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他收下了,仔细看了看,用专业口吻说:“有道划痕。”
上官拿过看看,果真是。她没顾得细挑。
她马上说:“老天作证,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才送你。”
现在,有一道明显划痕的发夹就在上官手上。陆薇戴过。小方给她的东西她很珍惜。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就是陆薇?上官的心别别直跳。
所以,方队要跟她突击结婚?
上官握着那两只发夹,掀开被褥,床单是雪白的,非常白,有被人压过的痕迹。通俗点说说,就是有人在上边躺过,末了起来就走,被子都没叠。更不要说整理打扫“战场”。如果某人曾在床上“有所作为”,那这一定就是第一现场。她大脑里这时一阵空白。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办过不少的类似案件。思忖良久,她又返回沙发上坐下,渐渐地,红月亮的玛姬有句话浮上来──COCO和那个男人好像9点半以后走的……
9点半!──晚上的9点半。
时间,不管做什么,都需要时间。
她跳起来,将床单枕套统统打包,回到队里直奔化验室。
“柳姐,求你,快一点把这个做出来。”她把头发、烟蒂、床单给了化验室的柳凡,一个经验丰富的任劳任怨的老大姐。
“活儿现在很多。”
“求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你的饭我可不敢吃,吃了以后就得听你的。”柳凡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该干吗干吗去了。
“你忙,我去一下,有消息打电话给我。谢谢柳姐。”
上官把车停在红月亮门口。封条还贴着。她想了一下,文室不开车,他有过,卖了,他不舍得花汽油钱,也嫌太招摇。所以,他若带陆薇回家,最有可能的就是打车走。
上官拦了一辆出租,再返回龙琪的别墅。
“师傅,您这一行挺辛苦。”她套近乎。
司机说:“哪行不辛苦。”
“您常跑这条线吗?”
“对,我们哥儿几个晚上常在这条街上蹲着,那些坐台的小姐出手很大方。”
“那从这儿到我去的地方,得多长时间?”
司机想一下,“要赶上高峰,得50多分钟,要是晚上或早晨,40分钟多点儿就到了。”
上官点点头,下车时看看表,果真的,用了42分半。──文室跟陆薇是11月1日晚上9点半以后走的,那会儿的路面应该不是很挤,也就是说10点12分左右他们回到了别墅。
当然,这个推测还不算准确,因为玛姬说的是“9点半以后”,这个“后”,到底是多少?
这个问题现在是最关键的。
“您下车吗?”司机见她迟迟不掏钱。
“不,您拉我回你们公司。”
噢?师傅纳闷了,但人家出钱他出车,听吩咐开就是了。
找到出租公司的领导,上官说了她要找的人,领导非常配合,警察问案,他觉得既新鲜又刺激,估计是每天坐办公室里缺乏意外的惊喜。逐大包大揽,“警官同志,您放心,没问题,半个小时内听好儿吧。”
这时上官的手机响了,是柳凡。
她证实,烟蒂上的指纹是龙琪的,跟上次那个礼品盒上的一样。头发的血型是一种罕见的RH阴性AB型。
“对了,你们警队的小方队长不就是这个血型吗?”柳凡说。
没错,小方就是这个血型,是陆薇告诉上官的。一次陆薇来找小方,小方不在,就跟上官聊了一会儿,说她跟小方有一次去黄山玩,她失足掉下山崖,急需输血,当地医院的血库里没有跟她血型相同的血,只有小方跟她血型相同,他给她输了整整500CC,输得脸都发白了。陆薇最后得意地说:“这就是缘分,要不,我跟他的血型怎么会一样?”
换句话,陆薇也是这个血型。
那,就证实了上官的推测是正确的。龙琪与陆薇的确在11月1日晚同时出现在那座别墅内。
“还有床单呢?”她问。
“床单是名牌,上面洒着一种香水,应该是一种国际知名品牌,具体是哪一种,我再查一下资料。这东西我接触的少。太贵了。”
“我不是问香水,我是问除了香水还有什么?”
“没有啊,什么也没有。我还奇怪呢,你拿个白床单来找我,看我很闲是吧?”柳凡那边怪上了。
“不会吧,真没有什么?”
“真没有啊,你想要什么?你也算是有经验的警察了,像血渍、精斑什么的你难道用眼还看不出来?你没看见那就是没有了。”
“那枕套呢?”
“枕套上倒是有……”
“有什么?”上官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头皮屑。”
“还有呢?”
“我想想,噢……没啦!”柳凡也顺便吊了一下上官的胃口。
上官合上电话。一颗心别别直跳,像擂鼓。──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浮出水面。
要找的人也找到了。那位胖胖的司机看了看上官给他的陆薇和文室的照片,“对,就这两人,这个月1号,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女的很漂亮,那眼睛,真动人;那头发,真飘柔……不是我吹牛,我拉过那么多人,就没一个……”说到这儿,胖司机有点脸红,马上又说,“主要是那女的太漂亮男的太不怎么地,我觉得纳闷,就记住了。”
“那──他们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我是说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这个?”胖司机挠挠头,“对了,好像喝了点酒。这也不算奇怪啊,从那地方出来的,都是酒气醺天。”
“那你记得他们去哪儿了?”
“记得,去了昌盛小区,那是咱们市的富人区。忘不了。那儿房子顶漂亮。唉,我真不知道得拉多少活儿才能挣到那样一所房子,你说人家那有钱是怎么有钱的?”
“那你到达的时候,是几点?”上官看着对方的双下巴。
“这个……”胖司机又挠挠头,他的头发挺好,“应该是10点以后,具体的我记不清了。”
“再好好想想,仔细想。”
“对,”胖司机眼一亮,“我当时正在听广播,有一档《司机你好》,这个节目我们开出租的都喜欢听。可以提前知道哪儿堵车了,好绕道走。这个节目最后半小时是点歌,我特别喜欢听,我记得当时正在放苏小明的《军港之夜》,老歌,我当过海军,真喜欢这首歌。”
噢,上官点点头,“那他俩下车时,歌唱完了吗?”
“正唱完最后一句。我还庆幸自己好运气呢,能听个全活儿。你不知道我最喜欢苏小明,那年她到我们舰队慰问演出,来之前我激动得三天三夜没合眼,去之后,我又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人家那台风,那气质,那嗓音,真不知比现在的流行歌手好多少。我那天还在电视上见她来着,好像是去了德国,你说唱得好好的干吗出国呀,好像一种病似地……”
“噢,苏小明啊……”上官打断胖司机的话,“我也知道,听说是苏有朋的姐姐。”
胖司机听了一愣,哈哈大笑,笑声中,结束了他对苏小明连绵不绝的仰慕。
上官这时趁机问:“对了,你在车上听歌,乘客不反对?”
“一般乘客都不反对,遇上难缠的,声音调低一点嘛,再说,车外边的噪音还不比广播声儿大?”胖司机眨着狡黠的眼睛。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结婚而排斥我。对吗?”
“对,不会的。”
“那你告诉我,龙欢现在在哪里?”话题不经意地就被顺到了这边。这正是小方今天来的主打题目。
龙琪无法隐瞒,只好说:“他被绑架。”
“就在我带他出去的那个时候?”
“是。”
“所以你找了江远哲?”
提到江远哲,龙琪有了一点提防,“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警察在你心中很无能。这不怪你,公安队伍这几年确实不太干净。但我也要告诉你,尽管我们有点无能,但还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能。”小方很平淡地,“江远哲从东南亚跑来这里做什么?为乔烟眉吧。所以就这一点,你们应该很容易达成一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反对。”
“你不会吗?”
“江远哲被人称为东南亚黑帮教父,如果绑架龙欢的人还想继续拉通与金三角的那条贩毒通道,就绝对不敢得罪他。所以,这件事由江远哲出面比警察更管用。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小方看看友琪的眼睛。
龙琪点点头,“我本来是准备了一堆道理要说服你,看来是用不上了。”
“很意外?我是个很难说话的人吗?”小方问。
“你是警察。”
“除了警察,我还是党员,我恪守党性。但我理解的党性就是对人的关怀和体贴。所以我不死守党章,也不讲手段,我只看结果。好的结果。今晚的问题能顺利解决,你和龙欢能安全回来,这就是好结果。”
龙琪看着他,这应该就是她心中的小方吧。
“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龙琪看着小方,“你还是不放心我。”
小方摇了摇头,“认识你以来,都是你说我听,现在,我也说个故事给你听。”
他说:“有一个小偷,被判了三年有期,去年春节,他将近刑满,给放回去与家人一起过节。回家途中,他路过市委家属院,想了想,空手回家总不太好,便跳进墙内在一户人家顺手摸了一个手机。这家人发现手机不见了,就到派出所报案,民警们过来查现场,当事人就请他们吃了一顿,希望能尽快把手机找到。这一顿饭吃了好几百。第二天,民警们又去了,就着一些个具体细节又盘问了一番,这不大节下的,当事人不好意思,又请民警同志们撮了一顿,又花去好几百。民警们天天去,手机没找着,客得天天请,大约花出个两三千多,再买一个手机也够了。这当事人的老婆就说,咱不要了吧?不如买个新的。当事人也早烦了,就去派出所销案。民警说:那哪能啊,丢了东西得找啊,不成,你们是国家机关干部,得带头维护社会治安,不可向恶势力低头。人家不准销案。再说这个小偷,他不是拿回一个手机吗?他丈人瞧见了,知道是顺手牵羊来的,就说:你都快出来了,还干这,看看老婆孩子,没你多可怜。这小偷一听,也是,都快出来了,何苦找不自在。就来到这家属院外,随手将手机撂过墙。得,手机肯定砸坏了。但这丢手机的人乐了,管它是好是坏,总算给派出所的人有个交待了。这才销了案。”
龙琪默默地听着,这类的笑话早已不新鲜。
“这可不是笑话,这事就出在上官她们那个派出所。”
龙琪看着小方。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时自暴其短。
小方轻轻地说,“公元前亚历山大皇帝在远征途中碰到一个海盗,于是便问他:你如何看待自己骚扰海上的行为?海盗傲然地答道:正像你骚扰世界的行为一样。我用一只小船来做这件事,而你,则用一支庞大的舰队。所以,我被称为海盗,你被叫做皇帝。”
龙琪心里一动。
“有些道理,我也懂。但我们更要弄明白,谁是社会的主流,谁是主流,谁就是对的。现在,我和你,都在依附主流,这是一个正常人获得正常生活的必要条件。但江远哲他不是。他是逆流。”小方说到这里,看着龙琪。
龙琪也看着他。
“我也知道,现在有些官员的行为作派并不比江远哲这个黑帮老大好多少,区别只在于一个是用小船搔扰海上,一个是用舰队搔扰世界。但,只要没有证据落在法律的手里,我们这些警察依然得保护他们。他们是主流。这也就是乔烟眉说的随波逐浪,截断中流。是不是?”
他明白,他什么都明白,只不过,他活得更实在一点。
龙琪这时才发现她跟小方之前最基本的区别──他是一个平稳的现实主义者,虽然他看上去热忱;她则是个理想的浪漫主义者,虽然看上去冷漠。
“这些话,以我的身份,是不方便说的,我是现世的执法者。但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得让你知道什么叫无毒副作用。否则,你会很麻烦的。”小方说。
“江远哲不会出卖我。”
“我知道。他是一方老大,作事要照顾江湖规矩,不会失信于人。但我们的对手呢?他们会。他们会以此为把柄,整跨你。他们不是黑道,是官。至少现在是。”
龙琪沉默,她意识到自己在仓促之间做了一个比较不妥的决定。
“这是惟一的办法,我一定得去找龙欢。”
“我也一定要让你安全。所以,你今晚不能一个人去。”小方说。
“我真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