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
那怪人大笑道:“咱们不打不相识,小老弟,老夫要试一下你的胆子——”
那少年道:“如何试法?”
那怪人笑道:“老夫有一罐百年人脑酒,要想邀你共饮一杯,小老弟可有胆量跟老夫去喝一杯?”那少年道:“有什么不敢?哈哈,我杨群有什么事不敢做?”
那怪人道:“那么——跟我走!”
他那丈长的身躯微微一晃,拔身而起,那少年杨群一拔身形,轻轻地已落到数丈之外。
左冰低声道:“这杨群实在太厉害……”
他身边的钱伯伯这时喃喃道:“原来是他的徒弟、原来是他的徒弟……”
左冰问道:“大伯,您说谁?”
钱伯伯摇着道:“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
左冰还待问下去,他发现钱伯伯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的神色,他便不再问下去了。
只见前面那两个一霎时间去得无影无踪,左冰道;
“大伯你来寻找……”
钱伯伯,打断道:“你先跟我来,咱们等一下再谈。”
他说着转身向河边走去,左冰也跟着站了起来,钱伯伯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在左冰的眼中,那是个慈祥的老者,但是若是换了一个人来看,这个老人乃是武林中谈之色变的钱百锋!
左冰跟着他走到河边,钱伯伯拣了一个树椿坐了下来,左冰也挨着他坐了下来,钱百锋道:“孩子,你离开我多久了?”
左冰道:“不到一年。”
钱百锋望着左冰,就象父亲望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虽是不到一年,我可觉得太长了。”
左冰一听了这话,不觉眼角都红了,他心中想:“大伯被困在落英塔中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和我分别不过半年就觉太长,我……我……”
钱百锋指头望了望天空的疏星,叹道:“孩子,你可知道你爹爹要你去见他?”
左冰吃了一惊,他睁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他……爹爹他老人家可好?”
“他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要你回去一趟——”
左冰道:“还是到落英塔?”钱百锋点了点着,左冰道:“那么您呢?”
钱百锋摇首浩叹,喃喃道:“好不容易出了落英塔,再不赶快把心中那几件难解的疑虑弄个一清二楚。你以为我还有多少年可活么?钱百锋吃世人的闷葫芦也就罢了,可不能把这闷葫芦带到地下去——”
左冰道:“您——您是要算算旧帐?”
钱百锋双目一睁,精光暴射,他一字一宇地道。
“不应该算算么?”
左冰侧着头忽若恍然大悟,道:“您——您要寻卓大江,武当掌教,神拳简青……他们?”
钱百锋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苦就苦在这里.当年他们几个围攻我把我困在落英塔中,今天我却不能去找他们算帐——
左冰大奇道:“什么,您……您是被他们关在塔中?那又为什么不能找他们?”
钱百锋道:“我若去寻他们,那又中计了!”
左冰愈听愈糊涂,问道:“中谁的计?”
钱百锋道:“我也不知是谁,害我的人我现在仍想不出是谁,卓大江他们只是那人的工具罢了。”
左冰道:“这么说——卓大江他们也不知道被利用了?”
钱百锋道:“正是这样。”
左冰道:“从前我每次问大伯,您都不肯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百锋打断他的话道:“今天你不问,我也要说给你听了,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钱百锋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这事的真象大白,着实渺茫很紧,想想我这大的年纪了,还有多少年能活?我若抱冤死了,冰儿,全靠你替我弄个水落石出了……”
左冰听得心神一震,今天钱伯伯已经两次提到“我还有几年能活”这句话,在左冰心目中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从小到现在,他一直深深以为钱大伯是世上第一个强人,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英雄未路?
他抬起眼来,凝视着钱大伯,只见他眼睛和眉毛都挤在一起,额上的皱纹条条可数,他不禁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悲哀,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百锋默默沉思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道:“说来奇怪,在我出塔的前一天,我心中所打算的,凭良心说,我是要先寻卓大江他们大干一场,杀个血流成河再说的——”他望了望左冰,继续道:“然而奇的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
左冰道:“梦?”
钱百锋道:“不错,一个怪梦,我梦见一个血红色的怪城关……”
左冰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那一连三夜所梦见的怪城和柴袍老人一下子涌上他的脑海,这些日子来他已把那的连三夜的怪梦淡忘了,这时一听钱大伯如此说,他惊骇得忍不住叫了出来——
“血红色的城关,毁废得有如孤关,还有一个紫袍老人,悠悠升天……是不是?”钱百锋一把抓住了左冰的手臂,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左冰道:“我前几天一连三夜做到这个怪梦,历历如绘……”
钱百锋喃喃地道:“怪了,怪了,这是什么意思呢?难是是上天要告诉我们什么吗?”
左冰道:“大伯,您——您请先说下去——”
钱百锋道:“我做这个梦,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隐隐之中,我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总觉得我的事其中必然还有一个人暗中参与其事,我和卓大江他们全是被他要弄了。”
左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钱百锋道:“要我说清楚这回事,那必须从咱们本朝正统十二年那年说起——”
左冰一听到“正统十二年”,立刻脱口而道:“土木之变?”
钱百锋的脸色变得沉重无比,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须知大明英宗正统十二年在中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无比大事,那就是土木堡之变,鞑靼人犯界,明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在土木堡受围被俘,这是明代一个奇耻大辱,每个人都切切深记,是以钱百锋一提到“正统十二年”,左冰立刻脱口而道“土木之变”。
钱百锋道:“那一年,鞑子大举来犯,咱们的军队每战不利,全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边疆的战事上,咱们虽是在江湖上跑路的,也不能不关切民族存亡之事——”
钱百锋伸手抚抚额角,继续道:“杨陆——你是知道的了,天下第一大帮会丐帮的帮主,这人是个热血的铁汉子,他从十九岁鲁王祠的大擂台上出道,十年之内打遍天下未遇敌手,那威名之盛,委实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那时候,我——正在山西太原,拜访我的老朋友……”
左冰道:“我爹爹?”
钱百锋点首道:“不错,就是去拜访左白秋,那一天,我正在大原城西一家酒楼上喝酒,打算喝完酒就去寻你爹爹,忽然楼下走上来一个衣衫楼褴的文士,看那模样倒想是个落第秀才,当时我也没有注意他,那晓得他竟一径走到我的桌前,拱手道:“老兄,在下坐这里可好?”
正值壮年的钱百锋骄气冲天,他也不答,只是摆摆手道了一声:“请便。”
那文士坐在他的对面,要了一份鸭汤面,一言不发,埋头吃面,不到半盏茶时间,就把一大碗面条吃得滴汤不剩,桌上倒是和汤带面洒了半桌了,钱百锋暗笑这个文士吃相恶劣。
等到堂棺来收钱,那文士竟是搜遍全身摸不出一文钱来,那堂格的嘴脸是何等势利,看那文士穿得落魄,先已有几分不敬,这时便开始恶言相辱了。
钱百锋听到堂棺骂得可恶,便道:“这位老爷的帐算在我帐上,小伙子你与我闪开些,莫扰了我酒性。”
那文士一听到有人付帐,便冷笑道:“大爷没钱自有人代付,你这势利小子啰嗦什么?”
堂馆只得愤然去了,钱百锋倒了一杯酒敬那文士道:“出门人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老兄你请。”
那文士也不推辞便喝了,而且继续自己动手倒酒干杯,钱百锋暗想这人倒是爽得过了一点儿,那文士忽然“拍”的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叹口气道:“唉,可惜可惜。”
钱百锋忍不住道:“可惜什么?”
那文士道:“看你老兄侠义为怀……”
钱百锋忙客气道:“那里那里,这一点算得什么……”
那知那文士却打断他的话道:“正是,这一点算得什么,真是豪杰的,国难当头,便到战场上杀敌报国。”
钱百锋一愣,那文士道:“瓦喇人犯界,奸杀掳掠,我中华百姓流离失散,血流成河,有血气的豪杰当该如何?”
钱百锋举杯一饮而尽,道:“上阵杀敌!”
那文土道:“好!好一个上阵杀敌,末士提一个人,老兄可认得?”
钱百锋道:“什么人?”
那文士道:“杨陆!老兄可认得?”
钱百锋霍地起立,抱拳道:“杨帮主何在?钱某毕生一知己,望老兄引见!”
那文士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钱百锋,道:“杨帮主有一封信在此,敬请钱大侠过目——”
钱百锋已知这文士是谁了,你接过信笺,大笑道:“阁下敢情是丐帮的军师白梁?钱某诸多失礼!”
他打开信笺一看,只见信上写着:“百锋兄英鉴:心仪平生,惟叹无常聚之缘,吾兄嫉恶如仇,杀人如麻,武林之中以魔头相视,陆固知吾兄真侠士也,大丈夫身立天地之中,纵不能名传千古,亦当学燕赵之士,保国卫家除恶护良。今胡骑飞渡边关,长城失修,陆窃欲邀天下士共赴国难,兄乃真侠士奇男子,固敢大胆相请,如得钱兄一允,天下百姓有幸矣。近闻兄与武当结冤,此时此际中原高手自相火拼,实非百姓之福,陆邀吾兄,亦邀天玄真人,欲以陆之薄面作一仲连,情在知己,谅可俯允。”
下面的署名是“杨陆”二字。
钱百锋看完信,大笑道;
“杨兄的招呼,那是一句话,白兄为我上复贵帮主,说我钱百锋虽是一介莽夫,也还知道大义两字,只是今夜钱某必须先去拜访一位老友,只要与他见了一面,当夜八百里快马赶到山东贵帮大寨。”
白梁纳头便拜,口中道:“白某先代天下苍生谢谢钱大侠。”
钱百锋知道白梁谢他并非谢他出马,乃是谢他愿以看在杨帮主面上与武当和解,他一把拉起白梁,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钱某这就动身,到时说不定还代杨帮主请一个武功高绝天下的高手共参大事。”
白梁知他指的就是他正要去拜访的朋友,但是终于忍住没有问他是谁,两人就在酒楼下作别了。
钱百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左冰道:“后来呢?”
钱百锋嘘了一口气道:“当夜我赶到你爹爹那里,却没有会见你爹爹,我只好留下一信,连夜便赶赴山东去了。”
谁晓得这一去,不可一世的钱百锋就被恶运作弄,几乎在石塔里过了半生!
左冰道:“大伯您到了山东,可遇见了天玄道长?”
钱百锋望望漆黑的长空,他摇了摇头道:“我赶到山东之时,丐帮中已是群雄毕集,但是武当的掌教并没有来——莫说武当掌教,便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中,望着我恨得牙养养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大家都碍着杨帮主的面子,没有人发作——”
他说到这里,脸上飘过一丝冷冷地微笑,左冰从他双眼中又看到了那肃杀的目光,他望着钱百锋,钱百锋继续道:“商量的结果是杨帮主和我上了武当,天玄道长虽然厉害,他还找了助拳的,嘿嘿,我可不怕,天玄加上神拳简青,点苍双剑卓大江和何子方,我可不怕,嘿,若是真干起来,我就不信杨陆会袖手旁观,嘿嘿——”
左冰见他又说得离谱了,连忙道:“后来呢?”
钱百锋道:“后来当然没有打起来,天玄道长和简青点苍双剑全都被杨陆邀下山了。”
钱百锋继续道:“咱们到了山东,一齐去找丐帮大寨中约好相候的丐帮兄弟,那晓得丐帮的大寨已被人挑了……”
钱冰听白铁军说过这一段,他道:“这一段我曾听一个朋友说过,倒是你们后来如何出发了呢?”
钱百锋道:“杨帮主的亲生儿子被人抢去了,丐帮大寨也让人挑了,可是杨陆这人真算得上一条铁铮铮的汉子。他转过身来和大伙儿商讨大事,这时,忽然一个丐帮子弟骑着快马冲跌跌地从大厅外一路冲了进来,他既不下马,又不勒缰,一直冲到大厅中央,那马儿忽然口吐白沫倒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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