然发问:“你丈夫文室来酒店找你做什么?”
──这是方队长的必杀技,叫方氏快速切入法,就是正在拉家常的时候,突然切入正题,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招曾让许多顽恶的大犯要犯陷入圈套。
可惜,龙琪不吃这一套,她微微一笑,“你应该去问文室。”
“他死了!”小方加重语气,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他若活着,还要你们有什么用!”龙琪此时的话中则带了些些轻蔑。
小方噎住了,但她说的没道理吗?文室若活着,还要警察做什么用?──这个女人很能透过现象抓本质。小方看住龙琪,问:“你跟文室,你们夫妻感情好吗?”
“怎么,想插足?趁虚而入?”龙琪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戏谑,那张美丽的脸全方位地向着对方,“你倒很会挑时机。”
正目不错珠地盯着她的小方脸唰一下红了,他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太弱智了,让自己陷入完全的被动,更没想到龙琪以今时今日之地位居然也会以这种形而下的方式回答问题。
龙琪则笑一笑,“小伙子,你的脸皮太薄了。”
小方听得很反感,“脸皮薄不好吗?”
“皮薄馅多那是包子。”
小方忍不住笑了,苦笑,包子自然以皮薄馅多者为佳品,而人呢,恐怕就是要皮厚心黑了。这他明白。他笑着,突然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参加庄竞之的宴会?”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功夫在诗外?做生意,表面上看是钱与钱的交易,实际上靠得全是人与人的关系。一桩生意背后是无数个需要应酬的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我也不想,但没有办法。再比如你,年纪轻轻当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凭的也不光是你自己的能力吧?”龙琪娓娓而言。
小方的脸一下又红至脖根。他做刑警队长,有好多人都认为他是沾了女友陆薇的光,当然这都是背后嘀咕,被人当面指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龙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微笑道:“别脸红,这又不丢人,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能力加上关系,能少你十年的奋斗。比如我,我父亲有好多同学、学生在海外,令我沾光不少。小伙子,脸皮不要太薄,队长这个位置怎么得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这个刑警队长做好了没有。”
小方看着龙琪美丽的脸,听着她意味深长的话,突然顿悟──是啊,裙带关系又如何,只要我努力做事,无愧于良心,也就无愧于这个职位。他以前常为因陆薇的关系当上刑警队长一职而耿耿于怀,现在他想开了,也释然了。龙琪今日为他解开了一个心结。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方感觉轻松了不少,他拿过龙琪手中的吸了一半的烟,他发觉她用的是左手。
“别再抽了,抽多了对身体不好。”然后又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说完他心里想道:如果她不是本案涉嫌人员,做个朋友倒是不错,这份智慧,这份心胸,还有这份容貌,加在一起真令人心旷神怡。当然,也因为这样,她更是一个难以对付的人。唉,不知为什么,小方暗暗叹了口气。──他尚不知道,他这口气一叹出去,就意味着他在这场较量中已经落了下风。
龙琪看着他,微微一笑,灯影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珠水晶一般,放出湛湛神光。
小方看着她突然问:“你今年多大了?”
龙琪反问:“与本案有关吗?”
“无关,是我自己想知道的。”小方老老实实。
龙琪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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