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刃剑
众人这才看清,那女郎手中的白练是一条银丝编成的细练,练梢有一个手形的飞爪,她就是利用这爪将柳大雄由水中抓出来的。
这时天色微亮,四周虽有火炬照明,江中都是黑沉沉的,这女子看都不看,出手就由江水中将人抓出,而且那银练粗不过手指,却能带起柳大雄两百多斤的身躯,足见那女子的内力也相当惊人。
苗英叫她素华,她却自称婢子,可见她不过是苗英身边的一个侍婢而已,婢已如此,夫人则何待言!
那女婢朝苗英再度躬身请示道:“夫人还有何指示?”
苗英四下看看,见大家俱为一个侍女折服了,得意地笑笑道:“请柳寨主去更衣,再来参加盛会。”
素华收起银练飞抓,袅袅地向柳大雄道:“柳寨主,多有得罪了,请!”
柳大雄满脸羞色,爬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素华仍是紧跟在后面。
苗英这才朝绿林群豪道:“各位都知道,先夫有生之日,与我并不和睦,最主要的就是为了在处事方面的意见不合,我认为绿林道中纪律废弛,大家各自为政,才不容易团结一致,经常受人轻视;现在我蒙各位见重,推为总瓢把子,重继先夫旧业,第一件要整顿的就是纪律。不过,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硬压各位听我的话,绿林道中行业不一,我也不能—一都逞强揽事,只是柳寨主为长江水寨分寨之一,是先夫直属的手下,对我这种态度是太不应该了;至于不属水寨的各路朋友,如果不满意我的行事方法,尽可现在退出,我绝对不会勉强各位的。”
问了两遍后,才有一人出声问道:“请问夫人,那位姑娘是夫人的什么人?”
苗英笑笑道:“先夫弃世后,我训练了八个侍女,素华是其中之一,这八个女孩子是从小跟着我的,说她们是我的从人也行,是我的弟子也未尝不可。”
那人不作声了,贾亮才笑道:“母亲,您把侍女们训练得如此出色,却显得孩儿太无能了。”
苗英微笑道:“谁叫你不肯跟着我的,你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跟在我身边,比你能干多了。”
贾亮笑道:“孩儿何尝不想长侍母亲膝下,多受些教诲,只是孩儿身为长子,父亲弃世后,遗下的事业无人接理,孩儿必须留在寨中。”
苗英道:“那也是对的,以后我来接手,你可以空出身子来,在武功上好好地下功夫了。”
贾成连忙道:“谢谢母亲!”
苗英又问道:“各位意见如何?”
绿林群豪低声商量片刻,才由先前那人代表发言道:“我们都衷心拥戴夫人。”
苗英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家捧场,我对各位别无要求,一切的规矩仍是照旧,只是在这种公开场合下,我希望大家尊重我的职权,别当面给我难堪。”
那人代表道:“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苗英点点头,转向齐碧霞道:“齐小姐,四海镖局业务鼎盛,总该留条活路给我们绿林道的弟兄们吧!”
齐碧霞知道苗英放过金陵镖局是故意借此示威立思,金陵镖局的马家兄弟本身在江湖上名望不高,人手少,承保的业务属于短途或较小的数额,放过他们无损于收入,何况这种事并不光荣,马氏兄弟也不好意思对外宣扬。
只有四海镖局才是绿林道真正的对象,因此沉吟片刻才笑道:“夫人说得太客气了,西川路上我们走的机会不多,只取两成对绿林道毫无用处,夫人如果有意思,可以把保镖的利益全部奉赠。”
这个答复也大出苗英的意外,揣摩了半天,仍是不知其意,只得问道:“那贵局不是白辛苦了吗?”
齐碧霞笑道:“大家都要生活,好在保镖的业务行遍天下,并不限西川一途。”
苗英道:“那也没有理由要贵局白跑一趟……”
齐碧霞道:“夫人会错我的意思了,四海镖局并不须劳费人力,只是站在武林同道的情分上,代表吹嘘介绍而已,这是应该的……”
苗英一怔道:“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齐碧霞笑笑道:“我是说夫人既然拥有西南六省的广大绿林道实力为基础,何必抽成分利呢?不如干脆开设镖局,承揽这一区域的护运业务,以夫人的身份地位,加上这么多的人手,一定会大有发展……”
苗英被她说得啼笑皆非,顿了一顿首道:“原来小姐要我们改邪归正!”
齐碧霞道:“夫人既然知道正邪之分,何苦还要弃正而就邪呢!”
苗英哈哈一笑道:“先夫在世之日,我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是一句话就给我先夫驳倒了,四海镖局目前有多少人手?小姐是知道的。”
齐碧霞道:“我刚接手,详细情形还不大熟悉,不过两百人是有的,现在得到阮大哥之助,准备扩展业务,至少还要多用一倍以上的人手。”
苗英笑笑道:“四海执镖业界之牛耳,行镖路线普及天下,最多也只能养活三四百人,我们一个水寨就不止此数,如果把西南全部绿林道人数加起来,不下三四万人,这是百与一之比,如果要我们全靠保镖谋生的话,岂不要饿死了。”
齐碧霞道:“多余的人可另谋出路。”
苗英道:“不可能,他们除了武事之外,不事生计,而且大部分的人身上都负有刑案,除了绿林道里藏身以外,就只有坐牢一条路,而且靠保镖过日子也太辛苦了。”
齐碧霞冷笑道:“夫人既然知道保镖谋生之苦,我们卖力气。
卖血汗所得的利益岂能白手送人?”
苗英冷冷地道:“这就是小姐的答复了?”
齐碧霞道:“不错。这就是我的答复。”
苗英怒道:“令尊成名一世,对绿林道朋友也不敢如此蔑视,你初出茅庐,居然想把江湖路走绝了。”
齐碧霞朗声道:“家父没有受到别人的勒索,所以不想开罪朋友,如果遇到我这种情形家父也是同样的答复,换过来这件事落到夫人头上,夫人又当如何呢?”
苗英被她问住了,一时开口不得,歇了半天才道:“我不会有这种情形,绿林道只有吃别人的。”
齐碧霞道:“谁是该被人吃的呢?”
苗英沉声道:“没有人甘心被吃,闯江湖靠真本事,有本事就吃人,没本事就被人吃。”
齐碧霞笑笑道:“那就请夫人拿出吃四海镖局的本事来,看看是否吃得了我们。”
苗英冷笑道:“我们敢提出留旗的照会,自然不会光靠嘴皮子伸手的。”
齐碧霞道:“留旗办不到,分成更谈不到。”
苗英望了齐苍霖一眼,道:“齐大侠,话是令媛自己说的,可不能怪我们倚大压小。”
齐苍霖轻轻地道:“齐某今天跟尤家还有一场过节未了,自身难保,对小女的事,只好由她自己了断了。”
苗英道:“尤氏昆仲先前也是绿林道中人,他们以绿林道义,请大家帮个忙,我心敬大侠为人,原是想给双方排解一下,现在令媛这种态度,我这个和事佬就不便效劳了,而且站在同道的立场上……”
阮雄求之不得,连忙道:“那就并在一起办好了。”
齐苍霖却摇头道:“不,各归各的,我们说好各负其责,我的过节,我自己会了断。”
苗英笑笑道:“齐大侠毕竟老练,分开来办,对四海镖局自然有利,因为尤氏昆仲为兄报仇,可以不限手段,而绿林道与镖局之争,都是各凭真本事,不过令媛这种态度,已经谈不到江湖情分,还是合并办理的好。”
她一口把话说死,齐苍霖也没办法,只得道:“那就全凭夫人决定了。”
苗英道:“话虽如此说,江湖规矩不可废,我们还是照例行事,绿林道准备了九场候教,双方以场数论输赢,如果一方胜了五场,就任凭对方开出条件。”
阮雄立刻道:“齐老伯的事放在以场数决胜中似乎不妥吧,如果我们先胜了五场,谁敢担保他们今后不再来寻仇生事?”
苗英冷冷地道:“今天我可以担保,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阮雄道:“这不是等于空谈吗?”
苗英道:“如果你们胜了,可以要求斩草除根,只要尤家还有一个人活着,我负责割下他们的脑袋来,人死绝了,自然不会有麻烦了。”
阮雄道:“齐老伯从不赶尽杀绝。”
苗英冷笑道:“那是你们自己找麻烦,怪不了我。”
齐苍霖叹了一口气道:“阮贤侄,这没有什么争头,如果他们胜了,绝不会只要我一个人的命。”
阮雄道:“我想到这一点,才要争个明白,如果只以胜负场数来决定,其余没在场上的人又怎么办呢?我们不赶尽杀绝,他们可没有这种胆子和度量,要别的人不战而束手听受处置,岂不是太冤枉了?”
苗英脸色一沉道:“你把绿林人物看得太不成器了,江湖规矩只在场上拼命,胜负已定,我们绝不伤人性命。”
齐苍霖道:“阮贤侄,江湖上规矩不是随便定的,如果一方认输,还是不能保命,谁还肯服输?这些规矩就失去了约束的力量了。”
阮雄道:“小侄知道了,即使不要命,他们提出个苛刻的条件,叫我们残肢断足,成了个废人,那还生不如死。”
苗英冷笑道:“这是很可能的,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输,江湖不是这么好混的,能留下性命已经是运气了。”
阮雄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夫人别想得太如意,九场决斗,你们未必能赢得了五场。”
苗英冷声道:“如果我们输了,只要你一句话,西南绿林道上四万条性命,任凭你们处置。”
阮雄道:“要命的事谁也不敢做主,每个人都只有担保自己而已,我不是看不起夫人,以我本身为例,如果要我砍下脑袋,除非是别人动手,我自己绝没有这么傻。”。
苗英被说得怔住了!
的确,江湖人逞勇斗狠,拿性命不当回事,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斗不过送命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叫一个人平白无故,只为了约束受死,谁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
顿了一下才道:“你说,该怎么办呢?”
阮雄道:“我觉得不必有太多的规定,只要维持这个公平决斗就够了,镖局的事好办,最多我们关门不干,齐老伯与澜沧双煞的过节,只能作个了断,不必强行决定以后的事,听其自然发展最好。”
苗英道:“好,就这么办,不过胜负如何决定呢?”
阮雄道:“很简单,双方各遣高手,直到一方无人力应战为止,场上各凭本事,生死由命,只要把局面维持不乱杀乱砍就行了。”
苗英想了一下道:“可以,你们商量一下,谁先出场,排个先后次序。”
阮雄道:“这可不能预排,现在等于是打擂台,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反正镖局部分由我们应战,尤家的人出场,归齐老伯应战。只要贵方出场的人先声明立场,我们就分开负责,还是由夫人斟酌调配出场人选吧!”
他说得头头是道,把苗英弄糊涂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是退后一步道:“好吧,我马上派出第一人选,你们也派个人出来,以后再说。”
阮雄道:“还有一点,我们这边每个人只战两场,如果贵方仍无法得胜,就不得再挑战了。”
苗英道:“可以,不过齐大侠……”
阮雄道:“尤家叔侄一共只有四人,就是一起上,齐老伯也不在乎;如果他们要找人帮忙,齐老伯也有帮场的人,反正不会空场就是了。”
苗英没有话说了,点点头退回一边。
绿林道这次主动约斗,准备倒还周到,设了一排座位,还有遮阳的凉篷,茶水点心也供应不缺。
双方人座后,阮雄道:“总镖头,请你决定第一场的人手。”
齐碧霞道:“第一阵很要紧,有关双方的士气,而且不知道对方会派个怎样的人出场,我想还是请仇师哥出去吧,他的江湖老到一点。”
阮雄笑笑道:“在我的估计中,苗英第一场一定是派她的侍女出场,因为她对绿林道中的人还不太熟悉,仇大哥剑术胜之有余,就是心地太慈善,对女子不好意思下绝手,恐怕反而会受拘束。”
展毓民点头道:“阮贤侄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女人颇不简单,她对绿林道的领导权可能已计划很久,这次是谋定而后动,第一阵必然不肯折了锐气。在我的估计中,天侠连剑术也未必能胜得过别人。”
齐碧霞道:“苗英是贾雨飞的遗孀,绿林总瓢把子的位子本来就是她的,何必还伤脑筋去谋取呢?”
展毓民笑笑道:“你没听说他们夫妇以前失和吗?我想一定是她的权欲之心太重,处处要干涉丈夫的事务;贾雨飞不肯听她的,也不肯把大权交给她,可能在未死之前,就把事情安排好了,使她无法接掌实权。”
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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