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 作者:府天
“你……”赵佶被左一句律法右一句律法顶得说不出话来,见韩忠彦依旧低头站在那里。不由生出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恼恨。
“官家,心有慈悲虽是好事,但若饶恕了这样的罪人,难免为他人耻笑。”向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赵佶的跟前,“杀伐决断乃是人君气度,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伯章,朕这个天子是不是当得很窝囊?”勉强下了诏令之后,赵佶立刻疲惫地倒在了龙椅上,根本不想无法动弹。“朕并不是吝惜区区一个内侍地性命,朕只是不想在放过首恶的情况下追究一个小人物的责任!赵似,想不到朕就是在成为了一国之君后也没法收拾他,为的就是所谓仁孝!”
“圣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之计,圣上也只有暂且忍耐。”高俅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言不由衷,要知道,大宋向来没有屠戮大臣宗室的前例※以身为皇帝,憎恶哪个大臣还可以将其贬谪得远远的,但讨厌哪个宗室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圣上已经派人去训斥了蔡王,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赵佶呆愣良久,突然发问道:“那个宫女应该如何处置?”
“按照律例也应该杖责而后逐出宫,不过她的事情只有郝随等寥察数人知晓,应该能够隐下来。”高俅一眼看出了赵佶的心思,立刻趋前一步道,“圣上难道是想将她继续留在宫中?”
“否则怎么办?出宫后又是一条人命……朕会派人秘密安排一下,至少也得让赵似付出代价才行!”
汴京一处民宅花园中,一个青年正负手而立,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四周地奇花异草,正是原本早就应该抵达了辽国的萧芷因。由于恼怒此行一事无成,因此在暗地请示了燕王耶律延禧之后,他一意留在了汴京,仍旧想趁着大宋局势未稳之际有所作为。
“大王,先前金殿觐见时,您当众对那个哲宗皇帝说了那些话,如今端王登基为君,肯定对您恨之入骨。您若是再留在汴京,难保不会露出马脚,到时……”
“没有到时,我大辽的勇士,又怎么会落到那群南蛮手中?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的!”萧芷因倏地转过身来,狠狠瞪了那个进言的护卫一眼,这才问道,“你打听清楚了么,禁中起火是怎么一回事?”
“回禀大王,此事捂得很紧,只有只字片语流传出来,听说是一个内侍因故和他人口角,气急之下方才放火,而此人已经伏诛了。
“全都是不尽不实之辞!”萧芷因冷哼一声,突然又问道,“放火的内侍是哪个宫里的?”
“似乎是圣瑞宫的内侍。”
“圣瑞宫?”萧芷因眼睛大亮,突然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那大宋官家的皇位还没有坐稳呢!”他也不解释缘由,径直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派人严密监视蔡王府,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在那边盯着,如果有的话,设法查明是不是朝廷地人。另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而言之要买通几个蔡王府地重要人物,我倒要看看,哲宗皇帝的这个嫡亲弟弟是不是真的甘心于只当一个亲王!”
这一日下午,高俅终于找到了空闲,独自一人施施然地逛起了大街。尽管仍旧在哲宗赵煦地三年丧期之内,但大街上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小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副盛世的平和景象←随意逛了两圈,便走进一家金银铺想要给妻子英娘买几件首饰,选了两支做工精细地金钗之后,他才出铺子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倩影。
“含章?”
尽管对方身着男装,但对入云阁上下廖若指掌的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人,不由低声嘀咕了一句,心底万分疑惑。远远望去,只见这个花国头牌身着蓝色儒衫。身后并无任何随从,无论步伐姿态都像极了货真价实的男人。不仅如此,他还看见含章屡次借买东西作掩护朝后方张望,显然是在防备有人盯梢。
“奇怪了,她这么警醒干什么?”思忖片刻,高俅便悄悄跟了上去。不过,他这个非专业的人显然不济事,只不过几个转弯,他便彻底失去了含章的踪迹,只能摇头打了回票…知没走几步←便发现燕青正坐在一个馄饨摊上。低头消灭着一碗馄饨。见此情景,他三两步绕到燕青背后,重重一掌拍在了少年地背上。
“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高大哥。你轻一点好么,我都饿了一早上了!”燕青不满地抬起了头,口里还在咀嚼着一个馄饨,含糊不清地道,“我这是师傅交待的事情,你还说我,你今天不用当天子官家地跟班?”
高俅闻言又敲了一下燕青的脑袋,没好气地道:“尽知道胡言乱语,把你师傅那套都学全了!”一番玩笑过后,他才正色问道。“你师傅叫你干了什么,你连饭都来不及吃?”
“就是盯住集贤斋的那个管事刘安。”燕青见左右无人,方才低声说道,“师傅已经跟着这家伙一个多月了,这几天正好遇到别的事情不能过来,所以让我替他。你知不知道,这家伙在除了家里的娘子之外还养了七八个外宅,光是房子就有十几处,而且指名到集贤斋找他的每天都有十几个人。”
“你师傅的意思是。这个刘安有问题?”高俅眉头大皱,集贤斋和聚宝楼他都派人去调查过,并没有太大收获,可高明卯足了劲盯住这里,绝对不可能是认准目地不罢休那么简单。没有七八成的把握,那家伙是不可能那么卖力的。
正在此时,一个略有些鬼鬼祟祟地人影出现在了集贤斋大门口,临进门地一刻还左顾右盼张望了一阵。燕青自然不认得那个人,但旁边的高俅却轻轻咦了一声,随即低头思索了起来。
“高大哥,你认识那个家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似乎是我那万珍阁地一个小伙计,我曾经见过他,人还算挺机灵的。怪了,这家伙到这里来干什么,看那样子还好像是偷偷跑出来的?”
忖度回家后也没什么事,高俅索性拉着燕青到另一边的茶馆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方才看见刚刚进去的万珍阁伙计偷偷溜了出来,又过了一小会,男装的含章也神态自若地离开了集贤斋,这一场景顿时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威逼利诱
咣当——
赵似狠狠地将一个花瓶砸倒在地,脸上尽是暴戾的表情。由于圣瑞宫的那一场火,他已经被下令禁足于府中,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自然无法忍受。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着钦使的面,他只得强自压下滔天怒火,勉强接受了那些措辞严厉的申饬之词。
许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扭头向外大喝道:“来人,给我传邓铎!”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在门边垂手侍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尽管这男子生着一张俊脸,身上也是一身武者装束,但不管怎么看总有几分小白脸的味道,再加上那幅缩手缩脚的架势,一般人是无论怎么都看不上这种家伙的。
“邓铎,我让你办的事情经营得怎么样了?”
“回禀大王,那些人听闻是为大王办事,自然是欢欣鼓舞满口答应!”邓铎脸带谀笑,人几乎弓成了一个大虾米,“只不过这银钱方面开销太大,这三五百人便花去了近千贯,小人……”
“银钱方面你不用担心,待会到帐房支取就是!”赵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突然转过了身子,一字一句地吩咐道,“这件事到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如果你口风不紧或是对我不忠,那么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小人不敢!”邓铎慌忙俯身拜倒,指天指地地赌咒发誓道,“殿下对小人恩重如山,小人怎敢有背叛之心?小人只愿殿下能够得偿心愿,将来大展鸿图之日,给小人一份前程,小人就心满意足了!”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高高举起呈递了上去,“这是小人的血书。今生今世将只效忠于殿下一人!”
赵似脸色稍霁,展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精忠报王”四个大字,而落款竟是“随龙人三班借职邓铎”←还是第一次看见属下如此赤裸裸地表明心迹,自然是十万分满意,一边点头一边把那纸条收进了袖子中。
“你放心,事成之日,自然会有你的好处。记着。在外头多听少说,凡有可以交结或可以用的人都记下来,我正在用人之际,不拘一格才是正理!”
“小人省得。”邓铎见上头无话,正欲退下,却听赵似又在上头吩咐了一句。
“待会你去账房支取一千贯,如果不够再来回报!”
邓铎闻言立时喜形于色,千恩万谢了好一阵子方才悄悄离开。直到离开赵佶的那个小院时,他才朝天挥了挥拳头。其实他哪里有去笼络什么好汉,根本就是找着借口挥霍。前次赵似给他的五百贯钱早就被他在花街柳巷花光了。
“蔡王还自诩精明。精明个屁,什么血书,那不过是老子用鸡血写的。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躺在两个姿色中上的女子怀中,邓铎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着黄汤,嘴里还在吹嘘道:“蔡王嘛,毕竟是小孩子,不过是一时失势发发脾气,过一阵子还不是把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到时想得起来才怪。要不是我聪明,怎么想得出这样地好法子?”
“哎呀,邓五哥你自然是精明透顶,别人哪里及得上你呢?”左边的女子瞥见邓铎手指上拈着的那枚银钱。立刻眉开眼笑地奉承道,“五哥,你每次来人家可都是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怎么着也得再给点彩头吧?”
“是啊,五哥可不能小气!”
“小妖精,这么没眼色,看这是什么?”邓铎这才张开了另一只手,两对金灿灿的耳环立刻呈现在两女面前。惊喜过后,她们顿时粘得更紧了。不时在那里卖弄风骚。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阁下身为蔡王心腹,想不到却是挺逍遥的!”
“什么人?”邓铎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本来有些朦朦胧胧的酒意一扫而空←是这里地常客,身边的两个女子早被他用金钱首饰收买得服服帖帖,因此从不担心两女会出卖他,可是,刚才那些话若是被外人听去却不得了,想到这里,他登时一头的冷汗。为了壮胆,他强自打起精神呵斥道,“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出来给你家邓爷爷看看!”
“就你这副德性?”
随着这句饱含轻蔑的反问,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四个大汉一拥而入,狠狠地揪起邓铎,硬是把人拖到了地上。此时,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方才走了进来,随即关上了大门。而两个女子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滚带爬地逃到了角落,浑身缩成了一团,见邓铎被人拳打脚踢,更是惊叫一声双双昏厥了过去。
“好汉,好汉饶命!”邓铎本就是没什么胆气的人,见势不妙慌忙趴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小人只是蔡王府的一个微末武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黑袍人一把拉住邓铎的头发,狠狠地将人拎了起来,“若不是蔡王给你地钱,你地俸禄够你这么花天酒地?蔡王殿下大概也想不到会养了你这么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吧?不如这样,我直接把你送上王府,就看蔡王殿下怎么处置你了!”
“不要!”邓铎再也顾不上头皮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一想起蔡王赵似那张阴森森地脸,他立马打了个寒颤,急忙求饶道,“好汉,好汉您有什么吩咐,小人,小人照做就是!”
“这才识相!”黑袍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径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我早就听说蔡王是个有担当的贤王,所以有意结交,这里头便是见面礼,你回去交给你家炙就是!”
“这么简单?”邓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他也不是蠢笨的人,稍稍细想便脸色大变。这些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又肯定听到了他刚刚的话,所谋之事肯定非同小可。要是自己真的照他们的话做。
说不定连一根骨头都剩不下来。可是,这种场合由得自己说不么?他心中连连叫苦,双手却老老实实地接过了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入了怀中。才想说话,一双手就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随即投入了一颗药丸。那药丸入口即化,等到他醒觉时已经迟了。
被人放开了的邓铎心中亡魂大冒,慌忙抬头问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自然是穿肠毒药!”黑袍人嘿嘿冷笑,随即阴森森地吩咐道,“如果你能顺利办好这件事,而蔡王又有意和我们联络,那你这条命就算捡回来了。相反,如果你没有把东瓮到,而蔡王也没有和我们见面的意思,那你就叫你地家人准备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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