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
左冰伸手怀中取出信封双指一弹道:“接住了。”
那信封套又轻又薄,此时夜风甚疾,但左冰指手所至,那信封平平稳稳向杨群飞去,到了杨群胸前,忽然力歇直落,端端放在杨群手中,便似亲手递交一般。
杨群双眉一扬,心中暗忖道:“这小子内劲已达收发自如,此时不除,他日终成大患。”
他将信封运劲一柔,化为片片纸悄,一张手掌,漫天飞去,杨群道:“既是如此,在下再也留你不得。”心中却盘算道:“不知还有什么人见过此信内容,须得一网打尽,不然终是祸根,师父一番心血也白费了!”
左冰哼一声,道:“在下来此,便是要领教北魏高弟之功夫,杨群,多说无益,你上吧!”
杨群凝视左冰,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心中竟是寒意,漫然毫无把握。
杨群冷冷地道:“死到临头,还说大话,有话你快说,异日在下好替你向左白秋传言去。”
左冰知他在激怒自己,当下又长吸一口真气,内劲蓄于全身,那鱼肠剑尖微微颤动冷黑夜中发出清澈透骨的寒光来。
杨群刷的拔出长剑,离左冰五尺左右停立,两人目光相对,不敢交瞬,心中都自明白,如果一招被敌抢了先机,要扳回平手,至少是在千招以外的事了。
好半晌四周只闻众人轻轻呼吸之声,那凌姑娘手执火把,火苗高窜,火光下,凌姑娘脸色却是一遍惨白,额角沁汗,将秀发沾住一大片。
左冰心中转了许多念头,只觉每招发生都占不了便宜一时之间沉吟无计,那杨群也是一般苦恼,两人由停止对视,渐渐缓缓游动起来。
两人心思都是一般,只待对方一露破绽,立刻致命一击,但过了半盏茶时间,只觉对方门户谨严,毫无一点可乘之隙。
杨群心道:“只要这小子再游动我右旁,我便往他肋下一剑。”
左冰心道:“适才他转动之际,面门似乎有隙,只待他再次如此,我便往他眉心击去。”
但两人相继都重复了一遍适才动作,两人并未下手,都是仍觉对方是诱敌之计。
杨群长剑平胸微扬,左冰剑子倒垂膝前,两人游走愈来愈快,忽然左冰飞快起了一个念头:“我何不用爹爹‘鬼影子’的轻功,以快对快,将对方视界扰乱?”
思想之间,脚下愈走愈快,施展开左白秋名震武林的轻功来,杨群只觉对方身形,闪烁飘逸,定目看来,几乎看不清瞬时间之身形,当下知道不可再等,大喝一声,一剑刺出.
便在同一时间,左冰见杨群门户有隙,也是疾起一剑,两剑在空中连换了七、八个攻守之势,却是悉力相当,两人身形如老树盘根,未曾移分毫,那双剑子互攻了七八式,也未相碰一下。
左冰不待对方思索,攻击连绵,招招不是击向眉心,便是对方胸前大穴,杨群见招破招,脚下步子愈来愈是稳重沉凛。
左冰愈打愈快,四周呜呜激见一股剑气,声音极是尖锐,凌姑娘心中随着那呜吗声响,起伏剧烈,便若行长路一样。
那另外几个汉子,也是目不转睛注视着,这场中两人功力之强,普天之下也难找出几个,两个大高手比剑,精妙之处,的确令人赞叹,两大高手放招拼命相击,的确令人心弦紧张,间不容发。
忽然山下刮来一阵狂风,凌姑娘手中火把被吹得微微欲熄,她心中忽然奇想:“这火把便和我和左大哥生命之火一般,希望左大哥发起神威,奋力打倒敌人,但敌人人多势众,这希望实在渺茫,火把哟!火把,千万不能熄毁啊!”
正在此时,两人呼呼挥了几剑,漫天剑气纵横,那原已微弱的火把,忽然一暗,竟自熄毁灭了。
凌姑娘几乎哭出声来,忍不住叫了一声:“火!火”但想到此刻万万不能分了左冰之心,当下强忍悲思,不敢多言。
左冰见眼前一黑,又闻凌姑娘一声叫唤,心中不由微微一分,一招闪动微慢,竟被杨群长驱直入过来,左冰连退数步,两个人在黑暗中闻声辨招,激烈地又交了几十式,蓦然砰的一声,两剑交击,两人分开,黑漆漆只见对方精光闪烁的双眼珠。
那站在周围的汉子燃起了一个火把,凌姑娘只见两人对面而立,那杨群手执半支剑柄,嗔目而视,她当下忍不住大叫道:“左大哥,快攻啊,他剑被你削断了。”
左冰向凌姑娘微微颔首,并未乘势进攻,他虽天性无滞,对于声名满不在乎,但自幼所见所闻,都是气吞斗牛,豪杰之事,一时之间,对于自己因宝剑而取得之优势,竟未想到乘势而攻,直觉应该等待对方换剑再战。
这一耽搁,那周围一个汉子抛过一柄长剑,杨群冷冷地道:“原来是鱼肠宝剑。”
左冰默然不语,杨群一抖剑又攻了上来。
凌姑娘暗暗顿足,心中忖道:“这人平日看起来洒洒无滞,这当儿却是拘泥不悟,走失良机,夫复何言。”
这时山风愈吹愈大,蓦然平空一声焦雷,天际金光暴闪,一明一暗,凌姑娘只见杨群脸上杀机腾腾,左冰白的脸上,也是铁青。
又过了一会,天下起雨来,那火把被雨淋熄,天上雨云密布,更加黑暗。
这时两人剑法一变,杨群出招愈来愈慢,一招之中变化也是愈来愈简单,透出一种古朴纯真之气,但攻守之间愈是严谨,而且威力奇猛,已具“大巧若拙”,宗主之风。
左冰的剑法却是愈来愈松,每招都是临时创出,但那精微之处,实在招招都是佳作。
杨群愈打愈是心寒,心想这小子剑术不但老到,而且举投足见功力,一时之间,看来剑法稀松,其实配合之佳,实在是通澈剑道的大手笔。
那雨滑喇喇愈下愈大,只一刻功夫众人都淋得透了,蓦然从遥远东方传来一声长啸,他心中一紧,开口打暗号,那在四周的汉子长剑纷纷出手,合围而上。
凌姑娘又急又怒,长剑也自出手,那杨群自忖极高,此时竟然不顾身份,以势众取胜,左冰心中勃然大怒,一口气连攻六招,对四周敌人都招呼到了,那几个汉子却是心有成竹,进退之间,以杨群为首,数剑一起防守,一起进政,配合得极是严密。
左冰连发数剑,只觉对方压力愈来愈重。渐渐地合成一道剑幕,将自己和凌姑娘围在当中。
左冰出剑愈来愈是吃力,身畔凌姑娘每招顶多只能递出去一半,雨水和汗水顺双额流下,面色白得可怕,似乎内力已将耗尽。
左冰心内一痛,奋力封架,他知敌人长剑一合,自己和凌姑娘的劫数便到,当下真气暴吐,长啸一声,身子一飞而起,鱼肠剑在空中一阵乱舞,咔嚓咔嚓之声大作,削断了敌人四支剑子。
他在空中又开声吐气,身子硬生生在空中大跨一步,忽见剑气一闪,那杨群的剑子已然逼到,左冰一闪之下,身形落地,又陷入重围。
左冰边战边想:“我便是能够逃出重围,岂能舍凌姑娘不顾,何况有杨群在此,今日之事,拼一个算一个,后果也无法想了。”
他主意打定,放手干去,招招都是打定拼个两败俱伤之主意,再不坚守门户。
杨群见他情急拼命,竟然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一时之间倒颇忌惮,不敢欺身太近。
那几个汉子,武功之强极是惊人,都是杨群同门师兄弟,如果在中原江湖闯荡,人人都可自立门户,成为一地之霸,此时联手合袭左冰与那少女,竟是久战无功,而且剑被削断,那几个人人都觉是生平之耻,气愤之下,挥着断剑,力道更加重了。
左冰和凌姑娘不住后退,渐渐地已近青砖坟边,杨群等人剑幕渐渐合拢,那凌姑娘一不留神,敌人断剑当腰横削而来,眼见闪无可闪,左冰奋起神威,大吼一声,一手反手剑招先削那刺凌姑娘之人右臂,那人万万未曾想到左冰竟从不可思议的方位袭到,当下飞快一缩刺剑之手,那时已慢了半刻,鱼肠剑过处,血光一闪,惨叫一声,一条右膀连剑给削下了。
就在这同时一刻,左冰背后露出破绽,中了一剑,左冰沉哼一声,挺住剑伤,一转身鱼肠剑横削而去,又是一声惨叫,那刺他一剑的人齐腰被削成两截。
他连毙二敌,脚上又中了一剑,那杨群愈逼愈紧,将左冰凌姑娘被逼到背靠坟墙而战,忽然杨群飞起一剑,那剑子在空中连连抖动,激起一片剑花,便若点点流星坠地一般。
左冰不闪不躲,举剑迎接,蓦然背后坟墙一软,墓门分然开了,胸前一股绝大力道袭到,左冰凌姑娘身子挺立不住,直往后退五六步,霹雳一声雷过,电光一闪,左冰只见杨群狞然的面孔在眼前一现,立刻是一片黑暗,机簧之声大作,那墓门渐渐合上,什么都看不见。
左冰身形一定,伸剑一刺的一声,剑子插入厚厚的石墙中,耳畔只听到凌姑娘道:“左大哥,你没事吧!”
左冰道:“你囊中火熠还有没有干的?”
凌姑娘摸索了一阵,伸手用力挥了几下,立刻大见光明,两人相对,只见对方都是狼狈不堪,怜爱之心油然而生,左冰轻轻挽住凌姑娘秀肩,全身虚脱无力。
这时坟外杨群道:“五师哥遇险发啸求救,咱们先去救应,这两个人便是在罗神仙也逃不了,回头再来收拾。”
他不及收殓那两个死去弟兄,率领另外几个人向西方奔去。
左冰和凌姑娘休息了好久一阵,体力渐渐恢复,左冰只觉背后脚上中剑之处伤痛渐渐加剧,不由皱了皱眉头,凌姑娘惊魂甫定,看到左冰全身衣襟都红了,心中一痛,哽咽道:“左大哥,您……您……我来替您瞧瞧伤势。”
左冰道:“未曾伤到筋骨,不要紧的。”
凌姑娘翻身坐起,伸手在百宝囊中寻到一把小剪,一卷绵布,她那百宝囊乃是东海鲨鲢皮所制,防水防火.是以囊中之物丝毫未湿。
她轻轻剪开左冰中剑之处衣襟,那受伤之处本已凝结,但吃雨水一淋,四周都泛紫了,凌姑娘咬紧牙根,慢慢剪开。
左冰痛得发颤,但他强忍,口中带笑道:“姑娘们到底细心,针线呀,剪子呀都随身携带,真是方便得紧,方便……”
说到后来,痛得豆大汗珠直流,再也不能语,凌姑娘强作欢笑,分他心神道:“这个自然,咱们女孩家行走江湖,怎能像你们一般衣衫破褴?落拓不堪?衣衫破了,自然得补上,谁像你呀,你呀,落魄得……得像个叫花子。”
左冰忍痛笑道:“我这叫花子却有侠女慧眼识出,当真……当真……不……不容易。”
凌姑娘啐道:“臭美,不识羞。”
边说入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三粒丸药,放入口中嚼碎了,刚刚想吐在手指上替左冰敷在伤口上,忽然想到手指只怕太脏,低声道:“你闭上眼睛。”
左冰一怔,低眼闭上,凌姑娘俯身用舌头替他伤口敷上了药,左冰只觉伤口一阵痒,接着一片清凉,痛楚消除大半,忍不住睁开眼来,只见凌姑娘小口正凑在自己背上,他心中顿时明白,只觉胸中热血翻腾,心中感激,真恨不得呕血以吐深情了。
凌姑娘敷完药包扎好伤,见左冰目中情潮汹涌,她脸色鲜红,头低得再也抬不起来。
左冰轻声道:“凌姑娘,我这一生怎能报答完你的恩情?你……你……再对我好,来生也……也报不尽了。”
凌姑娘羞涩地道:“我要你报什么恩,欠什么情,我……我……对你好,还不是为了……为了自己?”
她说完一头钻入左冰怀中,两人衣衫湿透,紧抱着,却是一片真情。
凌姑娘忽道:“我忘了大哥身受剑伤,这一运劲,岂不又牵破伤口?”
她轻轻挣扎要坐起身来,左冰将她抱得更紧,脱口说道:“凌姑娘,咱们心意相通,今日之事如果不能脱险,咱们死在一块,名目……名目……”他说了一半,只见凌姑娘羞涩不堪,蓦然醒悟,不敢再说下去。
那凌姑娘听得心中炽热,只待左冰说出她心中渴望已久这事,等了半天却无下文,不禁大是懊恼。左冰道:“姑娘别生气,我一时冲动,言语失机,姑娘原谅则个。”
凌姑娘声音像蚊子叫一般:“你……你……敢不说下去,你……你……难道想害死我?”
声音虽低,左冰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狂喜,柔声道:“咱们先定下名目,便是同穴而死,也是心安理得。”
凌姑娘蓦然坐起,双目凝视左冰,半晌道:“咱们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的之言,这算什么?”
左冰点点头脸色大为失望道:“姑娘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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