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七咒
“领班?这是个什么官儿。”雪槐心中思忖,上次征狐女时虽和东海王龟行波都打过交道,但对东海国的官制并不明了。
“原来你还认得人。”谢思全哼了一声,喝道:“这杯酒算我赏你喝的,给我滚吧。”
那县令公子喏喏连声,带着一班人抱头鼠窜而去。
“还不快谢谢大人。”一卦准见雪槐无动于衷的喝酒,急得推他,自己先抱拳道:“多谢大人相助,否则今天我们便麻烦了。”
谢思全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柱,其实以令徒身手,这几个人不够他一顿打。”说着看向雪槐,道:“不过木兄弟,以你这种身手在江湖闯荡也太可惜了,不如跟了我去京中,投到国舅手下,必可大展身手。”
“国舅?”雪槐未做声,一卦准却叫了起来:“谢大人是说当朝林国舅吗?”
谢思全点头:“是,我便是国舅护卫领班,今日来这里办点小事,不想倒撞上了令师徒,也是有缘,国舅求贤若渴,见了令徒身手,必加重用。”
“原来是林国舅的护卫领班。”雪槐终于弄明白了,暗暗点头。
东海国的事雪槐大致了解一些,知道这林国舅是东海王现而今最宠爱的林妃的亲哥哥,借着妹妹的裙带关系,在朝中拉帮结派,呼风唤雨,颇有一手遮天之势。因此谢思全虽只是一个护卫领班,县令公子见了他却也怕得要死。
“大人是说让我们师徒进京给国舅做事?”一卦准两眼放光,抓着酒杯的手几乎都要发抖了。他周游东海讨生活,自然知道林国舅在东海国的权势,他一生漂泊不得志,但如果能攀上林国舅,那可真是山鸡变凤凰了,焉能不激动。
谢思全点头:“是,木兄弟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一卦准大力点头,离席拜倒,激动得胡子乱颤道:“多谢大人成全。”却见雪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可就急得他差点心脏不跳,冲着雪槐叫道:“快来拜谢谢大人啊,你傻了不是。”又忙对谢思全解释:“大人莫怪,我这傻徒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会儿乐傻了呢。”
听了他解释,雪槐哭笑不得。他顺着一卦准叫他师父,不过是见一卦准一人一黄鼠狼有趣,借此引开心思,可不想和他们长混下去,更不想去国舅府当什么护卫,正自犹豫,却忽地想到当日在东海王宫中喝的东海酿颇为不错,引动馋虫,便对谢思全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大人。”
谢思全能做到林国舅护卫领班,自然有点眼光,他早看出雪槐这对师徒不太对头,做徒弟的雪槐功夫了得,做师父的一卦准却纯是一个江湖骗子,雪槐又倨傲不拜,显然对做国舅护卫不以为然,颇为奇异,不过这时也问不得这么多,雪槐答应就好,当下一起动身,直奔东海城。
小城离东海城已不过数十里,半日便到。进了东海城,想着当日领兵进此城时胸怀壮志,今日再来,心志全变,雪槐一时间大是感概。
进国舅府,林国舅却进宫去了,事实上就算林国舅在府中,谢思全也不能给一个小小的护卫引见,对雪槐道:“国舅太忙,你只管跟着我,适时一展身手,我趁机给国舅引荐,国舅必会重用。”他是个实诚人,还怕雪槐怪他说话不算数,却不知雪槐根本是想进府来喝东海酿,点头应了。谢思全极看重他身手,单拨了房间给他,至于一卦准,谢思全也答应去下面的庄子里安排个管事的职位给他做,把一卦准美得三根胡子翘上了天,这夜在房中兴奋得睡不觉,便摇头摆尾算起卦来,猛地睁眼大叫:“原来如此。”看了雪槐道:“徒弟,你本是穷鬼加倒霉鬼,打了那大金牙更是闯了滔天大祸,可却偏遇着贵人,不但没事,反倒因祸得福进了国舅府,而师父我一生命苦,却突然一夕得志,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先前也奇怪,刚才算了一卦才知道,原来就是因为你拜了师父我,同时也是师父我遇见了你,我两个相遇了,才有此变,这在卦书里叫做龙虎相生,风云际会,两个倒霉鬼到一起,霉气相冲,反到成了一对幸运蛋子。”
他滔滔不绝说下去,雪槐却差点要笑掉大门牙,忙猛灌了半坛子酒,才强把笑意压了下去。
这时已是天黑,一卦准填了一肚子酒肉,心满意足睡了,雪槐却没睡意,他喝的那酒,不是东海酿,馋虫未饱,如何睡得着,看一卦准睡得死了,便溜将出去,到国舅府酒窖里,酒不少,却偏没有东海酿,雪槐大是失望,肚中酒虫更是翻腾不休,再管不了那么多,便借遁术直入东海王宫。
雪槐从西面入宫,一路寻将进去,他不知王宫酒窖的具体位置,但只要靠近,凭他的鼻子,一定闻得出来,而事实上,他现在已经闻到了酒香,并且正好是他熟悉的东海酿的香气。香气是从左侧的一间宫室里传出来的,但里面同时传出说话的声音,雪槐收术,一个翻身到屋椽下,从窗子里看进去,但见里面是一间十分华丽的宫室,正面榻上坐着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女子,装扮华丽妖艳,身侧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在边吃果子边玩一样玩物儿。这女子下首,摆着一张矮几,上有酒菜,不用说,东海酿的香气便是从几上酒杯中散发出来的。雪槐咽了口口水,看矮子后那人,却是一愣,原来那人竟是林国舅。一看到林国舅,雪槐立即便猜出了那女子身份,必是林国舅之妹林妃,那小孩子自然便是林妃之子龙果了。
“还真是巧,这一下便撞上家主了。”雪槐冷眼看着林国舅,想着自已竟做了林国舅护卫,不觉好笑,他安心要躲到矮子盗出兵,到国舅府做护卫,又有酒喝,又能和一卦准逗着玩开心,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这时林妃开口道:“无花那小子明天就要动身了吧,我就想不通,在这里我们抓得他死死的,想怎样摆布他就怎样摆布他,又何必要打发他到巫灵去为质,不是多费一番手脚吗?”
东海王两子,大儿子无花为已故的王后所生,这时已年近二十,雪槐曾听龟行波说过,这无花为人仁厚爱民,在东海口碑极佳,这时听得说要让他去巫灵为质,不由一愣,想:“东海即向着我巨犀,又要王子去巫灵为什么质?万一巫灵和我巨犀起冲突呢,东海向着谁啊,若向着我巨犀,为质的王子不就是个死吗?这东海王真是糊涂得好笑。”
林国舅微微一笑,道:“妹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放无花那小子在国内,我们虽然看得紧,但他还是可以假仁假义的收买人心,赶他去巫灵,这一点便不必操心了,若想收拾他,其实在巫灵也很容易,现在巨犀正谋霸业,必与巫灵冲突,到时我们只需倒在巨犀一边,立即便可借巫灵之刀杀了无花,又不落恶名,岂非两全其美。”
“原来如此,兄长果然高明。”林妃大笑,外面的雪槐却是咬牙点头:“原来是要借刀杀人,好毒辣。”
东海的事雪槐知道一些,无花虽为王子,但朝中大权都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林妃自然想要自己的儿子龙果做未来的东海王,因此一直把无花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老早就想要除掉无花了,只是雪槐没想到,他会亲耳听到林妃兄妹对付无花的毒计。
笑了一阵,林妃又道:“要到巫灵为质,这几天这小子该是在家里哭吧?”
“那倒没有。”林国舅摇头,道:“据眼线传回的消息,无花小子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什么东海策。说着向身后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示意:“把东海策念给娘娘听。”
那师爷上前跪下,林妃却摇手道:“我可不耐烦听什么文章,你大致说说是什么个意思吧。”
那师爷应了声是,略略一想,道:“无花的东海策,说的是富民强兵之法,也没什么新奇之处,惟一有点意思的,是他在东海策中提到,要彻底更改大王对矮子盗及狐女族的政策,他提议,对狐女族,不但不应该打,反应该大力表彰,同时彰示全国以狐女族为榜样,矮子盗来时不再害怕逃避,而是奋起还击,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这样在大国的争霸中便可保持中立,即不得罪也不向着任何大国,东海才可保持长久…。”
“哈哈哈,不必念了。”他没说完,林妃早已哈哈大笑,对林国舅道:“这不是和大王喝对台戏吗,这小子,怎么永远这么傻啊。”
林国舅也笑,道:“所以我已允许马相国明日早朝时将东海策献与大王。”
“大王见了他的东海策,一定非常喜欢他。”林妃咯咯娇笑,林国舅也是哈哈大笑。
而窗外,雪槐却完全呆了,脑中雷轰电掣,嘴里喃喃念叼:“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不打狐女族,便不必向巨犀借兵。”
如果东海国不向巨犀借兵,巨犀便找不到借口出兵东海,也就没有办法实践和矮子盗结盟的允诺,盟约自动取消。
“那我也不必和义父对阵沙场。”
想到这一点,雪槐心中有若火烧,猛地里向天一声狂叫,屋中林妃兄妹一惊,护卫急出来看时,雪槐却早已出宫去了。
雪槐飞奔的方向,是无花的王子府,当日龟行波说及无花仁义,雪槐曾特地留意过,这时还有印象。脚下飞奔,脑中更是如电急转,一个主意清晰定形。
助无花成为东海之王,实现他的东海策。
虽然离矮子盗渡海巨犀出兵最多不过四、五个月时间,东海的一切又全掌握在林妃兄妹手中,此时的无花甚至还要远去巫灵为质,要想成为东海王,至少先要从巫灵回来。
但所有这一切,都拦不住雪槐,只要能够不让巨犀和矮子盗结盟,只要能够避免和义父对阵沙场,再难,雪槐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半点迟疑。
到无花的王子府,收术落在屋顶上。无花的王子府不很大,装饰也不华丽,甚至还有些破败,无花处境之艰难,可以想象。
雪槐正自凝思,要想个什么借口与无花相见,却突闻屋后怒吼声传来,急抬头看去,但见一条怒汉右手执刀,左手揪了个下人模样的人,怒吼着过来。
“吱呀”一声,左侧一扇门开处,一个年青人走了出来,他二十左右年纪,穿青布长衫,有些旧,但洗得干干净净。他有着一张极削瘦的脸,但脸容很平静,看人的眼光,清澈如水。
雪槐没见过无花,但他可以肯定,这年青人一定就是无花。同时心中更长长吁了口气。
他只一眼就看出来,无花正是他喜欢的那种人,帮助无花,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岩刀,怎么了?”无花看向那怒汉,轻轻的皱着眉。
“他偷了东西想逃跑。”岩刀将那下人往地下一摔,怒叫。
“王子饶命啊。”那下人爬到无花面前不绝叩头,哭叫道:“我真的不能帮王子驾车去巫灵,不是我怕死,我没有办法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个孩子,我死了,谁养活他们啊。”听了他的话雪槐明白了,原来他是无花的马夫。
“你?”岩刀暴叫,握刀的手扬起。
“岩刀,不要。”无花挥手阻止他。
“王子。”岩刀两眼血红:“对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留着他做什么?”
“岩刀。”无花又低叫一声,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那马夫,道:“是,我也不瞒你,事实上也谁都知道,我很难从巫灵回来了,我不怪你,你去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放到那马夫手里,道:“我是个穷王子,没什么钱,这里有一块玉,你家里负担重,拿去换了钱置点产业吧。”
“王子。”那马夫哽咽出声,叩了两个头,转头去了。
“唉。”岩刀猛地转身,一刀劈在身后的树上,碗口粗的树给他一劈两半。
雪槐静静的看着,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并不是林国舅自己才知道他自己的毒计,无论是无花还是岩刀和那马夫,都知道,但却没有办法。
“岩刀,不要这样。”无花看向岩刀,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怎么,你怕没人给我驾车吗?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没几个人知道,我自己能驾车,而且技术很好的,不信明天你坐我的车看。”他笑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但雪槐的心却似乎给什么东西刺了下。
一个王子,因为找不到马夫而要自己驾车,然后他说,他驾车的技术很好。
雪槐看到岩刀的手,因拼命捏紧拳头而在发抖。
雪槐深深的吸了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他开了口。
“要找个马夫吗?我的要价不高的,只要每天有酒喝就好。”
岩刀霍地转身,一步跨到无花前面,刀一横,向雪槐上下一扫,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我嘛?”雪槐微微一笑,抬眼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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