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刃剑
柳如昔欣慰地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怕他吃亏,尤其是我此番回去准备拒婚祁百合,那个人心肠狭窄,跟他又素来不合,很可能会找他的麻烦,我不指望他会回头再爱我,但我也不想牵累他。”
尤美娘笑道:“那倒不必担心,你也知道的,林公子跟祁家另有过节,以前为了你,他不好意思向祁家理论,现在也不会去找祁家的麻烦,但祁百合要找他,他是不怕的,祁家虽是青城剑霸,但并非就是天下无敌。”
柳如昔又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他愤而离家之后,一定另有遇合,以前我以为他是为我而出走才急急出来找他,现在知道并非如此,我感到很遗憾,但还是为他的成就而欣慰,请替我寄语祝福他!”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毅然地擦擦眼泪,招呼小青、小白先走了。
尤氏姐妹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躲在远处的何月儿等她们都离开后,才悄然赶回,可惜她们都没有发现在另一个地方仁立的林佛剑的身影,他是最后离开的,而且他没有即刻迫蹑尤氏姐妹而去,一个人踱到鸡鸣寺畔的胭脂井前,怅立良久,口中一直喃喃地念着:“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杨柳青青如昔,只是人情易。”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个年轻人似乎背负着太多的忧愁,他谜样的身世,谜样的行径,应该有个解答了,但他似乎还不想一下子揭开,还要留待时间的剥蚀,抽着那缕缕春蚕的愁丝,慢慢地剥开来,剥剩里面那一头受尽煎熬而僵毙的茧蛾!
何月儿的叙述.换来了大家一片沉默,最难堪的是齐碧霞,她从柳如昔的谈话中,隐约所引起的一丝欣喜,又被尤氏姐妹那一番隐约的解释而冲淡了,先是愤怒,继而惆怅,最后成了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烦恼了。
展毓民沉思良久才道:“何女侠这番偷听来的谈话,固然可以帮助我们多了解一点林佛剑,但也使我们更糊涂,不过林佛剑守在这里不放松我们是个事实,不把他的问题解决,我们的镖局还是无法展开业务的。”
齐苍霖皱眉道:“可是他行踪飘忽,故意去找他,绝对找不到,只有等他自己来找我们。”
齐碧霞忽然道:“我们的分局已经开始营业了,总局全无动静也不是事,我想从明天起开始接生意,别处的镖都不接,专接四川的镖,看看他是否敢来找我们。”
阮雄一怔道:“为什么要专接四川的镖呢?”
齐碧霞道:“别处的镖都没问题,凭我们一面镖旗也可通行无阻,只有四川一条路,上次跟长江水寨的问题还悬而未决,必须要找个了断。而且我们可以顺路一访青城,到林佛剑的老家去把他的根挖出来。”
展毓民道:“那是干什么?人不犯我,我们何必去犯人?”
齐碧霞道:“怎么没犯我?那个柳如昔把我们乾坤剑派跟镖局的面子丢光了,我跟阮大哥被她硬逼得下水去浸了一浸,她还用十两银子来侮辱我一场,这口气我说什么也忍不下去,乾坤门下绝不能这么窝囊。”
方超人道:“这也说得是,柳如昔的确太欺人了,事由林佛剑而起,她却找到我们头上,我们干脆上青城去,一则把事情弄个明白,二则也是借此向林佛剑示威,看他是否还能缩着头,专在暗地里捣我们的鬼。”
展毓民道:“青城从未涉足江湖,照目前所得的资料,知道那儿至少有三个剑术世家,姓林的,姓祁的跟姓柳的,他们与世无争,我们怎能平白无故地去多生是非?”
阮雄道:“师父,至少林、柳两家已经惹着我们了。”
展毓民道:“那也是你们小一辈的事。”
齐碧霞道:”那就让我们小一辈的去料理好了。”
展毓民道:“你们行吗?结果还不是丢人现眼的。”
方超人笑道:“要去就一起去,光靠小一辈的前去的确不够的,不过展兄可以不去,阮大哥倒有个正当理由,林佛剑的先人跟他有点过节,虽说不上是仇,上门讨教一番的理由是足够的,当然顺便也可以把小一辈的事情作个了断,我愿意陪阮大哥去跑一趟!”
阮来风笑道:“方二弟,你又静极思动了,自己起哄,还要带着小一辈的胡闹,这像个做长辈的样子吗?别忘了,你跟月娘的吉期已定,还是静下来做新郎倌吧!”
何月儿的脸微红了一下道:“我们的事不急,而且我认为应该先到大姐的坟上去拜见一下,才算是尽礼。”
她所说的大姐,自然是指方超人的前妻而言,这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也使得方天华十分感动。
展毓民沉思片刻道:“何女侠这一说,倒是非走一趟不可了,我们大家都去凑个热闹吧,而且把婚礼移到方老弟的家中举行,对大家都方便些。”
齐苍霖一怔道:“师兄也赞成前去了?”
展毓民道:“我想去去也好,一来为方二弟成婚,二来我始终觉得林佛剑与失踪的罗师弟有点关系,借这个机会前去弄个清楚,也好对门户中有个交代。”
齐苍霖听这么一说,也就不反对了。
齐碧霞道:“我们还要弄一趟镖保了去,这样才可以告诉林佛剑,我们不在乎他的威胁,更可以试探一下长江水寨那边苗英的态度。”
方超人笑道:“对,雄侄从贾珠那儿取来的一络头发,我已经研究出来,那果然是一种迷神散附着在上面,我已有了办法,借这个机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也让他们知道厉害,别再让他们拿来当作排教的法术唬人。”
阮雄道:“镖是要保一批的,不论大小都行,如果我们空着手前去,外面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怕了长江水寨,问题是急切之间,上那儿去拉生意呢?”
齐碧霞道:“不计代价,甚至免费护送都行,反正我们只是为了要个名目,并不是靠此图利。”
阮来风笑道:“那倒有办法,反正方二弟要回家去成亲,我这个老大哥要为他主婚,势不能不破费,我购置一批聘礼,委托贵局送去,行吗?”
了凡也笑道:“月娘涓吉之庆,我们也该有所表示,金陵货物较多,我们也选一批嫁妆,一并交贵局护送好了。”
齐碧霞笑了:‘那就太好了,不过酬劳还是要照计的。”
阮来风笑道:“当然,亲兄弟明算账,自己人办事更不能马虎,镖酬不但照算,而且份例加倍,这样以后有什么熟人,也不好意思向你们附托人情镖了。”
这虽然是开玩笑,却为四海镖局找到了一个借口,至少不是空手跑一趟了。
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两天,风声便传了出去。
方超人与何月儿的武林地位,因乾坤剑派的成立而加重,听说他俩返里结缡,没办法前去致贺的人,都送了礼来;甚至连一般市贾行商也凑了份子,礼品居然积了几大船,而且价值不菲,看来还真需要雇人保镖才行了。
临行前夕,章盐道为了凑热闹,从京师采购了几样价值连城的礼品做贺礼。
因为方超人与何月儿的婚事早经谈妥,日期也定在这几天,他到了京师之后,托人买了几样珍玩,其中有一件西洋特制的机括自鸣钟,尤其珍贵,每半个时辰报时一次,每次报时,有一个衣着鲜丽的女偶,手持小旗,旗上标明时刻,由木雕的华厦中出来,还会裣衽作礼,时价约在万金以上,是西洋胡贾的贡品,为一亲王所得,章盐道又花了重价购得,方超人虽然轻财薄货,对这件玩具却是爱不释手,称谢收下。
齐碧霞为了要向林佛剑等人示威,特地商请章盐道同行,还叫他出面,作这趟镖货的委托人。
章盐道也一口答应了,齐苍霖则因为章清泉这次仅是一人前来,没有家眷的累赘,也就未加拒绝。
这次出镖比上次还隆重,一行人雇了三条大船逆流而上。
三条船由展毓民、齐碧霞与阮雄各押一条,展毓民与齐苍霖同一条船,由云中鹄与章盐道同行,何月儿与齐碧霞居中,阮雄、方超人、方天华与邢壮殿后。
其余的人则由仇天侠率领留守金陵,一面主持镖局的事务,一面督促门下弟子练剑。
另外阮来风则陪同胖弥勒了空、瘦佛了凡三人走陆路前导,双佛负责向绿林道朋友探听消息,阮来风居中联络,随时与船上联络,这次人数不比上次出镖少,实力更加强了许多。
在路上大家自然加倍小心,且喜一路平安无事,连他们最担心的林佛剑也不见踪影。
齐碧霞自然感到失望,似乎怪林佛剑不来生事。
何月儿笑着道:“林佛剑反对你们行镖,并不是真的想找你们麻烦,只是不让你们为贪官污吏作护身符而已,这趟镖性质不同,他自然没兴趣。”
齐碧霞道:“我叫章盐道出面委托,就是为了气气他。”
何月儿笑道:“章盐道已经退居林下,又是四海镖局的股东,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说什么也骗不了人的。”
齐碧霞道:“那我们不是白忙了一场吗?”
何月儿笑道:“也不能算白忙,我们扯开旗号,堂而皇之地前进,至少长江水寨不能置之不理,如果他们放过了这趟镖,就等于是向你们低头认输了。”
齐碧霞道:“可是我急切想斗的是林佛剑,他如果不出来,就太没意思了,长江水寨那些人我并不放在心上。”
何月儿道:“长江水寨是个组织团体,林佛剑只是一个人,你舍重而就轻,是什么道理呢?”
齐碧霞也说不出什么理由要对林佛剑如此仇视,勉强辩解道:“长江水寨只是一个地区的问题,林佛剑却对整个镖局产生威胁,我自然要对他特别重视了。”
何月儿对齐碧霞的心理很清楚,也知道她对林佛剑那份莫名其妙由倾慕而转成怨恨的情愫,口中却不便明说,只是笑笑道:“小霞,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林佛剑并没有得罪你,你实在没有恨他的理由,如果你肯听我的话,最好把他丢开一边,免得自己受伤害,又伤害了别人。”
齐碧霞一怔道:“月姨,你这是怎么说?”
何月儿笑道:“这船上就是咱们两人,我又是过来人,看得很清楚,你对林佛剑的仇恨已超过常情之外,你自己不觉得;旁人却明白你是别有所图,所以我才劝你慎重其事,阮雄对你可谓仁至义尽,你别太伤了他的心。”
齐碧霞闻言默默。
何月儿又抚着她的肩诚恳地道:“人每每因为计较于得不到的,放弃了自己唾手可及的幸福,等到将来觉悟到所追求的未必值得,所失去的却太珍贵,那时后悔就太迟了,你的年纪还轻,千万别钻牛角尖,自误误人,拿自己的终身来开玩笑。”
齐碧霞顿了一顿才道:“月姨,你说的我全明白,但也未必正确,我恨林佛剑,只因为他欺人太甚,上次西行,他处处捉弄我们,还要故作大方,卖人情讨好,所以我非要正式击败他一次,出出心中这口怨气。”
何月儿笑笑道:“真要是这样自然最好,找林佛剑也不难,我们西行,他一定是缀在后面,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的意向,所以没有动静,如果他得知我们要上青城去挖他的根,他必然会出头阻止。不过见到了他。。。。。。”
齐碧霞道:“见了他,我就找他斗一下,胜过他,我出了这口气就算了;输给他,证明我技不如人,最多埋头苦练功夫,将来再找他算账,还能怎么样呢?我最气的是他不准我们保镖,人各有志,他凭什么干涉我们?”
何月儿微笑道:“好,我也受过他的戏弄,要出气咱们一块儿出,不过他的问题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长江水寨方面,再过两天就要接近他们的势力范围了,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你最好小心点。”
齐碧霞道:“那是师父跟爹的事,我不必急。”
何月儿道:“这就不对了,展大侠是乾坤剑派的掌门人,四海镖局是归你负责的,你该多用点心思才对。”
齐碧霞想想道:“那明天我们的船打前头走。”
何月儿笑道:“也好,叫阮雄到这条船上来,你们正副总镖头商量着如何应付,我们只能作你们的后盾,镖局的事只有你们自己拿个主意才对。”
齐碧霞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跟方二叔分在两条船,不能畅聚,所以急着到他船上去。”
何月儿脸上微红道:“小鬼,你倒拿我开玩笑起来了,我们都是上了年纪,而且也说定了,见不见面都没什么关系,倒是你们年轻人,该多找机会聚一聚。”
齐碧霞红了脸,正跟何月儿缠夹不清,忽然岸边一匹飞马,迎面赶来,向大船直招手。
马上骑的是阮来风,何月儿一推她道:“你未来的公公来了,一定是有什么紧急消息,咱们还是快将船拢岸,瞧瞧他是为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