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七咒
“好。”雪槐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对屠杀他手下的又术军,他实在恨到了骨子里,盯着大尾军,暗叫:“但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敢偷潜入我国,休想有片甲回去。”
但他心里这时最疑惑和最担心的还是明香,明香到底去了哪儿?不过他马上就看到了明香,她竟然从大尾军先前掩出的山背后走了出来,她旁边跟着个人,全身裹在一个黑色的斗蓬里,体形异常高大,几乎有常人个半那么高。
明香迎着大尾军笔直走过去,雪槐差一点想叫出来,事实上他已经叫了出来,只不过发出的是咪的叫声,突然间头颈一痛,原来是华阳子按住了他的头,力量竟是大得惊人,将他按得直趴下去,同时间明香身边的黑衣人抬头向上面看过来,雪槐瞬间心脏急跳。
那黑衣人的眼睛竟是绿色的,就象狼的眼睛,眼光之亮,有若实质。
“这是什么东西?明香怎么会和他在一起?”雪槐心中一片迷糊。
黑衣人扫一眼没看到什么,低下了头,华阳子这才松开压着他的手,吁了口气,却低声骂道:“臭小子,把你变成了羊还这般不老实,差一点叫你坏了大事,若叫红狼这老魔发现了,我老人家肉老骨头硬他没兴趣,你啊,我包保没有半点骨头渣子回去。”
“红狼?”雪槐虽然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但心中的震撼当真难以形容。
大地上有七大邪魔,红狼是其中之一。七大邪魔虽具人身,其实都是非人的异物,更无半点人性,红狼更性喜吃人,传说他所居狼谷两边的高山根本就是人骨头堆起来的。
明香怎么会和红狼走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槐完全迷糊了。
明香和红狼走到大尾军前面,一个人走上前,单膝跪下道:“禀公主国师,巨犀国迎亲卫队和又术军已全部歼灭。”
“好。”明香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红狼:“请师父施法。”
这时月亮又钻了出来,清晰的照着明香的脸,她脸上微含着笑意。
一路上,雪槐见了明香三次,明香微笑的脸庞当真美到了极点,雪槐甚至私下里承认,明香的美,已完全比得上他的夕舞。但这一刻,看到明香的笑脸,雪槐心里突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师父,她竟然叫红狼师父。
雪槐一切都明白了,下面的根本不是大尾国的军队,而是黑水国的,黑水国已偷偷封红狼为国师,而明香,这个外表善良如水的女子,更拜了红狼做师父。拜了这吃人的邪魔做师父。
这是为什么?
雪槐脑子里一片空白。打击太大了,在这以前,明香在他心里是如此美好,占的份量是如此的重,但现在,一切都毁了,他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给挖空了。
下面红狼如夜枭般尖利的声音直传上来:“把巨犀国五百人的脸皮都剥下来,选五百个机灵些的,换上他们的衣服,把脸皮蒙脸上。”
黑水军立即照做,脱了龙武和五百卫兵的军服,再剥下他们的脸皮,蒙在脸上,红狼双手向天,口一张,一道黑气冲起数十丈高,随即往下一罩,将那五百黑水军全罩在黑气里,复又猛地一吸,吸净黑气,而本来血淋淋的贴在黑水军脸上的龙武等五百人的脸皮却已贴紧,竟和天生的一样了,雪槐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会以为这五百人就是龙武他们。这已不是幻术,而是真正的魔功邪术。
“能同时对五百人施法,红狼的大幻狼音邪术看来又有所精进了。”华阳子轻吸了一口冷气。
七大邪魔各有翻天覆地的魔功,红狼的大幻狼音运转到极至,据说可呼风唤雨,生出无穷幻象,而最可怕的,是可于百丈内摄人魂魄,就是说,一般人百丈内给他看上一眼,精魂就会给吸走,成为任他摆布的牵线木偶。
“真象。”明香啧啧赞叹,道:“师父大法越来越精进了,有师父助力,我黑水必可统一天朝,那时师父便是独尊天下的大国师。”
“原来做的是这般交易,一个为名,一个为权,狼狈为奸了。”雪槐忍不住暗骂。
红狼嘿嘿一阵怪笑,忽地神情一凝,道:“奇怪,雪槐那小子藏去了什么地方,我的搜魂术竟然搜不到他,难道这小子竟拥有灵力,不可能啊,在黑水我就试过他了。”
雪槐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终于知道华阳子为什么要把他变成羊了。红狼的搜魂术是一种邪异的魔功,只要给他看见过的人,十里之内,藏在任何地方都会给他搜出来。但华阳子把雪槐化成了羊,形体大变,红狼就搜不到了。
明香想了一想道:“也许他去得远了些,没关系,这样也许更好,雪槐是敬擎天的义子,王子仁棋也非常看重他,据说他和敬擎天惟一的女儿夕舞也有些眉来眼去,假扮他恐怕不那么容易,就让他多活几天好了。”
红狼点了点头,扫一眼假龙武,哼了一声道:“你要机灵些,漏了风我生吃了你。”
假龙武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人明白。”
红狼哈哈一笑,看向明香道:“待你大婚之夜巨犀上下烂醉,我率五万精兵趁势掩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灭了巨犀,拥有了巨犀国威力强大的战犀,再有我助力,扫平二百一十八州八十一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天朝一统指日可待。”
他仰天狂笑,明香也是不绝娇笑。
雪槐却是又惊又怒。好歹毒的计策,巨犀上下还以为结了一桩好亲事,如何会想到这里面竟隐伏着亡国之祸,如果不是华阳子暗中发觉,红狼和明香这一条毒计几乎肯定可以成功。
“但现在即然给我发觉了,这条计策想要成功,恐怕没那么容易。”雪槐暗暗捏紧了拳头。
下面收拾了战场,明香和假龙武率五百黑水兵留下,红狼领其他人退走。华阳子喷一口水,解了雪槐身上道术,雪槐翻身拜倒,道:“多谢王叔救命之恩。”
“臭小子,屁股差点给你撞开了花,现在知道我老人家是好人了。”华阳子揉着屁股骂,道:“明白了,知道怎么做吗?”
“我即刻传信回去,请义父调兵,誓要让黑水无片甲回去。”
“不好玩。”华阳子大大摇头:“若是我,便装做无事人一般,将这条美女蛇迎进巨犀城,然后来个关门打狗,现在若调兵,说不定会给红狼侦知,难以全歼。”看着雪槐:“你小子不是很会演戏吗,继续装下去啊。”
雪槐实在已不愿再面对明香,兹事体大,想了一想,道:“好吧,就照王叔吩咐的,我每天装醉,先将这条美女蛇诱进城再说,但红狼魔功极其了得,听说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他,要怎样才能灭了这个魔头呢?”
“普通的刀剑确实伤不了红狼,但神祠中供奉的大风神弓必定可以,即便一箭射他不死,只要射伤了他,破了他的护体魔功,然后万箭齐发,我还真不信他是铁打的。”
巨犀国神祠中供奉有一把古弓,名为大风,传说弓身曾给神魔的血浸过,附有神力,经它发出的箭,无坚不摧,乃巨犀镇国之宝。只不过神弓认主,一般人根本拉不开。
华阳子说完了这番话,径自向山背后走去,雪槐急道:“王叔慢走,万一无人拉得开大风弓要怎么办?”
“无人拉得开大风弓,也就合该巨犀亡国了,还多说什么。”华阳子再不回头,摇摇摆摆,自顾自去了,雪槐呆在那儿半响做声不得,想着华阳子永远笑咪咪天掉下来当被盖的神情,不由暗自摇头:“这人真是个怪人。”
雪槐绕道下山,回走一段,待得天明,到路边酒店打了一葫芦酒,边喝边往回走,到得犀队,已是满身酒气,那假龙武来问,雪槐回一句:“一个老疯子,跟了一夜,溜了。”自顾自喝酒,再不理他。此后十余日里,大多沉浸酒乡,这一日终于到了巨犀城。
巨犀国纵横八百里,坐拥两州五城,犀山横亘南北,山下平原所产巨犀为巨犀国特有,王城巨犀城依山而筑,城高五丈,周围三十余里,纯以巨石彻成,是黑河原上著名的雄城。
得报,王子仁棋亲自出城迎接。他今年刚好二十岁,身材欣长削瘦,他心脏有病,长年的病痛使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一般人要苍白得多,但他的眼神却很温暖,使人想起冬天的太阳。
仁棋一直走到雪槐跟前,一手牵了单峰驼的缰绳,脸上带着些微的欠意看着雪槐道:“雪槐,千里迎亲,真的辛苦你了。”雪槐是他的卫队统领,所有人都叫雪槐雪统领,惟有他从不这么叫。因为敬擎天的特殊地位,雪槐可以说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他一直当雪槐是他最亲近的朋友。
雪槐却似乎没有看见他,摇晃着身子举起酒葫芦猛灌了两口,连声长叫:“好酒啊好酒。”叫声中身子往后一晃,仰天一跤摔了下来,四肢摊开,不动了。
仁棋一把没扶住,急叫出声:“雪槐,雪槐,快来人。”亲兵过来背起雪槐,仁棋急叫:“快送镇国公府,快,快。”一只手扶着雪槐手臂,跟着急走,旁边一个府官赶上来道:“王子,我们是来迎接公主的。”仁棋头也不回的挥手:“你们迎公主回宫,好生接待,替我谢罪。”
雪槐当然不是真醉,听着仁棋的话,一股暖流直透心底。他不要看,也能想象得出仁棋脸上这时的神情,那张脸,那张让病痛折磨得全无血色却永远充满着友情温暖的脸,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有时候根本不敢去看,因为那种透支了生命的热情让他心痛。
没有人可以伤害这个善良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热血在雪槐心中激荡,不可阻挡。
到镇国公府,仁棋命先到雪槐房里让他躺下,同时急请敬擎天。
不多会敬擎天来到房里。他六十不到,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双目如电,不怒自威。自二十岁一战成名被封为镇国公,四十年来,敬擎天一直是巨犀的擎天一柱,威望无人可比,某些时候甚至冬阳王也比不上他。
“国公。”仁棋急站起来,道:“雪槐这次醉得不同往日,从驼背上摔了下来,而且一直不醒人事,只怕是长途奔走太劳累了…。”
敬擎天略一点头,扫一眼床上的雪槐,挥手让伏待的亲兵出去,闷哼一声,道:“好了,少装神弄鬼,有什么事,说吧。”
古话说知子莫若父,雪槐虽不是敬擎天亲生,但敬擎天一手把他养大,他的性格本事,敬擎天太清楚了,不该醉的时候,他永远都不会醉,至于什么长途奔走过于劳累伤身更不可能,以雪槐体魄,别说骑在驼背上慢慢走,便是徒步从黑水急赶回巨犀,中间不眠不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雪槐急跳起来,仁棋顿时张大了嘴巴,雪槐握住他手歉意的一笑,急道:“义父,仁棋,这是个骗局,明香是条美女蛇。”当下将那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全说了出来,仁棋本就张着嘴巴,这时张得更大了,但敬擎天的反应却出乎雪槐意料,他不是惊讶或愤怒,而是用锐利的眼光仔细的看着雪槐,雪槐摸摸脸,道:“义父,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义父。”雪槐叫:“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绝错不了。”
“不要再说了。”敬擎天一甩袖子:“一派胡言。” 转身便要出门。
雪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敬擎天竟会不信他的话,一呆,急跨步闪到敬擎天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胀红了脸叫道:“义父,真的,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并没有喝醉。”
“那么就是我喝醉了。”敬擎天怒哼一声:“闪开。”
“国公。”仁棋也走过来:“雪槐不是说胡话的人,他的话。”
“他这不是胡话,是疯话。”敬擎天不能不给仁棋面子,哼了一声,道:“什么王叔突然出现,还把他变成了山羊救了他一命,简直鬼话连篇,人怎么会变成山羊?你倒再变一个给我看看?”敬擎天一生威凌天下,绝不信任何怪力乱神,雪槐虽是亲身经历,这时可也不敢回嘴,不由大是后悔,不是不知道敬擎天的性子,为什么不省掉这一段,但敬擎天随后的话,却让他明白,敬擎天不信他的话,不仅仅为了这个,另有原因。
敬擎天道:“最主要的,王叔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难道说他死而复活了?”
“王叔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雪槐仁棋齐声惊呼。
“我本来不想说。”敬擎天看着仁棋:“当年你父王一直不肯登上王位,命我一定要找回王叔,我奉命出外寻找,却亲眼目睹了王叔的死,而且是我亲手埋葬了他,只不过我怕你父王太过伤心,并没有跟他说,这件事在我心里藏了二十年,若不是这小子胡言乱语,我也不会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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