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哀到家+番外 作者:姬二旦(晋江2013-8-27完结,宫廷侯爵,情有独钟)






    我思忖片刻,入眼的皆是淡雅的水墨,柔嫩中却显恢弘,便蘸了蘸墨,写下: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我啧啧嘴,倒是可惜了这幅画的意境了,心满意足地将笔交给他,却未见他面色不佳,反而看向我时更添几分幽深。正有此惶惑,云启却道:“木姐姐,你这《西洲曲》明显不对夙哥哥的画意,难不成是有什么深意?”两颗小门牙白亮亮的,云启倒是露出一脸灿烂,可我怎么看怎觉得他像是只小狐狸。

    我暗下多念了几遍,莲子清如水,恋子情如水再抬头时,心下猛然已了了。不料正对上夙昧那双清冽深邃的眸子,心下一片赧然。西洲曲是南朝的情歌,只道些忆郎郎不至、君愁我亦愁的热烈告白之言,绝非我本意。可是显然他们都已猜穿了我心中所想,但又故意曲解,让我蒙受着奇天大羞,我恨不得立刻钻入地缝里去。我绝非见夙昧一见钟情,要想着法子表露心迹。我这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可巧他一句:“木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今日方见,而得姑娘的青睐与肺腑之言,在下真是荣幸之至。但你我二人年纪尚小,此等大事还是先与父母相商之后,方可定下,见姑娘盼嫁心切。我提议,不如待你及笄之时,请皇上做主,成全我俩婚事?”

    靠之,我眼角抽动,敢情这先后不到一个时辰,我便将自己嫁出去了?我气急难当,忍无可忍,哼了一声,拂袖转身离去,临走前用愠怒得能够燃尽了这宫阙的熊熊大火狠狠剜了他们两眼。

    却在身后听见夙某人在那教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孩子说什么:“这便是喜极而嗔,是娇嗔,女子都是心口不一的。”

    “原来如此,”云启很是受用,“女人都是这样,我记得九皇嫂也是这样对皇叔的”

    彼年我十二岁,夙昧十五,云启八岁。

    而转眼八个春秋已过,我成了太后,夙昧是帝师,云启是一国之君。

    倒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了。

    想当初这段相识用一句忒俗气的话讲叫做:不打不相识。

    云启这小子如今当了我儿子,我与他的辈分就此差了一大截,虽说一开始我兴奋了一下,因为有一种我可以管着他的优越感,如大权在握。可后来又有一阵不甘,心愁我明明就如花似玉的年纪,为什么就变成了孩子他娘了,一阵默哀。

    我儿子他呢,从小也就我们这几个玩伴。他前面几个都是姐姐们,一天到晚扑蝶葬花的,都玩不到一起去,况且云启又是个早熟的。虽说那些个姐姐公主们都疼他得紧,但他就是一副谁都不愿搭理的样子,故作淡漠,可实际上呢,他说他是受不了那些胭脂水粉。纵然是上等的,也呛得他难受。还有那映入眼帘的弥望的金块珠砾堆满了头,让他想起一句话: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一想到御河上都浮着一层白乎乎的东西就一阵的反胃。

    于是他才赖上了我,我只能说,这是我的福分呐,叹。

    至于夙昧什么的,就一直没个正经模样,以为自己有了张好皮囊就不可一世了。哼,不过他离京三年去学艺之后就像是变了个样子。说话虽然也是这么个不着调的,但我总觉得他深沉了点,这也许是因为年岁增长的缘故,但我总觉得心里寂寥得很。他与云启倒不再向原来这么亲近了。又或许是本来他俩就不亲近,只是当时云启屁大点,于是爱跟着年龄相对长一些的孩子玩。而今呢,他好歹也是个帝王了,总不能像原来那样没皮没脸吧。

    综上所述,我便释然了,总结出来的不外乎三点:一、流光不仅改人容颜,而且改了人的内在。小屁孩出落得倜傥如斯,举手投足间都是强大气场。让人难以直视。

    二、一切都是缘分呐。若八年前我未起了兴参加那国子监的秋试,我就未必会上到这个位置。

    三、男儿如酒越老越醇香,女子如肴越久越久腐烂。我自是不想说了,眼见我一日日虚岁徒增,但我始终没有找到我的白马良人。呃,就算我找到了,但人家若是对我没那个意思,我不是丢了我这张老脸吗?

    我声明一下,袁崧海这老皇帝还是有人性的,他临走时还对我说有卷圣旨特意写给我,说是耽误了我这么多年大好青春,若是找到个好的,待到他儿子根基稳了,便把自己嫁掉好了。但是说得轻松,我真正实践起来又是有多难。也不想想我顶着一个前太后的头衔,纵是有人中意我也会因此望而却步。

    想到此,不仅有些黯然。跨过一个门槛,抬头猛一眼,却见到了聂疏言。心一漾。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毫不羞涩的说,这这便是老天给我安排的白马良人么?

    聂司马立在大殿外。一身白衣,眉朗目清,温润如春风化雨,淡淡笑意似是将你全身都融了去,倒真是个翩翩公子,真叫我欢喜。三年前,才十八便成了状元郎,一路青云,竟是做到了司马的位置上。我估摸着若是老皇帝在世,一定又要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假以时日必能挑起大梁。

    开口欲打个照面,但话不由己,竟生生地出了个“白”马良人的音,忽觉不对,立即收口,掩住了我这点小心思。那个,寡妇乱勾搭是不人道的,即使她寡的是个皇帝。我转口换成了:“白衣卿相,褪去了朝服,倒是更有一番风骨。聂司马,许久不见,可安好?”

    心里头缓了缓,还好我急中生智啊。

    “回太后,臣安。”清浅的笑意如莲如水,似吹面不寒杨柳之风。

    娘的,一旁的太监却就在边上喊着扭捏的嗓音:“皇上宣聂司马觐见”破坏了我的旖旎小梦境,一阵头痛,被扰乱了美景,便与聂疏言告辞,回我的桑梓宫。

    我施施然回宫,一遍思忖着如何与夙昧开口。也没注意其他,见到了桑梓宫便扑向床榻,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再说。有道是当一天太后就老十岁,哀家是真的叫苦不迭啊。

 第3节:第3章 【03】上榻之罪

    然后,冷不防我浑身僵硬,不料的是感到身下有着些许的不正常,呃,什么时候多了个仿真性人偶。人偶之手抚开我的散落的头发,我僵硬地转头抬眼,对上那个我身下床之上岿然不动安然自如的那个人。

    凤目微张,凛厉地道:“大胆狂徒,竟敢上哀家的凤榻!此榻先皇亦不曾睡过,岂由你这小人染指?还不快快赎罪,乞哀家饶你一命。”

    “微臣,”夙昧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知罪,愿听凭太后处置。揉、圆、搓、方,由太后定之。”

    我挑起身下人下巴,不怀好意地笑着说:“看你这副我见由怜的样子,不如就收入哀家袖中,从了哀家,享一世荣华。”我流转着目光,语速放慢地说,“夙面首,可否?”

    “求之不得,”他今日如此配合我玩耍,我心一阵欢喜,起身坐在榻边却听他继续道,“今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具,不知太后欲何时与微臣共赴巫山见周公?”

    他口味重了,我有一丝羞赧,真真是调戏不成反被调。夙昧依旧懒散地躺在上面。我叹了口气,打算将我儿子的想法与他说了。

    “永辽行省水灾一事已了,你功不可没,皇上欲犒劳你。猜猜赏你什么?”

    “赏我什么?黄金万两?国库空虚,积贫积弱;封侯坐相?大权岂不分散;我看也只有赐我点香车美人了。”我无力于夙昧的敏睿,点头表示他说中了。其实我让他猜猜什么的都是废话啊,他哪有说不准的东西。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半仙。

    但他话锋一转,颇有兴致地看向我说:“可是朝堂上下有谁不知微臣是太后的入幕之宾,你儿子这样做,让你主持这件事,是在试探你。”他轻淡一笑,“亦是在探微臣,有没有逆反之心。”

    听后,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即一怔,道:“云启他,探我不有可能。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我对皇权无心。若不是袁崧海的圣旨,我也不可能在元京在宫中待那么久。至于什么入幕之宾,你我不过是普通的朋友,朝廷之事我从未有偏私过。云启和我们一起长大,感情甚是笃厚,我不相信他会疑我。而且,云启尚未取正宫,皇后也没着落。这婚娶之事也应由我这太后来操持的。”说完,我便看向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好打消那个揣测。

    “普通朋友么,”他的眸光有一丝深幽,“你这样想,别人却不这么想。总以为你我有私,若不是这样,你这桑梓宫我怎能轻易出入。你的宫人们又为何在我来时,自动回避。而你我,”他看似不经意地拂过锦被,“现也同在一张凤榻之上。”他眼角笑意更浓,然而复杂了一些我看不通透的东西。

    “所以,你儿子是在探我二人无疑。帝皇本就多疑。只是你却妄交了真心。如今知道事实,又不敢承认罢。只是,他欲为我指婚,难道最终是要把你赐予我,再一看虚实。但你容貌尚可却也称不上美人,他想以此做筹码,也算是高估了他母后你了。”

    被这样贬低我已经习惯了,但是我是万万不敢相信云启对我是有这样的心思的,心里是怅惘得很。但夙昧此话有理有据,我亦是不敢不信。我踌躇着不知偏向谁,这事是复杂了。我身边也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了,爹爹八年前离了京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即便是在我册封的大典上他也没来。他说了勿通音信,就好像从此再没我这个女儿似的。

    所以,凡是我只能靠自己。

    我总想着夙昧与云启之间的恩怨我不了解,可是为什么又要把我给牵扯进去呢?我这一辈子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生平顺。但是事与愿为,当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是听着夙昧你儿子你儿子地叫云启,我心内不知为何有些躁意,有些气冲冲地说:“你和云启到底怎么了,我看就没正常过。从前儿个可不是这样的。我当你们是不亲近,没想到竟是互相猜忌了。”

    而他不回答我的话,反倒继续说着:“那么,你是怎么想的。是打算就遂了他们的意,以身相许于我呢,还是为我另谋佳人?太后可是情愿么?”

    夙昧有些咄咄了,但我无视他深湛的眼色,因为有些愠意,便最终说:“既然你说我算不上美人,我又何必委屈自己下嫁给你,反倒要看你的脸色。倒不如为你另择佳人,与你鸾凤和鸣。毕竟我们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哀家自然也不会委屈你的。”

    说完后我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便和缓着声音道:“你若有心仪之人便直与我说,你瞧这样可如意?”

    他清晓的眸子似是染上了一晕薄怒。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敢再去深究夙昧之意。我这样做,是坏了他的局么?谁晓得他在布什么局。我笑笑,罢了。就知道不可以交心的。爹爹给我的八字箴言,我只做到了“不骄不争”,却没有做到“木人石心”。什么妇人之仁也正是如此。怪不得大臣们看不惯牝鸡司晨,怪不得云启要削弱我的三分权力让我管好后宫内事。

    “你既然是这样想的,我当然是听从太后的懿旨。也算是我不经允许擅自睡上凤榻的赔罪好了。”他讥诮地看着我,起身下榻,“微臣告退。”我没去看他的背影,只是单单听着脚步身走远去了,心下掠过几分寂然。

    我顿时感到喉间有些干涩。成功地惹他生气了,然而我心里也是不自在的。走到桌边,倒了一口水喝下却未曾减轻心间的重担与倦意。罢了罢了,等到云启稳了根基,我就回丰州去,再也不来管这是是非非了。

    我便招来宫人洗漱,弄好便躺下睡了。但总觉得有什么搁着自己,我手一摸,竟摸出了一玉络子,看来眼熟,想必是那夙昧方才落下的。一阵不爽,本想一气之下就扔掉的,想来想去还是放好到时候还给他好了。不过这一想又导致我半夜未睡着,第二天早早醒了顶着两个眼圈出宫去见我的那位手绢友。

    孔子说得好,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我与花不语就是在归杏书斋里相见相识的。说来惭愧,我们是因一本分桃画册而相逢恨晚的。所谓有了共同的爱好,便熟络上了。美其名曰“以文会友”,实际上是看一些生离死别有情人难成眷属只因性向相同的蔷薇向作品。不过呢,这也是很高雅的,难道不是么?

    花不语家是皇商,于是她有机会入宫,也就自然知道我这多舛的身份命运了。

    至于今天,我一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思想负担,找些话本来看看,二是为了解决夙昧一事,既然皇上发话了,夙昧也同意了。我便要好好了解下待选姑娘的品行,找个好相处的指给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