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
合眸去追击敌人,这一切对我还有什么用?我母亲不能容我妻子,如今她人都去了,那么生者还有什么意思?”
他声调又渐渐高昂,望着天际,向苍天埋怨倾诉,但天际一片黑暗,只有繁星点点,月光瞻瞻,左冰心中甚是难过,但却是无能为力。
左冰轻声问道:“高兄既回家园,明日何不前往瞧瞧?”
高君集道:“江南是不堪再留的了,我知道她一定……一定是操劳忧心而死的,唉!但愿穷苦相守至白头,何必营营攘攘,人算岂能胜过天算?”
左冰抬头一望,天边已露晨曦,高君集在小溪旁捧水洗了脸,他用力又握住左冰双手道:“小弟这就要回军中去了,他日左兄北来,千万到边关来相聚。”
左冰见他神色坚毅,心想他不会再出事,便和他告别,只见高君集愈走愈远,剩下一个黑点,左冰忽然想起前人一句诗:“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心中只觉一片凄然,无意中结识一个英雄好汉,又无意中分享那人的秘密,那人怀着创痛走了,留给自己的却是一缕惆怅,他知道,再过一会遇到别的事情,便会忘掉刚才的悲伤。
清晨的溪水十分冰凉,左冰伏在溪边将脸泡在水中,只觉头脑一阵清新,心中忽然想道:“看来这世上还有真正不能忘怀的痛苦,我为什么会觉得痛苦和快乐都是一时的,时间过久了,便忘得干干净净?”
转念又想到“钱伯伯”在自己儿时所说的话:“你学武成就犹在我之上,但非有一天,你自己觉得应该练武,才会专心去练别人是不能勉强你的性儿。”
左冰心暗自问道:“我这算什么性儿,混了二十多岁,又有什么值得别人留念的?”
想到高君集那深刻的痛苦,孩子般的真情,从一个手握兵符的将军脸上流露出来,对于自己因循苟且,简直觉得可耻了。
左冰蹲在溪边胡思乱想,一会旭日初升,水中多了一个日影,流光闪烁,似真似幻,左冰胡思乱想一会,心中若有所悟,当下无精打采,站起身来,只觉腹内饥饿,原来自昨午到现在还未吃饭,来时记得不远滨江有家酒肆,便大踏步前去,饱食一顿,沿江而上,走了半天,竟走错了路。
左冰心中倒不慌,正要穿过一处林子,忽然人声嘈杂,左冰轻步走前,只见林中央是片广场,高高矮矮坐了几十个江湖汉子,其中一个五旬老者,站在圈中比手画脚的说着,众人中有的吆喝助威,有的反对争执,闹得不可开交。
左冰好奇心起,躲在一株树后看热闹,只听见那老者高声的呼喝道:“本帮主已决定,各位香主还有什么话?”
人丛中一个三旬左右中年汉子站起身来,左冰只见他满脸悲愤之色,激动以极,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道:“飞帆帮历来行侠仗义,帮中都是铁铮铮好汉子,帮主,我甘云宁死不愿认贼作父。”
另一个汉子站起来道:“甘云,反抗帮主罪该如何?”
那甘云沉痛的道:“帮主,请您再想想历代帮主建帮之艰,这……这……”
他说到后来,竟是泣不成声,那帮主冷冷地道:“甘云你敢漠视本帮主?”
甘云道:“甘云至死不敢违令!”伸手拔出背后长剑,左冰只见红光一闪,掉转头来不忍再看。
那帮主脸色森森然不动声色,他放目四周,目光凌厉摄人,这时人丛中又有两个人一同站起,其中一人道:“帮主,你倒行逆施,本帮大好基业,必然毁在你手,你逼死甘大哥,不久你便会落得一般下场!”
他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畏怯,帮主冷冷哼了一声,凝视那两人,两人一同叫道:“各位哥哥,小弟先走一步。”长剑一抽,双双横尸地上。
这时再无人敢反对,那帮主踌躇满志,双眉上扬,左冰心中一动,只觉这人动作极为熟悉,正思索间,那帮主已率领众人走了。
左冰走出树后,望着那三具尸首,真是纷乱极了,他心中想到:“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是意见不合,分手便是,又何必以死明志?那帮主不知要作什么事,这三人白白牺牲了性命,并不能阻止于他、”
但见那甘云双目怒睁,面上表情悲愤已极,真是死不瞑目了,左冰忖道:“如果我有白大哥那等武功,只要一出手便可阻止这场悲剧,但我现在只有眼看它发生,这次回去,便向大伯请教武功吧!”
他心地慈善,当下挖了三个洞,将三人草草葬了,又对坟堆行了一礼,心中怅然边走边想:“古人动辄一死以谏君非,我总以为是史书喧染,想不到见诸今日,而被谏的不过是一个帮会头子,这……这不是太不值得么?”
他那知道江湖上帮会帮规森严,为帮会抛头颅洒鲜血,那是理所当然,人人敬重的行为,至于帮主威严,那便更不用说的了。
他默默地走着,心中感情不断冲击,多年来一向自以为是,养成了得过且过的习惯,眼下似乎有些不对劲了,他想:“为什么人要认真,凡是退一步,不就解决了么,那高君年纪轻轻,便成一方重将,为了一个女子,却绝望伤心,那样子似乎永远不再欢乐了,其实人不都是要死么?只是迟早的问题,那么早死也便算不得什么了,这三个人阻止他们帮主,便用命去拼,这是对,还是错,我难道还忍心笑他们傻么?如果他们是对的,我便成了天下最无情无义的人了。”
他信步而行,回想自己这廿多年,忽然巧妹那多情的眸子又浮了起来,他连着欺骗巧妹几次,起先还有些内愧,过后便真的不顾了,如果再碰到什么有趣的事,那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左冰不断地走,不断的思想,只觉自己像行在茫茫大漠中,没有一点指引和攀附,便是情投意合如白大哥,自己也可能在过些日子后,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怀疑像钱伯伯,父亲溘然而去,自己哭不哭得出来也成问题。
“这算是什么人?这不和禽兽一般么?”
他想到这个结论,心中不断狂呼道:“我要改变自己,我要认真去做一件事,第一件便是去练武吧!”
黄昏的时刻,他终于走到一处大镇,倒在客舍床上,默默使他似乎决定了很多事。
就这样,左冰的一生改变了,谁又会想得到这漫不在乎对于人生像游戏一般的少年,日后会成为支配武林命运的人物,世事是多么不可预料!
侠骨残肢第二十一章 天算人算
第二十一章 天算人算
河水在夜里黑得如同墨水一般,左冰望着墨水中自己或隐或现的倒影,心中的思想就像激流一般,一会儿一泻干里,一会而阻塞而滞,他敲着自己的后脑,始终无法整理出一个头绪来。
他一举足,踢起了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浪人了河中,溅起几点水花,然而就在这时,“咚”又的又是一声,又是一颗石子被抛入水中,左冰吃了一惊,他猛一回头,直骇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身躯直挺挺地立在他身后,那个身躯足足比钱冰高出三尺有余,乍看上去倒有两个人的高度,尤其骇人的是那人穿着一身磷光闪闪的白白长袍,头上扎着一圈五花十色的雉毛,腰间系着一串胳骷头骨,一动也不动地瞪着钱冰。
左冰骇然倒退了三步,他的足跟一凉,便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水中了。
他不敢再动,只是心骇无比地反瞪着那个一语不发的巨人。
忽然,那人开口了,左冰只觉那人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是口巨钟:“你是什么人?”
左冰不知该怎么答,他嗫嚅了一阵,忽然反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冷冷道:“你走近一些让我瞧瞧。”
左冰缓缓从水中走了出来,那人忽然手一招,左冰只觉一股强劲无比的掌力从四面八方杂乱无章地直撞过来,他心中紧张,根本不知该如何躲避,正在这时,那人一抖手,掌力全收。左冰不禁又是倒退一步,那巨人忽然道:“你快滚吧,是我认错了人。”
左冰心中着实摸不清这人是人是鬼,他心中暗道:“先躲开再作道理。”
他一言不发,连忙匆匆向左跑开,他一口气跑出二三十丈,忽一闪身躲入一块巨石之后,那知他方才躲好,耳边只听得那巨钟般低沉声音:“叫你滚开,你就滚远些。”
左冰吃了一惊,暗道这人莫非脑后生了眼睛,他只得爬起身来,又跑出十多丈,悄悄闪入一片短丛灌木之后。
那晓得他才躲好身子,那低沉的怪声又喝道:“你这小子是找死么?你是怎么躲的?”
左冰又惊又骇,正要爬跑来再起,忽然前面那怪人大笑道:“好小子,你总算到了——一个人来的么?”
左冰听那口气又不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了,不禁大为惊奇,忍不住悄悄探出半个头来向前看去。
只见那怪人的前面不知何时已站着另一个人,只因距离过远,看不出那人是什么模样,只听得那怪人蝶蝶的怪喝声:“听说黄金大帅在你的手上栽了跟斗,是也不是?”
那对面之人似轻松之极,毫不动气,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说了一句,什么话左冰没有听见,只听得那怪人暴喝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敢承认,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对面之人又答了一句,左冰依然听不见,但闻那巨高怪人道:“既然知道,还不自寻了断么?”
那对面之人摇了摇头,左冰不知他有没有说什么话,只见他忽地猛一伸掌,竟然先向那白袍怪人动起手来。
左冰微一思索,暗道:“是了,这怪人必是约好了这人到这里来决斗的,先前误认我就是他的对手。”
只见那怪人一声暴吼,双掌直挥,那对面之人竟也丝毫不让,硬对硬地和那怪人对起掌来。
左冰距离过远,也看不出那两人的功力来,但是二十招之后,只见远处那小河边的树木全都被两人的掌力所折,枝叶满天横飞。
左冰暗暗吃惊,心想这两人的掌力简直就如开山巨斧一般,心中不禁兴起一个念头,想要悄悄走进一些看看——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他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老人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他几乎开口大叫,那老人伸指在唇上嘘了一下,叫他不要声张,左冰一把抓住那老人的衣袖,轻声叫道:“钱伯伯……钱伯伯……”
那老人握住他的手,道:“左冰,找你可把我找苦了。”
左冰道:“钱伯伯……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那老人道:“说来话长,先瞧那边的好戏吧。”
左冰抬头向那边看看,只见那边小河畔的两人这时已成了一片模糊的人影,只有轰然的掌震声不时传来,满天枝叶飞舞如雨,声势好不惊人。
身边的老人喃喃道:“这少年掌力浑厚如此,倒真是罕见的奇才。”
左冰道:“少年?”
老人点头道:“那少年顶多二十几岁。”
左冰道:“钱伯伯您认得他们两人?”
老人冷笑了一声道:“嘿,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袁老大躲在漠南苦练了这么多年,功力着实进步了不少,却连一个少年也胜不了,嘿嘿,他这块老脸往那里放?”
左冰道:“漠南?……”
这时那边忽然一声暴震,接着那两人分开丈余,那白袍怪人怪叫道:“姓杨的,老夫问你一句话——”
左冰一听到“姓杨的”三个字,他心中忽然一惊,脱口道:“杨群!这少年必是杨群!”
他身旁的老人钱伯伯喃喃道:“杨群?……杨群?……”
只听得远处那少年也提高声音道:“什么话你问吧。”
那怪人道:“老夫问你有一个人你识不识得——若是你与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话,咱们也不必打下去了——”
那少年道:“什么人?你说吧。”
那怪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左冰完全听不见他说什么,只听得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道:“一点关系?哈哈,就是在下恩师。”
那怪人一听这句话,忽然双手一拱,道:“既是如此,这场架不必打了——”
那少年也拱了拱手道:“老兄何尔前据后恭?”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令师曾救过老夫一次,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还打什么?”
那少年道:“不错,老兄比上次那个什么黄金大帅有意思多了。”
那怪人大笑道:“咱们不打不相识,小老弟,老夫要试一下你的胆子——”
那少年道:“如何试法?”
那怪人笑道:“老夫有一罐百年人脑酒,要想邀你共饮一杯,小老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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