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七咒
他还想说下去,一卦准却猛地跳起来,凑到他鼻子前气极败坏的狂吼道:“你吃了我吧。”
见他发急,雪槐差点笑倒。似一卦准这样的算命先生,雪槐从小到大见得多了,无非装神弄鬼骗人钱财,雪槐最不喜欢这一类人,但这一卦准和一般的算命先生又有不同,很有点老天真的味儿,所以倒有兴趣逗他玩玩。
雪槐心中正自偷笑,鼻中突闻得一阵酒香,扭头看去,一下睁大了眼睛,原来旁边地下有一个酒葫芦,那叫阿黄的黄鼠狼竟学人样般拨了葫芦塞子,然后双爪捧了,倒转葫芦底儿,竟真个喝起酒来。
雪槐又惊又奇,闻着酒香,馋虫却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一伸从阿黄爪中抢过酒葫芦便喝。不想阿黄一声叫,呲着两个大门牙,便就向他扑过来,口中还呲呲有声,大是愤怒的样子,生是被夺了酒碗的老酒鬼,要把酒葫芦抢回去。
竟有这样的黄鼠狼,雪槐又惊又笑,袖子一拂将阿黄拂开,倒转葫芦底儿便灌,一卦准大叫:“不要和阿黄抢酒喝。”但葫芦里酒本就不多,雪槐口又大,一气儿倒底,一卦准话未落音,酒却已经给雪槐喝光了,便将葫芦抛给阿黄,笑道:“哪有喝酒的黄鼠狼,给你个葫芦儿玩吧。”
阿黄双爪捧了葫芦倒过底儿,漏出一滴残酒,可就恼了,鼠眼溜圆瞪着雪槐,呲的一声怒叫,背一弓,猛吸气,身子陡然大了一圈,雪槐还以为它要扑上来呢,不想它却掉转身子,拿屁股对准了雪槐,尾巴高高竖起。
雪槐奇了起来,猜不准这畜生要做什么,一边的一卦准却猛地大叫起来:“阿黄,不要放屁,千万不要放屁,我陪你一葫芦酒好不好?满满一葫芦。”
“这畜生想要放屁?”听了一卦准的话,雪槐这才知道阿黄掉转屁股的意思,他早听说黄鼠狼爱放臭屁,但放个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但看一卦准的样子,却似乎这阿黄放屁大不寻常,一时又惊又奇,到想要看看这阿黄放屁有什么奇处了。
阿黄听了一卦准的话,却不放屁了,只是姿势仍是摆着,却回过头来看向一卦准,吱的叫了一声,生似讨价还价,而且也确是在讨价还价,只听一卦准顿足道:“好了好了,我再加你一只烧鸡好了。”
听得还有一只烧鸡,阿黄吱的一声叫,立马收了势子,一蹦到了一卦准肩头上,拿爪子把一卦准三根稀疏的胡子梳了两梳,大有讨好之意,它如此精怪,直看到雪槐目瞪口呆,阿黄感觉到他目光,对他大大的呲了一下牙齿。
“这一人一黄鼠狼,还真是有趣了。”雪槐心中嘀咕,一卦准却把那平生一卦准上州铁板牙的招儿塞到他手里,没好气道:“给师父掌着招儿你怎会吧,可真是辛苦你了哈。”说完气乎乎转身就走。
雪槐略一犹豫,真就拨腿跟了上去,反正也无处可去,巨犀军来大隅原还要一段时间,那是一场恶梦,能躲一天就躲一天吧,实在躲不过了再说,这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得紧,先跟他们混混也不错,至少前去会有酒喝不是。
雪槐打好主意,便一路跟着,一卦准自然没好脸色给他看,他也不在乎,有时凑趣,反倒故意逗逗一卦准。
走了数里,进了一座小城,刚入城门洞,前面街上突传来一阵暴喝声和哭叫声,雪槐抬眼看过去,但见七八个恶奴模样的人围着一对年青男女正在逞凶,那对年青男女女的十七八岁左右,男的二十来岁左右,似乎是一对夫妇,这时两个恶奴架住了那女子,其他恶奴则对那男子拳打脚踢,那男子被打倒在地,旁边一个镶了两颗大金牙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道:“我家公子看上你老婆,是你小子的福气,竟还不识相。”说完又重重哼了一声,叫一声走,当先转身,旁边恶奴架了那女子,那女子死命哭叫挣扎,但如何挣得脱恶奴之手,那男子给打得满脸是血,听得那女子哭叫想要强自挣起来,半撑起身子,却又栽倒。
这群恶奴在这城里似乎极有势力,眼看他们逞凶,满大街围了不少的人,虽个个眼含怒火,却均是敢怒不敢言。
一群恶奴照着雪槐这一面横闯过来,一卦准急闪到一边,却见雪槐站在路中间不动,又急又怒,顿足道:“快到一边啊,想找死是不是?”
雪槐心中怒火万丈,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对一卦准道:“师父,我揽着一注生意呢,咱们马上就可以喝酒吃肉了。”
听说有生意,一卦准眼睛一亮,叫道:“哪里?”
雪槐向迎面的大金牙一指,道:“就是这位主顾,你看他嘴里的大金牙,正是有钱的主呢,咱们给他算一卦,三天的酒都喝不了呢。”
“我的天爷啊,怎么叫我碰上你这样的二百五。”明白了雪槐在说谁,一卦准差点昏过去,抓着雪槐衣袖猛扯:“给我让开了你这大傻蛋。”
但雪槐一个身子却好似生铁铸的,莫想扯得动分毫,这时那大金牙一群人已到面前,雪槐将招子一横,叫道:“算卦算卦,天朝第一神卦啊。”
“滚开。”一个恶奴叫。
雪槐呵呵一笑:“怎么,不信我的卦?跟你说,灵着呢,上算天开眼,下算地生金,算生算死算无名,平生一卦准,人推铁板牙,你若不信啊,这就算来。”
他说得顺溜,旁边人堆里一卦准却直翻白眼:“天爷,他倒是比我还能吹。”
听了他话,大金牙眼一横,将他上下一扫,嘿嘿一笑,叫道:“这等铁口,好啊,你就算来,看你家大爷我前途有几多富贵,算好了,大爷我自有赏,算不好,小子哎,今天你这一口铁板牙怕是安不稳了。”
“完了完了,傻小子,我等着帮你满地找牙吧。”听了他这等恶话,一卦准心惊肉跳,不绝叹气。
“那我就算来。”雪槐概然点头,他平日很见过几个算命先生装神弄鬼的样子,这时便依样学来,右手执了招子,左手掐动,闭了眼摇头晃脑,倒真有三分神算的模样,人堆里一卦准便看直了眼,暗叫:“看不出这傻小子还很会装神弄鬼嘛。”
雪槐掐了一阵,猛地大叫一声:“啊呀不好。”
他这一声叫得有气势,倒把大金牙吓一大跳,退一步,横了眼道:“你鬼叫什么?”
“不是我鬼叫,是卦象实实的不好啊。”雪槐叫。
“如何不好?”他装得象,大金牙一时倒有些摸不准了,道:“你且说来。”
“那我就说了。”雪槐拿眼直直的看了大金牙,道:“我说得直,铁嘴吃鸭,你可莫怪,但我这卦最准,言出必应,卦象上说,就在今年今日今时,你会脚断手折牙脱。”
“死了死了。”一卦准先前看雪槐装模做样,还怀着两分侥幸,一听这话,立时闭眼,咬牙吸气,他料定,大金牙不会脚断手折牙脱,但雪槐却一定会脚断手折牙脱。
不出他所料,大金牙一呆之下,立即暴叫起来,指着雪槐道:“给我把这小子手脚打断,也莫要留一个牙齿。”
众恶奴齐应一声,左右冲上,雪槐心叫来得好,偷眼看到一卦准又着急又生气的样子,心中却又偷笑,故意大叫一声:“啊呀,怎么打算命先生,我早说我是铁板吃鸭,最说得直了的了,你不讲理啊。”
一卦准简直要给他气死,大叫:“快跑啊死小子,还讲理,真要等死啊。”
“听师父的没错,我跑啊。”雪槐大叫一声,双手抱头,便迎着众恶奴直冲过去,一卦准再想不到叫他跑他却对着敌人跑,一时间给他气得手脚冰凉,再出不了声。
雪槐从众恶奴中间直冲过去,更不留情,一卦准那布招子乃是一根竹杖撑着,他杖尾轻摆,只在众恶奴手脚上轻轻擦过,说是轻轻一擦,但想他是何等神力,立时脚挨着脚断,手挨着手折,而大金牙最惨,手脚牙全给擦了一下,结果便是左脚断,右手折,嘴里的大金牙更脱嘴飞出,直落到数丈开外,给一个看热闹的一把抓着,就此无影无踪。
雪槐速度太快,所有人都只见他迎着众恶奴一冲,众恶奴便倒了一地,却并无一人能看清雪槐动手,而一卦准闭了眼睛,更是什么也没看见,直到听到惊呼声起,睁开眼睛见大金牙一伙东倒西歪,雪槐却傻愣愣的站在另一头,毫发无伤,顿时就呆了,猛扯胡子:“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奇哉怪也。”
他惊讶,一街看热闹的人也是惊呼声四起,一时间谁都不明白啊,就是大金牙一伙也没弄明白,雪槐实在太快了不是,以他们的水准,还真不到能看清雪槐动手的层次。
雪槐也知道他们没看清,便也装傻,搔着脑袋叫:“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故意去大金牙脸上一瞧,可就大叫起来:“我说我的卦最灵了不是,我看看,脚断了,手折了,还有你那大金牙,哎呀,你那大金牙呢,那上面可是金子呢。”便对一众看热闹的拱手:“大家行行好,帮忙找找这位的牙齿吧。”
众人无不恨这大金牙一伙,哪里会帮着找,而且雪槐这话也有趣,哪有帮人找牙齿的,顿时哄笑出声。
大金牙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心里明白必是雪槐搞了鬼,把那好的手捂着嘴看了雪槐道:“好小子,你等着。”和一干恶奴互相搀扶着狼狈而去。
那小两口过来拜谢雪槐,雪槐装傻:“谢什么?为什么要谢?啊,是我要也给你们算一卦不是,好说。”也装模做样掐了下,笑道:“算过了,明年你们会添一个大胖小子。”
听了他这话,那女子可就红了脸,小两口拜谢告退,雪槐心中畅快,回头看向一卦准,便在这时,耳中忽听得一声喝:“好身手。”
雪槐扭头看去,但见不远处一间酒楼的雅阁上,一个中年汉子正对他点头而笑,这汉子能看清雪槐身手,可见身上必有功夫,雪槐便也点头,算是答谢,那汉子却就在雅阁上拱手道:“这位兄弟,请上楼来,喝一杯如何?”
有酒喝,雪槐哪里会推辞,却看了一卦准道:“师父啊,有人请我们喝酒呢。”
一卦准却已打听到大金牙一伙人的真实背景,叫道:“还喝酒,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大金牙是什么人,他是知县公子的管家,你打折了他牙,他如何肯干休,天爷啊,怎么叫我摊上你这样的二百五徒弟,这不是把天撞塌了吗?”他虽没看清雪槐动手,但终究不是傻瓜,再加上听了大金牙的威胁,自然知道必是雪槐闹了鬼,想着得罪了县令公子,当真把雪槐怨得了骨头缝里。
“知县算个什么,只管上来。”那汉子在楼上叫:“那知县若来,一切有我。”
一卦准扭头向那汉子看去,见这汉子装扮虽不是很华贵,但颇有威仪,显然是身有权势之人,他是跑江湖讨生活的人,见风使舵攀高枝最是拿手,立时便转了心思,道:“即有这位大人出头,那就叨光喝一杯。”却又看了雪槐,咬牙道:“我的祖宗,再莫要闯祸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就算你有几斤蛮力,不管用的。”他以为雪槐不过是几斤蛮力,雪槐心中好笑,点头诺诺。
当即上楼,相见了,那汉子自报了名字,叫谢思全,虽未言及身份,但身侧四五随从,个个神情骠悍,显然大有来头,问及雪槐名字,雪槐却不想报出真名,随口报了个木鬼的假名,那是从槐字化出来的。早在见上林青时他便已洗去了脸上的鱼油,但却并不想报出真名。
倒酒上来,一卦准肩头阿黄顿时吱吱个不停,一卦准忙告个罪,倒一碗酒放在地上,阿黄欢叫一声,探头到碗里大口而喝,谢思全显然也从未见过喝酒的黄鼠狼,大觉有趣,一卦准又撕了一只鸡腿,阿黄咬一口鸡腿喝一口酒,吃得有模有样有滋有味,谢思全看得兴味盎然,话头儿全落在了阿黄身上,倒忘了来问雪槐,这样更好,雪槐便自喝酒。
正聊着阿黄,忽听到街上喧哗,雪槐几个探头看下去,却果然是大金牙一伙又寻来了,这次足有四五十人,且各执兵器,气势汹汹,大金牙坐在一副二人抬上,他旁边一个公子模样的人,不要说,必是那什么县令公子了,一片声只是叫:“在哪里?在哪里?”
一卦准急一缩头,看向雪槐,怨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来寻仇了,都是你,强要出头,现在如何是好。”说着话,却拿眼却瞟谢思全,谢思全哼了一声:“好大狗胆。”取一杯酒,就在楼上对着那县令公子倒将下去,正倒在那公子头上。
那县令公子猝不及防,狼狈不堪,顿时暴跳如雷,抬起头来刚要叫骂,一眼看到冷眼看着他的谢思全,顿时就哑了声,嘴张了两张,叫道:“谢领班,你老人家怎么到了这里?”
“领班?这是个什么官儿。”雪槐心中思忖,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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