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 作者:府天
吧。”
佖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赵佶赵似两人之间的隔阂。早已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地。再者,当年仗着母亲的势头,赵似从来不把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兄弟放在眼里,彼此兄弟情分淡如清水←又何必为了一个赵似而大动干戈?
赵佖一出福宁殿,便有一个小黄门迎上来,他此刻却无心乘坐肩舆,随口吩咐一句便下了台阶′然这些天的操心让他瘦了一圈,但整个人的精神却有所好转,也不会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因此,他便背着手慢慢在宫城中踱起了步子,并没有立刻去蔡王府的意思。
正当他又转过一座偏宫时,前方一个人影突然一溜小跑迎了上来,定睛一看却是郝随。见这个宫中品级最高的内侍毕恭毕敬地下拜行礼,他便微微点了点头。
“陈王,刚才福宁殿传来了旨意,命小人跟随陈王前去蔡王府探视。”郝随起身后便满脸笑容地说道,“圣上有命,赐蔡王人参、燕窝以及各色补品若干,说是还需要什么全由陈王做主。”
“哦?”赵佖眉头一挑,心中陡起疑云,郝随假传圣旨固然没有可能,只是,赵佶突然另派人跟着自己前去,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信不过自己,还是……“你在宫中多年,分寸自然比孤王拿捏得准,你看着办吧。”
郝随却是不肯僭越,先扶着赵佖登上了肩舆,这才去内库和御药院选好了东西,用匣子一一装了,又挑了八个精干的小黄门拿了东西。临出禁中之前,郝随借口官家有话交待陈王,悄悄把赵佖拉到了一边,随手递过去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
见信封上落款是一个高字,而封口火漆宛然丝毫没有开过封的痕迹,赵佖又沉吟了片刻,这才录去火漆取出了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但是,其中内容却让他脸色大变,差一点站不住身子。
“陈王,陈王!”郝随悚然一惊,连忙上前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眼睛却丝毫没朝信上瞟一眼。自从那信入手之后,他便从来没有打过偷看地主意,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太多没有任何好处。凭着先前扶助赵佶登基那点功劳,他没必要再往里头掺合。
从极度的惊愕中醒过神之后,赵佖的脸色自然是比刚才更加苍白。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纸信笺塞在了袖子中,却将封套递给了郝随。”此物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置。”
郝随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陈王放心。”
进了蔡王府,赵佖便闻到了一股浓浓地药味,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自己就是靠药吊着性命的药罐子,当然知道药香的浓淡代表着什么,看情形,似乎蔡王赵似的病情绝对不容乐观。果然,闻讯迎接出来地蔡王元妃梁国夫人正是满脸忧色。
赵佖见四岁的赵有恭正畏缩地躲在母亲身后,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独子,自然而然地叹了一口气。蔡王赵似纵情声色的事在京城宗室之间从来就不是秘密,所以,和自己这个药罐子一样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先前高俅已经露过底,再加上自己刚刚看到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恐怕这个孩子很快就要失去父亲了。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赵有恭的头,这才对梁国夫人点了点头:“十二弟的病有转机了么?”
“他们都说,蔡王的病来势汹汹,倘若一个不好……”往日向来娴静的梁国夫人再也难以掩饰心头的悲切,忍不住落下了泪来,“陈王若是想知道真正如何,就去看看他吧!”
“唉,官家也病着,十二弟也是如此,这兆头……”赵佖感慨了一声便连忙改口道,“你也不必担忧,似我这样成天靠药方过日子的人尚且还能够支撑下去,又何况比我还小三岁的十二弟?今天官家还命我带来了一些补品,你且放宽心,总会有所转机的。”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是,当赵佖亲眼看见形销骨立的赵似时,还是大吃一惊。想当年,赵似喜好武艺,在弓马上颇下了功夫,在神宗诸子中是身体最好的一个,想不到时隔多年,竟然已经成了这个模样。饶是昔日没有多少情分,他仍旧感到心绪不宁,挥退了一群下人便在床头坐了下来。
“原来是八哥。”赵似睁开眼睛瞟了赵佖一眼,脸上毫不动容,“今天怎么想起造访我这块地方了?你如今可是太师,诏书不名入朝不趋恩宠不断,还来看我这么一个不入他人眼的弟弟干什么?”
“十二弟!”赵佖听出了赵似言语中的深重恨意,一颗心又是重重朝下一沉,“你为什么要自己糟践自己?”
“糟践?命是我自己的,我想不想活是我自己的事,不关外人的事。”赵似冷冰冰地迸出一句话,随后便不理不睬地转过了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赵佖迫于无奈,皱眉沉思良久,突然咬咬牙说道:“生死不由人,如果你真的想死,我自然拦不着你,不过,你想用自己的性命大做文章,就不曾顾及到有恭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似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整个人陡地一震,原本黯淡无神的目光中突然显现出一丝凶恶的色彩,“莫非是官家让你来威胁我?”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赵佖寸步不让地直视着赵似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钦成皇后的神昼今在钦慈皇后之上,所以,哪怕是为了先帝和钦成皇后,官家都从来没有追究过你干过的事情。然而,人的容忍总是有限度的,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意图挑衅,那么……生死不由人这句话,我想以十二弟你的聪明,应该不会没有听过。”
“你在威胁我?只不过,八哥,你未免看错了人!”赵似勃然大怒,忍不住咆哮道,“他不是要装作兄弟情深么,我就要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正嘴脸,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他还如何去装,如何……”
赵佖一口截断了赵似的话,声色俱厉地道:“十二弟莫非忘记了太宗皇帝的故事?”
赵似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声音中第一次多了几分恐惧:“你……你想说什么?”
“作为宗室,相信你绝对不会忘记那一段往事。为了皇位,太宗皇帝可以做出那些事情,如今的官家未必会做不出来!自古以来,与真真切切的皇位比起来,名声不过是过眼烟云。十二弟,走错的路可以后退重来,做错的选择就再也没有余地补救了。看在兄弟一场,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第九卷 第十八章 假道士有真本领
晚间,郝随如约而至高府,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高俅的书房,一五一十地将白天的经过讲了一遍。当说到他进去探视的情景,他更是唾沫星子乱飞,脸上尽是兴奋的神情。
“高相,你是没看到,蔡王在圣上登基前就是第一等跋扈的,就是圣上即位之后,他对别人也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谁知这一次竟给了我好脸色,甚至还让我转告圣上,说领受了圣上的好意。看来,这陈王果然是有办法,不过在里面谈了小半个时辰,就能让百炼钢化灼指柔,真不愧是圣上最敬重的兄长。”
“陈王和蔡王谈了小半个时辰?”高俅追问了一句,见郝随点头,他不由又沉思了起来,隔了一会方才又问道,“陈王在里边的时候,可曾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
郝随跟随了三代皇帝,哪里会不明白高俅的言之所指,回答得异常利索:“蔡王曾经大声嚷嚷了几句,不过,梁国夫人那时候已经让周围的下人全都退出了院子,所以不虞有人听见。就连离院门最近的我听得模模糊糊,更何况别人?”
看来这两兄弟果然争吵过!
高俅心中转过一个念头,但却无意去打探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很清楚,陈王这个人对于权势并不热衷,但是,审时度势的眼光却是第一流的,所以,陈王能够得到诸多礼遇也不完全是其身为帝兄的缘故。
不说别的,就说此次赵佶病倒,陈王地一切作为便称得上无可挑剔。既压住了局面又没有得罪任何人,甚至赵佶之所以未处置王皇后和郑王二妃,也是因为赵佖从中劝解。再加上他高俅也是曾经两度得赵佖提醒※以才会在这件事上找到了陈王,如今看来。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三言两语打发了郝随,高俅却没有离开书房,而是依旧坐在位子上等待。不过一刻钟工夫,书房大门便被人推了开来。
“坐吧。”
“自从相爷回京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召见。”来者正是公孙胜。
此时,他身着一身蓝色道袍,颌下留着几缕长须,乍一看去就像一个有道全真。”听了相爷的吩咐,我早已转居幕后,一应事务都交给别人出面。对了,老徐如今在道录院混得风生水起,在京城宗室中间赫赫有名,有他居中引荐,我这个假道士已经成了真道士。”
高俅闻言不禁莞尔。心中却相当赞许。徐守真先是在赵佶即位的事情上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然后又在西南立下大功,此番回京又以道术攀上了权贵。诸多手段绝对非同小可。不过,只看徐守真毫不避讳地帮了公孙胜一把,就可以看出对方并无意撇开自己单干,所以。这样一个聪盟将来还有可用之处。
“想不到胜之如今真地成了真人了!”他笑着打趣了一句,这才说道,“左街道录徐知常向来和宫中亲善,而且符水等物也在京城小有名气。蔡元长能够重新得用,他在其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所以这个人你最好让徐守真注意一点,别被人拆穿了马脚。否则到时候,一个欺君之罪足可抵消他之前地所有功劳。”
“相爷多虑了,你不知道,老徐早已和徐知常认了亲戚,也不知道他们怎样叙的辈分,总而言之,若没有徐知常的帮衬,否则虽然他曾经受圣上接见,又赐了太中大夫,也不可能这么快打入那个圈子。前些时日,就连蔡府的夫人和几位少夫人,也曾经求他卜算过吉凶。”
“哦?看来徐守真果然是滴水不漏的性子,以后还能够派得上大用场。”高俅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不觉眉头一挑,“对了,今天找你来,我是想问问对于餍镇一事,你有什么见解。”
“餍镇?就那么两个木人也算餍镇,要我说,那栽赃陷害地人也太过偷工减料了!”公孙胜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鄙夷,“我虽然只学过几年道术,但至少也懂得一点巫术的道理。若要真的行使餍镇之术,绝不像坊间流言那么简单。姑且不论其是否有效,首先,埋藏的方位是最最要紧的:其次,偶人的做法小词也不能草草行事,否则很可能反噬自身;第三,每晚临睡前必用金针刺破指尖,抹在一个特制的替身偶人身上,以降低自身受谴的几率……总而言之,就连徐知常也说过,这次的所谓餍镇根本就是一件笑话。”
“居然连徐知常也这么说。”高俅顿时勃然色变,脸上现出了森然怒色,“餍镇一事暴露之后,圣上曾有命召道录院地人进宫查看,结果他们全都一口咬定确实是有人在行餍镇巫术。难不成,这么多人都敢信口开河不成?”
“相爷,不是他们信口开河,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圣上又在震怒之下,谁敢出言否认?徐知常和几个最知名的道录也只敢在背地里议论,其他人还有谁敢当面明言?就是我,也只敢在事情的风头平息了之后,才敢对相爷你说这些。”公孙胜见高俅脸色稍霁,这才继续道,“从这件事看来,主使者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而行事者更是草草为之,没有花多少心思。之所以会有这样地结局,大概因缘巧合的因素更多一些〉起来,圣上还是疑心太重啊!”
赵佶疑心太重!正面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点穿这一点,高俅顿时感到一阵无奈。自古以来,即便是再圣明的贤君,总免不了疑忌臣下,赵佶又怎么会例外?正因为如此,宰相之位看似位高权重风光无限,但是,观有宋一朝,这宰相地更迭大多是三五年一换,用风水轮流换五个字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了。屹立不倒的宰相,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他高俅不过一个靠藩邸旧功起来的人,若不是这些年明里并不揽权,安插官员全在暗里,说不定早下去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插口问了一句:“上一次小七带给我的消息,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什么消息?”公孙胜反应极快,立刻装起了糊涂,但是,当对上高俅炯炯的目光时,他还是干笑一声说了实话,“相爷,这些暗地里的勾当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只想留一条后路而已。这禁宫之中你能影响的,不过是看似风光无限的几个人,但是,在这几个人后面,其实还有很多人在虎视眈眈。”
“比如说?”
公孙胜沉吟半晌,最后索性直言道:“比如说新进的韦美人和乔美人,再比如说那个刚刚进封郡君的刘氏。据我所知,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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