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 作者:府天
而,一踏进那间熟悉的书房,他看到的却是一幅和早年一模一样的画面。
只见苏轼苏过父子正站在书桌前泼墨挥毫,而王晋卿则立在另一边,口中还在不住地评论。
“叔党,看见没有,你爹虽然看似老了,手里的力道强着呢,你看这字,就是比你写得……咦?”王晋卿终于看见了高俅,先是一怔,随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子瞻,你的得意弟子来看你了!”
“你这家伙就是不肯让我安安心心写字!”苏轼没好气地抬起了头,一看是高俅便立马变了脸色,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柔和,但最后却被责怪取代了。“伯章,你上任在即,这种时候不在家里准备,上我这里干什么?”他生怕话不够到位,放下手中毛笔便走上前去,“话说回来,圣上已经把明年年号改为了崇宁,分明是准备行绍述之政,你身为重臣,怎么还不知道劝谏?”
看着苏轼那真情流露的样子,高俅不觉心中暖流涌动,只是思量片刻,他便在一旁坐下,将自己对将来时局的猜测一一讲述了一遍,末了才小心翼翼地要求苏轼好好保重身体…料苏轼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达观地说了一番让人大吃一惊的话。
“如今子由他们仍旧被贬在外,只有我一个人获准回京,说来也已经很过分了。伯章,我明白你的为人秉性,不用管外人如何评价,尽管照你自己地意思去做就是!”他豁达地拍了拍高俅地肩膀,指着王晋卿笑道,“晋卿好歹和当今圣上有一层密切关系,我在京城不会有大碍,你就放心去吧!”
直到傍晚时分,高俅方才离开了苏府,但是,一上了马车,他便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出城,去五里庄!”
马车在暮色中滚滚驶向城外,离那汴京城的万家灯火越来越远……
(第四卷利之所趋完)
第五卷 第一章 川中马帮太猖狂
四川地处西南,往往能形成偏安一隅的格局,历朝历代都出了不少盘踞其中的势力,最有名的当属三国时期的蜀汉和五代十国时期的蜀国。由于气候适宜人口众多,因此四川很早就是赋税重地,才子文人更是层出不穷,说是人杰地灵并不为过。然而,在人们记忆中,最有名的仍然是盛唐诗仙李白的那千古名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四川古称巴蜀,直至北宋真宗咸平四年将川陕路一分为四: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叠州路,合称为“川陕四路”之后,方才始有“四川”之名。自唐代开始,四川的驿道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那时的驿道自上都长安开始通达各地,到了宋代,那通往汴京开封府的驿道便更长了。
径直赴成都府上任的高俅对外人推说身体不堪劳顿,因此大队人马走得并不快。由于是隆冬起行再加上路途遥远,因此他考虑再三后,不得不将包括英娘和伊容在内的家眷暂时留在了京城。在入蜀后的第一天,他便得到了唐门急信,而后不得不把辎重行李扔给了蔡京推荐给自己的三个幕僚,让他们带领大队人马徐徐而行,自己则带了精挑细选的数十名随从轻装上路,日夜兼程直扑泸州。由于他嫌弃马车太慢,因此所有人一概骑马,并披上了厚厚的披风,饶是如此,一行人仍旧被那凛冽的寒风冻得够呛。
这一日,又是将近两个时辰地赶路之后。一行人终于看到了路旁的一个简陋酒馆,顿觉饥渴难忍。这些人中,骑术最好的是两个早年投靠高府的中年武师,而体力最好的是一干年轻力壮的护卫,至于经过这一番急行军的燕青则是疲累欲死,只是强打精神才支撑了下来。至于一向养尊处优的高俅则更是不济,若非曾经一直练习养气功夫,只怕早就累趴下了。
“大人!”那个仍旧精神奕奕的中年护卫见所有人都放慢了速度,便策马驰到高俅身边请示道,“是不是先到那个酒馆休息一下?”
“嗯……”高俅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即一个激灵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的骑术不过勉强,马速一慢就打起了瞌睡,此时才完全听清楚了对方地话。“也好。大家都累了,趁这个机会先歇歇脚也好。”
他看了看座下依旧活蹦乱跳的川马,不禁哑然失笑′然这些南方的马匹并不高大≠度也相对较慢,在战场上只能驮运装备,但是耐力却是北方马匹比不上地,在驿道上的速度也勉强可以忍受。瞥见一个年轻护卫急匆匆地拍马朝那酒馆冲去,他陡地想到了一个关键‘浒传中动辄就是蒙汗药和黑店。万一自己这一行人一不留神被人放翻了,那可就麻烦了。
出于这种担忧。在看到那一个干瘪的小老头端出了一坛子酒之后,他当即一口回绝道:”我们还要赶路,不能喝酒。你把干粮准备一些,然后拿一些清水过来!”见小老头和自己地那帮于属下全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只得苦笑着补充了一句:,训你尽管去准备饭食,那些清水我会按照酒的价钱给你。还有你们,一个个给我打足精神!又不是没见识过美酒和女人,到了地头之后还怕没有酒喝不成!”
听到这句话,一群人顿时轰然应诺。刚才还略有些沮丧的神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那小老头端上饼子和清水,他们便风卷残云一般地扫荡开了,还有些人则小心翼翼地在腿上股间磨破皮的地方涂抹着药膏。
为了了解更多地情况,高俅早就让高明和雷焕先去了泸州,如今的这帮属下中,除了燕青,他竟连一个商量事情地人都没有。斜睨了一眼精神困顿的燕青,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毕竟还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他又怎么能够苛责?
由于驿道和小道的交叉点在这个酒馆后方百里,因此素来人烟稀少,纵有人经过也多半是想入川讨生活的河西百姓,生意当然不太好。那小老头摆上所有的吃食,便搓着衣角满脸不安地道:“客官,这是饼子和清水。店太小,实在没什么可以招待的。”
“没关系。”高俅这才定睛打量面前的这个小店老板,见其一幅憨厚老实的模样,心中暗暗一松。不过,早在进店之前他就吩咐了那两个中年武师,让他们只用自己预备地食物和清水,免得被人暗算了去。“都是行路人,我们不会计较那么多。”
那小老头偷偷瞟了一眼周围那些汉子佩戴的兵器,脸上掠过一丝异色,神情却更恭顺了。”看客官的模样,似乎是官府的公人,不知小老儿猜的准不准?”
“公人?”高俅见老头的目光始终在那些佩刀上晃来晃去,心中立刻了然,“不是公人就佩不得刀剑么?若我说我是强人呢?”
“客官……客官别开玩笑,小老儿胆小,不经吓的。”那小老头被高俅这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客官这样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怎么会是那种杀人越货的强盗!不过这川中强人多,是应该带些能打的手下!”他絮絮叨叨地还想再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嚷嚷。
“老爹,外头怎么有这么多马?”
闯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见到往日空空荡荡的店中坐了一大帮人,他立刻便愣住了,好一阵子才大惊小怪地道:”老爹,我还以为找碴的人已经上门了呢!你也真够镇定的,马帮放下话来让你三天关门,今天都是第三天了,你至少也得想个办法吧?”
“马帮?”听到这两个字。高俅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当然听到过这个名字,四川虽然算不上民风彪悍,但是,由于少数部族聚居地羁縻州不少,因此拉帮结派的汉人尤其多。根据唐门的资料,马帮就是巴蜀的第一大势力,他们不仅涉足贩马,而且盐铁金银无所不包,就差只手遮天了。想不到,这小小一个酒馆的老板。居然会有胆量和马帮抗衡。
“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左右不过是一拼罢了。拼不过就是一死!”刚才还显得有些畏缩的老头突然露出了恶狠狠的神情”,不就是因为我那个莽撞的儿子杀了他们一个小喽罗么,居然来威逼我这么一个老头!一天到晚只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仿佛忘记了有其他人在场,竟突然将手中那个粗瓷碗砸在地上,一时间,刚才还乱哄哄的酒馆一片寂静。
眼见刚才还忠厚老实的小老头发这么大地火,不想多事的高俅便想命令其他人整理行装上路。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了一声长长的马嘶。紧随而来地则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响,那声势一听便不同寻常。此时此刻,不待高俅喝令,两个武师便抢出门去,须臾功夫,其中一个便脸色铁青地回转了来。
“炙,外头围着几十个汉子,看样子是来找麻烦的!”
一听这话,那小老头顿时面色惨白。而刚刚那个小伙子也勃然色变,嘴巴嗫嚅着不知想说些什么。见此情景,一旁地高俅知道情况不妙,连忙带着剩余的人一起出了门←这里的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多个,强龙不压地头蛇,硬扛绝不合算,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看对方究竟是如何考虑的了!按照常理,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和无关人为难,可是,这些在巴蜀横行惯了的蛮徒,真地会讲道理么?
当先骑在马背上的是一个生得短小精悍地汉子,年纪约摸三十来岁,古铜色的脸上,两颗漆黑的瞳仁显现出深深的戾色←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从酒馆中出来的高俅等人,又瞥了一眼旁边栓着的数十匹马,原本还泰然自若的脸色微微一怔,但随即便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想不到还会有这么多人抄这条小路!马帮行事,向来是恩怨分明,无关的人请先离开,否则遭了池鱼之殃可别怪我没提醒!当然,要是你们愿意为这老头出头也无妨,他欠马帮一万贯钱,只要你们拿出钱来,我立马带弟兄们走路!”
听到这样嚣张跋扈地话,别说高俅憋了一肚子火,他那些护卫们也是个个怒火中烧。这些人自恃来自京城,平素哪里被外人这样轻视过,理所当然地把这些话当作了挑衅。可是,主子没发话,谁也不敢轻易冒头,只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高俅。唯有两个见多识广的中年武师没有妄动,看清楚了四周人数后,刚才那个回转报信的武师便凑到高俅耳边悄悄建议说:”炙,好汉不吃眼前亏,马帮的人平时打斗惯了,我们这些虽然都是好手,但毕竟经历过生死相斗的是少数,打起来难免有闪失。”
“也罢……”高俅见那面容黯淡的小老头也走出了屋子,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正当他寻思着怎样体面地离开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个肆无忌惮的声音。
“楚七哥,别放他们走!这些人的马都是上好的种,卖出去少说也有上千贯钱!”
此话一出,马帮众人顿时为之哗然,个个都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着那些马匹,末了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就连打头的那个矮个汉子也不例外。
“你们人可以走,马给我留下!”矮个汉子撂下一句话后,见高俅手下的那帮护卫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便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恶狠狠地冷笑道,“要人还是要马,你们大可自己决定!要是你们真想入川做生意,就别得罪我们马帮,否则,巴蜀之内你们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第五卷 第二章 姚家有子箭穿杨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再好涵养的人也坐不住,更何况是这些原本就怒火中烧的护卫。也不知是谁一时忍不住气抽出了兵刃,只听铿铿铿的几下轻响,前排的四五个护卫纷纷掣出了兵刃,紧接着,后面围着高俅的一帮子人也照样仿效,眼看便是剑拔弩张之势。
见此情景,高俅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别说他绝对不可能双手奉上这些马,就是打算放过这马帮也不过是万不得已,想不到这些无知的家伙竟以为自己是好捏的柿子!再回忆起行前了解的川中概况,他顿时露出了一丝冷笑。曾经任成都知府的蔡京说得很清楚,所谓蜀人彪悍只是胡说八道,真正土生土长的蜀人生性善柔,而那些拉帮结派胡作非为的,往往只是外来的汉人拉帮结派组成的武装力量。正因为如此,他并没有开口阻止自己属下的妄动。
那马背上的矮个汉子见底下的人全部掣出了兵器,不由勃然色变←刚才之所以会贸然下令夺马,正是认为对方色厉内荏,所谓的兵器不过是假装用来唬人的,如今见这些人拿出了货真价实的精钢刀剑,心中自然暗暗叫苦,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要是这个时候后退,那么他在下属面前便会丢尽面子。
“哼!”他重重冷哼一声,伸手往马腹下一抹,手上立刻多了一对明晃晃地双刀。那些跟在他后面的小喽啰见头头准备动手。也都不甘示弱地拔出了兵器,有大砍刀的,有短矛的,也有那种看似和铁片差不多的,总而言之,百十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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