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七咒
依雪槐心中火气,这些人便死一万次也是理所当然,但他知道不能依着自己性子来,真伤了人,碧青莲会更加为难,所以虽是暴怒之中,仍是看好山寺附近的水塘才往里扔,吓吓这些纨绔子弟。
“反脸人大哥,不可伤人。”孙荧不想雪槐会突然出手,可就吓了个心儿不跳,她也担心雪槐伤了这些人啊,但不等她声落,山门前已是干干净净,人全在水塘里了,眼见一干纨绔子弟只是鬼哭狼嚎的往塘岸上爬,并没有出人命,总算吁了口气,手刚拍着胸口,却又瞪大了眼睛,急叫:“反脸人大哥,不要。”
原来雪槐扔完了人,却还不停手,竟将山寺旁边的一只石狮子举了起来,他以为雪槐要把石狮子也扔进水塘里呢,所以吓坏了,急出声阻止。
但雪槐如何会听她的,侧头怒目,瞪着在塘岸边鬼叫的一干纨绔子弟吼道:“今日只叫你们喝几口水,下次若敢再来,那就想清楚了,看是你们的头硬,还是这石狮子硬。”说话间怒吼一声,将手中石狮子对着山门另一头石狮子猛砸过去。
他纯心立威,这一砸尽了全力,但闻一声轰天巨响,乱石纷飞中,两头石狮子竟相互撞了个粉碎。这一下不但吓得一干纨绔子弟面无人色,屁滚尿流,纷纷逃命,便是碧青莲那两待女也是面上变色,要知那石狮子乃是青石雕成,坚硬异常,寻常刀剑砍上去,不过砸起几个火星儿,雪槐竟能将它们砸成两堆碎石,这份神力,实是不可思议,那两个待女就自忖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何不吃惊变色。
这一声巨震,合寺震惊,寺门开处,法一紫气道人等六大掌教一齐现身,旁边跟着碧青莲,还有一个高年僧人,看装扮,雪槐猜他必是本寺住净智,只有荷叶道人和撞天僧没有出来。
雪槐暗看碧青莲脸色,数天不见,却是憔悴了好多,一时心中大痛,暗叫:“青莲,可苦了你了。”
法一几个眼见两头石狮子碎成石块,都是脸上变色,净智更大叫起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孙荧一脸惶恐,刚要解释,雪槐却抢先开口道:“是我砸碎的,我叫反脸人,要问就来问我。”
净智几个眼光一齐转到他身上,碧青莲眼光也转了过来,雪槐变得太怪,又注意变了一下声音,她果然没能认出来,法一等自然更不要说了,眼见雪槐生相怪异,都睁大了眼睛。
“反脸人?你是哪里钻出来的,为什么要砸碎我山门前石狮子?”净智哼了一声,脸上现出怒意,他显然有点修为,两眼一瞪,便如两道电光射向雪槐。可惜他要吓雪槐,那还差了点,而且雪槐那脸其实不是脸,只是一个后脑勺儿,变出的脸眼睛虽能动,却也只是动一动而已,可看不了东西,更不会怕。
“问我哪里钻出来的,我自然是娘肚子里钻出来的,难道还是石狮子肚里钻出来的不成,至于为什么要砸了石狮子,哼。”说到这里,雪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因为这石狮子守护山门,但鼓着两只大眼珠子,眼睁睁见无赖来寺前骚扰我家主人,竟话也不说一声,屁也不放一个,这样的石狮子,要来何用,所以我要砸了它们。”
他话中的意思,净智自然明白,老脸一红,一边的法一却叫道:“你家主人,谁是你家主人?”
雪槐向孙荧一指,道:“我反脸人一生不幸,生反了脸,天下人都笑我骂我,但刚才这位小姐从街上过,不但不笑我嫌我,反替我赶开无赖小儿,所以我就拜了她为主人。”说到这里,却又向碧青莲一指,道:“但后来才知道,碧青莲小姐又是我主人的主人,那自然也就是我的主人了,我反脸人一生受不得人半点恩义,主人有恩于我,我反脸人便以一腔热血相报,所以不论是任何人,也不论他有泼天的权势还是翻天的手段,只要辱及我家主人,便是我反脸人不死不休的仇人。”
他概然而言,侧目而视,凛然生威,眼见碧青莲受委屈,他心中实是充满了痛惜愤怒,这时便毫不犹豫的爆发出来,但他这样子落在法一几个眼里,却是十分震惊,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古怪的反脸人就是雪槐,一个无名之辈,竟敢对五观三寺的掌教怒目而视,那是实在需要一点勇气的,一边的镜空猛地鼓掌大笑,叫道:“敢对五观三寺六大掌教侧目而视者,前几天见识了一个雪槐小子,今天却又看见了这反脸人,好好好,这两个小子,都最合我的胃口了。”
她笑,法一却是大怒,瞪一眼碧青莲,一拂袖子,入寺去了,紫气道人几个自也跟了进去。眼见法一几个都怒气冲冲的,孙荧有些着慌,一脸歉意的看向碧青莲道:“小姐,这个人,我…。”
雪槐知道她的意思,对碧青莲道:“都是我的错,给小姐带来了麻烦,小姐要怪就怪我吧,本来我是想求小姐收留,现在看来又只好到处流浪了。”
碧青莲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不怪你,你为我出头,我该谢你才是,你即无处可去,那就先跟着我吧。”
雪槐什么流浪的话是故意说的,他笃定碧青莲一定会留下他,因为碧青莲绝不会赶走一个为她出了力的人,这时便装作大喜作揖,叫道:“多谢小姐。”心中却是暗叫:“青莲,雪槐在你身边了,你爱的人一定会让你重新露出笑脸。”
雪槐入寺中,打听情势,原来神一的一气三摧四阵刚刚布完,说好明日让五观三寺八大掌教观阵,雪槐倒来得正是时候。打听得明白,雪槐心中冷哼:“好极,明日我且看看,这什么一气三摧大阵到底有何奇处。”
第二日响午,五观三寺以荷叶道人撞天僧领头,齐出城外狮子山下看阵,雪槐自也跟去。到山下,远远的便见一团巨大的黑雾,里面邪气涌动,甚至雪槐的剑眼也看不进去,知道必然是四阵之一,暗暗点头:“看来有点歪门邪道,怪不得敢向五观三寺挑战。”
到近前,但见一个白胞道者,赤发青面,眼藏邪气,不要说,自然便是神一了,雪槐只看他眼底邪光便知道,这神一邪功了得。
神一见五观三寺人众到来,仰天一阵狂笑,叫道:“荷叶牛鼻子,狗肉僧,还认得我么?”
他声未落,撞天僧已是讶然出声:“白城道人,原来是你。”荷叶道人则点头叫道:“阵中看来就是你们尸门四邪四大邪道了。”
雪槐不知尸门四邪是什么东西,而法一几个却是个个变色,原来所谓尸门四邪,乃是指的白城、黑风、黄沙、红焰四个邪人,这四大邪道所习为尸门秘功,歹毒诡秘,乃是和荷叶道人撞天僧同辈的邪道狂魔,邪功虽不如荷叶道人撞天僧的佛道玄功,但在当年也是凶名赫赫,法一等虽是晚了一辈,还是听说过他们的凶名,知道四道的厉害,所以变色。
白城道人又是一阵狂笑,叫道:“好,两位总算还认得故人,那我也不必废话了,这四座大阵,就是我四兄弟所设,当年你五观三寺仗势欺人,赶得我四兄弟上天下地,今日你们势暮途穷,而我们四兄弟却是神功大成,识相的,就此散了五观三寺,加入七杀教,七杀教主对我四兄弟十分看重,尊为四大客卿,很说得上话,看在故人面子上,我四兄弟可以替你们美言几句,若不识相,那这四座大阵里,便是五观三寺葬身之所,除名之地。”
他这话狂,但却是实情,五观三寺真的已不是当年的五观三寺,早年高手中,惟一剩下的荷叶道人撞天僧也是道基受损,不足与真正的好手相斗,而法一等六大掌教,功力则还差着一个等次,根本称不上真正的高手,不说白城道人的一气三摧四阵如何,便是单打独斗,六大掌教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时脸色更变,一边的雪槐却是暗暗点头:“果然是七杀邪教网罗的邪怪,观这白城道人,邪功可能还在天风道人之上,如果他们什么一气三摧都差不多,这份声势得也了得,但我召雷电双鸦来,再加上骷碌鬼王,也足可对付得了,打着青莲的名号,替她立下如此大功,到时荷叶道人该不会再怪青莲了吧。”他心中想得通畅,只把冷眼去白城道人身上上下乱扫,却再没注意法一几个的脸色。
荷叶道人冷哼一声:“白城道人,不必废话,你打开阵门,且让贫道看看这几百年你们练出了些什么牛黄狗宝。”
“不让你们见见真章,量你们也不死心,好,先看我二弟的摧天黑风阵。”白城道人呵呵一阵狂笑,回身一个掌心雷,霹雳一声,黑雾散去,现出一个荒谷,约有百亩大小,内里五百道徒分阴阳排列,各执长剑,也不见奇处,但雪槐知道四道即布下此阵,必有玄虚,当下冷眼而视。
果不其然,只顷刻间,异象突生,荒谷的左侧,突地起了一股小小的龙卷风,刚起时极小,约只有拳头粗细,丈许高下,黑糊糊地,就象哪里农家烧湿柴起的黑烟,但只一眨眼,那黑风便粗了许多,而且越来越粗,喘口气的功夫,竟凝成了一股粗若数人合抱的巨大黑风,高达近百丈,飞速的施转着,雪槐凝神看着,到看这黑风会长粗到什么样子,那黑风却不再变粗,竖在上面的头突地往下一扎,就象一条活的黑蛇,随即便在谷中以惊人的速度盘旋起来。
黑风由小变大时,谷中清清明明,一草一石都纤毫可见,但黑风这么一盘旋,整个荒谷立刻变得漆黑一团,只见黑雾象疯了一般的翻滚,那种情形,打个比方,就好比一条巨大的黑蛇在一塘黑水里盘旋翻滚,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种盘旋的巨大力道和撕开空气发出的刺耳尖叫。
到这会儿雪槐才看明白这阵的奇处,暗叫:“原来这阵邪在这里,妖道必是藏身黑风之中,人入阵中,张目不能见物,妖道再借黑风如此盘旋急攻,确是难挡难防,只不过这黑风只可遮得别人之眼,却休想遮得了我神剑的天眼。”
白城道人叫道:“这是我二弟黑风道人的摧天黑风大法,诸位见识了吧。”说着哈哈大笑,笑声中谷中黑风一收,复又凝成一根风柱,渐渐变小变矮,到一个人粗细时,霍地散去,现出一个黑胞道者来,向荷叶道人几个一拱手,冷笑道:“青莲牛鼻子狗肉僧,欢迎诸位入阵,故人黑风无物待客,便请诸位喝西北风。”
“西北风就狗肉,好啊好啊。”撞天僧大笑。
白城道人却只是冷笑,道:“跟我来,且再看我三弟的摧地黄沙阵。”当先领路,翻一个山包,又是一个山谷,掌心雷震开阵门,也是五百道徒布成阵势,与先前山谷不同,此谷中无石无草,却尽是黄沙。那五百道徒手中也不是剑,却各端了一盆黄沙。
“二哥请他们喝风,那我黄沙就请他们吃沙好了。”众人正自看阵,邪笑声起,笑声中,谷内沙中忽地钻出一个黄胞道者,左手中托着一个钵儿,里面盛了半钵子黄沙,斜眼向荷叶道人几个一瞟,邪邪一笑,伸出钵儿道:“诸位,看好了。”声落,猛张嘴,对着钵中黄沙便吹,便闻忽的一声怪啸,猛地里满谷黄沙,漫天飞舞,先也不见奇处,但顷刻间忽现异象,那飞舞的细细黄沙中,突地生出数十块巨大的岩石,夹在黄沙中飞舞,巨石彼此撞击,发出惊人的巨响,但巨石撞碎后,却有更多的巨石生出来,一时间满谷都是巨石在不停的撞击。
雪槐一直满怀信心,这时却有些色变,暗叫:“这些巨石必是那黄沙生成,黑风只能掩人耳目,但这些巨石却本身就能伤人,人入阵中,给巨石这么一撞,哪里还有命在。”不止他变色,法一等也是脸色齐变,众人都是有眼光的,黄沙道人这黄沙阵威力远大于黑风阵,若无破黄沙道人沙变石的妙法,任他是大罗金仙,入阵有死无生。
黄沙道人演了一阵,收了黄沙,白城道人看向众掌教:“我二弟这摧地黄沙阵如何?”
“你好多废话,只带路看后面的阵好了。”紫气道人暴叫。
白城道人哈哈狂笑,道:“好,让你们再看看我四弟的摧魂烈焰阵。”与黑风道人黄沙道人一齐引路,复过一个山包,又现一谷,谷中仍是五百道徒,却是两人一队推着一辆车子,车上堆着柴草。谷中正中心处,一个红胞道者,正是红焰道人,见了雪槐等一路人众,厉叫一声,忽地伸拳在自己鼻子上猛捶一拳,鼻中应手喷出一条火柱,那火柱似是活物,出鼻便四下乱窜,眨眼间便将一座小谷烧成一座火焰山,火面子直抽出数十丈高下,炙人的热浪滚滚涌出,雪槐等人立身处离着荒谷约有数十丈距离,却也觉得炙面生痛。
雪槐面色更变。巨石打来,若许还可剑挡,但火却如何挡?莫说人身只是肉做,便是铁打,如此大火,也要烧化了。不要说,法一几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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