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刃剑
“但愿十年中他能有所成就,柳小姐正名之后,才有我们的名分,否则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公了若是死了,我们还有个守头,只怕他剃度出家,我们既不能跟着他,又不能丢开他!”
柳大树从不解儿女私情,对这两个比他女儿更痴心的女孩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有调侃地道:“你们还是可以跟着他呀!他念经,你们敲木鱼,他化缘,你们托钵。”
尤美娘却很认真地道:“能这样倒也好,林公子说他修的是苦行僧,芒鞋破衲,七情俱绝,不准我们再跟着了。”
柳大树又气又好笑道:“行了,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拔剑杀了他,天下男人难道全死绝了,你们非跟他不可吗?”
尤美娘展颜一笑道:“这个你为什么不问问柳小姐?”
柳如昔忙道:“你们快走吧!”
尤氏姐妹转身走了。
柳大树望着她们的背影冷哼一声,向柳如昔道:“菲菲你怎么说?难道你也跟她们一样贱吗?”
柳如昔咬咬牙道:“爹,你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也只好认,因为事实上我比她们还贱!”
柳大树一瞪眼道:“什么?”
柳如昔道:“她们虽不得名,却还能跟着他,我只为了一个空洞的希望,只好眼巴巴地等着他。”
柳大树气得差一点要跳起来。
柳如昔哀声道:“爹,您是为了我好,总不会逼着我嫁一个我不爱的人吧!”
柳大树叫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会抛乡离井,跟祁逸夫闹得反目?可是你不能太迁就别人!”
柳如昔道:“当年如果您不逼他入赘易姓,何至于闹到今天的结果,您既然疼我,为什么不疼到底?我一定不叫柳家绝嗣就是了。”
柳大树道:“好,就算你迁就他到底,等他个十年,十年后你能担保一定会让我抱个孙子?”
柳如昔脸上一红,但仍厚着脸皮道:“这当然不能保证,万一不能生育,这是我们柳家命该绝嗣,谁也怪不了,就算我现在嫁给他,不也是一样吗?”
柳大树没话说了,呆了一呆才道:“我倒忘了问问他,当年他不肯入赘,说是为了林家也是一脉单传,现在他这种做法,林家怎么传宗接代呢?”
柳如昔道: “那倒解决了,尤美娘已经有了身孕,不管是男是女,林家的下一代总算有了着落,所以我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您的名下,这是他亲口答应的。”
柳大树冷哼道:“他有了根自然大方了,却叫我双腿悬在半空中。”
柳如昔道:“爹,只要您肯答应,我可以像尤氏姐妹一样,也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他。”
柳大树道:“胡说!我的女儿岂能如此?”
柳如昔道:“别说您不答应,他也不会答应。他为我守义不娶,已经令我很满足了,不过是十年,也许还用不到那么久,等到他,我身心都有个着落,等不到他,身子还是您的女儿,由您怎么安排都行。爹,我求求您,至少也让我好好活几年,别逼我现在就死了心,做个活死人,行吗?”
这几句话说得冷冰冰的毫不带一点感情,柳大树深知女儿的性情,这是到了无可商量的地步了,不禁一叹道:“但愿我能狠起心来,一剑抹脖子,也免得受这个气!”
柳如昔靠着他的肩膀,钻在他的胸前,居然笑道:“爹,你为什么不拉剑杀了我呢?那也省心了。”
柳大树抚着她的秀发道:“菲菲,我宁可杀自己也不会杀你的,因为我要你知道有个不听话的女儿,是多痛苦的事,也让你知道逼死了老子有多痛快。”
话里虽然还在生气,柳如昔知道老父已经软化了,至少是同意她的等待了。
于是对柳大树一笑道:“爹,我们走吧!到成都后,我们找个小小的村子买下来,我整天陪着您,要多讨您一点喜欢,因为等我嫁了人,有了孩子以后,您一心都放在孙子身上,就不会再疼我了。”
柳大树明知爱女是在安慰自己,遂也顺着她的心意取笑道:“菲菲,瞧你多厚的脸皮,别忘了你还是个未出门的千金小姐,居然说出这种话,也不怕人家笑你。”
柳如昔嫣然一笑道:“我们离了青城,连个家都没有,身无分文,我还是什么千金小姐?”
“再者我所说的乃是人间至情至理,有什么可笑的。何况我是您的女儿,谁敢取笑我,除非他不要脑袋了!”
柳大树道:“孩子,我们现在不是青城山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蛮不讲理,动不动就要杀人。”
柳如昔道:“我也是说说而已,到现在为止,我从没杀过一个人。不过您的话我也不同意,我出过一趟门,也没有倚着青城的招牌,照样也没人敢欺负我。”
柳大树笑笑拍拍她肩膀道:“好了,别说废话了,咱们也该走了,这些人里面,就只你出过门,还得要你领队才是!”
柳如昔道:“怎么要我领队呢?您不做山主,仍然是我们这一队之主,自然是您领队才对。”
柳大树道:“我连路都不认识,怎么能领队?虽然二十年前我出过一次门,但世外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恐已非旧时之路。”
“这一趟非同寻常,我们的人又多,全是不谙世情的人,行程栖止,非得十分谨慎,还是你多辛苦吧!”
柳如昔点点头,又问林子渊道:“四叔,林伯母留在这儿,真的不会有什么意外吗?”
林子渊道:“大嫂自从守孀以来,苦竹冰心,根本不问外事,我想祁逸夫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柳如昔沉思片刻道:“但愿如此,我们走吧!”
一行人上了路,山风送雾,回首青城,已渐渐隐没在云中了。
隐隐的仍能听到林佛剑吟哼的诗:
“世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扛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未老莫……”
…
无名氏扫描 小书虫 OCR, 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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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侠影萍踪
三更时分,明月清辉。
在通往苏州的官道上,车声辚辚,打破了长夜静寂。
赶车的年约二十五六,剑眉朗目,俊逸中透着干练,一望而知是个久历江湖的游侠。
车辕上一边坐着一个女的,年龄在二十上下,人挺美,盈盈秋水,神情却显得悒悒,仿佛有着莫大的心事似的。
这一男两女,男的林佛剑,女的是尤丽娘、尤美娘姐妹。他们离开青城后,做了一番安排,又乘车来到这里。
年轻的男女常相厮守,总不能说毫无感情,何况在人前人后,他们也不避形迹,共行共止,即使有人当面开玩笑,他们也不否认。
但有人问他们是否已证鸳鸯,林佛剑总是笑笑摇头,回答两个字:“还早!”
问到尤氏姐妹时,她们更干脆,回答道:“我们本来就是相公的侍妾,证不证鸳鸯,只是一种手续而已,有与否都无关紧要。”
未娶先纳妾,这倒是人世间罕有的事,那么,这位在林佛剑心目中的对象——夫人又是谁呢?
如今深夜奔驰,值得林佛剑亲自御车,尤氏姐妹坐在车辕,难道车内的人儿就是这位主儿?
不?车内虽然是有一个女人,但这女人也不敢自居正室。
这女人究竟是谁呢?
竟是如此神秘。
她,是明月楼的明月,原是神秘门中的人。
自那次与林佛剑偶然的相遇,而有了合体之缘,又泄露在神秘门的身份,自然为神秘门所不容。
林佛剑在道义与责任之下,都难辞其咎,他挺身护花是理所当然的事。
从刀刃的边缘将明月救出,现在,林佛剑就是要送她至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
车抵苏州,自阊门进城,林佛剑片刻未停,直驶“天地双怪”府弟,此刻,“天怪”府邸大门早已大开,“天怪”寒傲天的宝贝女儿寒若水已在门口迎迓。
车直驶入中堂,大门立即紧闭,明月在寒若水奶娘陪伴下,进入内室休息。
“天地双怪”与林佛剑则进入密室,他们似乎早已预约好,要进行一件艰巨的工作,送明月前来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三人密谈,一直到天色大亮,出得密室,三人的脸上都有了笑意,似乎已经取得某种共识。
“天地双怪”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行事没有准则,全凭自己的喜怒,而林佛剑却是个主张“天道、天心”的人,这样的三个不同性格的人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共识呢?
这原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寒若水没有问,尤氏姐妹更不想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江湖事,而且是件大事。
“潜龙堡”,在苏州北郊约二十里处,傍山依水,占地百亩。
堡主就是“地怪”萧莫野。
他与师兄寒傲天是在江湖上闯出了名的双怪,因此,“潜龙堡”
在大江南北占着一份重量。
萧莫野膝下一子二女,男的威武,女的艳丽,再加上在武林声名远播,生活应该过得很惬意,很幸福。
但江湖上有股暗流,在蠢蠢欲动,“潜龙堡”似乎也受到了波及。
萧莫野豪迈虽然一如往昔,但背着人的时候,则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悒。
少堡主“神力小霸王”萧震南个性耿介,胸无城府,内心藏不住秘密。
知子莫若父,萧莫野并没有告诉萧震南什么,倒是经常找两个女儿商议。
堡主的两个女儿,长女萧如兰芳龄十八,次女萧如黛芳龄十七。
姐妹两不但全都生得明眸皓齿,瑶鼻樱唇,体态婀娜,娇躯高矮适度,而且都天生玉骨冰肌,美绝尘寰,且玲珑剔透,美极了。
三更时分。
夜深人静。
“潜龙堡”内各屋的灯火都熄了,除了碉楼上值更堡丁外,所有的人都人了梦乡。
碉楼上的值更堡丁虽然共有四名,其实有等于无,形同虚设。
原因是,他们虽在碉楼上,名义上虽是在值更,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的眼睛是睁开的。
他们全都十分放心地坐在碉楼内,背倚着碉楼的墙壁打盹,而且鼾声呼呼,说不定正在学着“红楼梦”中的“宝哥儿”,魂游他们自己的“太虚幻境”呢!
这也难怪,“潜龙堡”威镇大江南北,迄今二十多年,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故。
谁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胆敢夜入“潜龙堡”中生事惹祸?除非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今晚竟有人不想活,竟有人敢夜闯“潜龙堡”了。
就在这三更刚过的时候,萧如兰莲步姗姗上了她自己住的小楼,楼上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显然婢女已经先睡了。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入房内,回手关上门。
当她移步走进桌旁,伸手想取火点亮灯时,蓦地,黑暗中响起了一个极低的话音,道:
“兰姑娘,请别点灯。”
事起突然,萧如兰不禁吓了一大跳,猛地后退一步,脱口惊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暗中那人道:“兰姑娘,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姑娘冷静,说话的声音放轻一点。”
萧如兰略略定了定神。
放低声音,道:“你是干什么的?”
暗中人道:“我有事奉恳姑娘。”
“什么事?”
“姑娘先请坐下再谈。”
“不必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请快说吧!”
“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而且事关重大,姑娘不坐下来怎好作长谈。”
萧如兰微愠,道:“我坐不坐是我自己的事,阁下如果再不说有什么事,我可要叫喊了。”
暗中人道:“久闻姑娘乃是武林有名的才智超人、容华盖代的女中英豪,奈何如此沉不住气,看来……”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兰姑娘,别让我感觉失望,认为找错了姑娘,还请坐下来详谈如何?”
这时,萧如兰的双目,已经完全适应了房中的黑暗,看到了那暗中人乃是一个用黑布包蒙着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
萧如兰黛眉微皱,道:“阁下是谁?”
黑衣人道:“请姑娘原谅,暂时不便奉告。”
“你有苦衷?”
“是的,不然的话,我就没有‘不便奉告’这四个字了。”
萧如兰眨了眨美眸,道:“阁下是怎么进来的?”
黑衣人道:“姑娘此问似乎有点多余。”
萧如兰冷冷地道:“阁下请回答我的问话。”
黑衣人笑道:“我是走进来的,如此回答,姑娘是否满意?”
“当然不满意。”萧如兰螓首微摇,道:
“阁下是怎么走进来的?”
“避着所有的人,所有的眼睛,悄悄地走进来的。”
“阁下来了好久了?”
“并没有多久,大概是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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