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
钱百锋仰首一看,只见一个面色枯槁的瘦长汉子从内室走出,对着他说话,那瘦长的汉子道:“敢问钱先生要索玉蝉丸可是有什么亲朋之类身负重伤么?”
钱百锋暗忖道:“你这不是在说废话么?”
但他仍然微笑答道:“不错,这位兄台有何见教?”
那瘦长汉子道:“不敢不敢,在下浪迹江湖文材武功无一堪称,只是对于医药一道,略有所长,钱先生贵友有疾,不知在下可能略尽绵力?”
钱百锋不料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冷冷望了那人一眼,心中盘算这人究竟打的是何主意,过了一会,钱百锋道:“敝友身患怪病,群医束手无策,所以老朽才来冒昧一求玉蝉丸。”
他说这话,就是隐隐拒绝了的意思,那知那瘦长汉子一拍手道:“什么怪病?什么怪病?在下医术虽是不精,却是有个怪癖,病非怪不医,快带在下去,快带在下去。”钱百锋暗一皱眉,淡然道:“不敢有劳……”
他话尚未说完,那汉子已打断道:“一点也不碍事,咱们就动身。“
钱百锋心中犯了疑,他双目一瞪,冷冷地道:“阁下真要随老朽去么?”
那瘦长汉子道:“当然是真,咱们快动身吧——”
钱百锋道:“如此甚好,阁下先请……”
那瘦长汉子大步走出来,向其他人拱拱手道:“各位再谈谈,小弟去就回。”
钱百锋冷笑道:“去去就回?至少得两个月。”
那瘦长汉子满面惊色地叫道:“什么?两个月?那么远?”
钱百锋道:“阁下不愿去了么?”
那瘦长汉子双手本来一直拢在衣袖之中,这时他双手一拢,道:“去便去,反正……”
他话尚未说完,钱百锋鹰目一闪,目光着电,只见那该长汉子左手腕上套着一幅寸宽的金镯,钱百锋心中如闪电一般一震,忽然猛一伸掌,直抓向那枯瘦汉子的手腕。
钱百锋这一抓端的是势若雷电,而且又是突然而发,那晓得那枯瘦汉子竟然轻而易举地一化而过。
钱百锋心中一凛,那姓单的汉子大叫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钱百锋猛一伸手,那单天祥和那姓李的忽然对着钱百锋背上发出一掌,掌力又快又重,发出呜的一声。
这是声东击西的妙着,钱百锋只要一自救,无法攻击那枯瘦汉子,但是钱百锋是何等人物,他伸出之掌如水如云,那枯瘦汉子一面暴身而退,一面换了三招相封,但是只觉腕上一热,那只寸宽的金镯已被钱百锋巧妙无比的地扯了下来。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单天祥和那姓李的掌发虽快,但是如何快得过钱百锋,钱百锋一抓夺下金镯,两掌力堪袭到,钱百锋一个旋身,双指一弹,单车两人只觉一股无坚不摧的劲道直袭掌心要穴,两人大惊失色之下闪身而退。
霎时之间,室内又冲出数人来,把钱百锋牢牢围住,钱百锋只若未见,双目盯着那枯瘦之人,只见他手腕上原来戴着金铜的皮肤上有一团鲜红如血的细线,仿佛是用朱砂画上去的一般。钱百锋冷冷地道:“金贯可就是你?”
那枯瘦汉子面上神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道:“是又怎样?”
钱百锋道:“你瘟神使者以毒称霸天下,老朽与你却也河井之水不相犯是什么收买了你用这等低劣计伎俩谋害老朽?”
那枯瘦汉子道:“我金贵是何等人物?有谁能收买于我?笑话笑话。”
钱百锋道:“那么老夫与你有什么过节?”金贯道:“金某是为了武林正义……”
他话尚未说话,钱百锋听到“武林正义”四个字,陡然之间勃然暴怒,他虽非昔日之火爆脾气、但这时从金贯口中听到这四个字,宛如一条毒鞭狠狠地在他心上抽了四记,霎时之间,他仿佛觉得普天之下,无论是什么恶人,只要是对付我钱百锋,全可以用“武林正义”四个字做为后盾,他怒火上升,挥手一掌,一声惨叫随手而起,有一个人已被他隔空打得筋骨全折倒在地上。
霎时之间,那些人一声怒吼,全拔出了兵器,一拥而上,齐向钱百锋攻来。
钱百锋手挥脚踢,全是妙人颠毫的神奇佳作,众人一片惊骇之呼,全都退了数步。
这时钱百锋却也发现,对方这一批不起眼的汉子,竟然却是相当不弱的好手,他一面惊奇,一面暗暗思索这批人的来历。
忽地金风破空,他感到有三支剑用了三个不同的厉害招式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正向他袭到——
钱百锋心中怒火上升,只见寒光闪闪,三支长剑一齐破空削至。
他问目一望,只见那三剑出招快捷,而且闪烁吞吐不定,竟然都是剑术高手,他心下一动,右脚向后一挪倒退一个方位,右手却疾如闪电,猛然一操而出呼的一声,那迎面刺到的一支长剑突然向左一偏,钱百锋低哼一声,左手这进一把抓住,端端抓在剑上,那左右两剑都像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一时竟然递不出招式来。
霎时屋内一片惊呼,“卡”地一声,那当中一只长剑已然齐柄而折,钱百锋左掌一扬,正待再攻,突然只见侧方人影一晃,霎时眼前黑影一闪,那两剑竟然不进反退,势如奔电。
钱百锋心中一震,只见那人影晃到当前,双手一扬,钱百锋猛然大吼一声,只见空中一片白雾迷惘,那枯瘦汉子金贯一扬之下竟然发出如此威力!
钱百锋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了,一霎时之间,他已想到了好几种阴恶险责的结果,猛然屏住一口气,双掌一吐,身形却是向后疾飞,只听白雾之中有人闷哼一声,钱百锋身形却准确地自窗户之间倒飞而出。
房屋之中白烟迷漫,钱百锋身形来到了屋外,双目如鹰,盯视着屋内所有的出口,他心中怒火上烧,决心要问一个明白到底如何。
那白雾迷漫浓浓不散,钱百锋一语不发,双臂交错在胸前,这时室外月色如水,月光之下看得纤毫分明,并没有一个人走出室中。
那金贯一身是毒,而且下手毒辣无以复加,钱百锋早闻其名,这浓浓白烟想来必定是什么古怪东西,他不愿冒险,只在室外静侯,足足等了有一顿饭功夫,那室内白烟才逐渐散去。
钱百锋一步掠到窗前,这时屋内已可见物,但见室内空空如也,那里还有什么人影?
钱百锋登时呆住了,他不料对方是如何遁去的,这个姑且不管,只见他深深觉得这—切似乎都是密谋毒计,却又不知其因。
钱百锋想了一想,却是不得其解,他原本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这时却隐隐感到心头沉重,于是默默忖道:“看来这玉蝉丸是落空了,今天晚上怪事连连,先是遇到了那个老儿,再是金贯这一批人,唉!看来这江湖之中,阴谋纷乱是年年加深的了!”
他想着想着,足步不知不觉已踏向少林寺路途。
不用殷勤叮咛,没有殷约后期,左冰与卓霓裳,小梅两人别了,他信步行来,但觉天涯茫茫,竟不知何处是自己的投止,以他这等洒脱的少年,此刻竟也生出一抹怅然之意。
侠骨残肢第三十一章 请君入瓮
第三十一章 请君入瓮
道别时叮咛不用如此殷勤么。小梅嘶哑的嗓子,孜孜的关照却又历历在耳,情意若只能见到泪珠,那真教人何以堪,一忽间,另一个熟稔的影子又在他的睛瞳里浮了上来,巧妹!那良善姣美,温婉深情的巧妹,左冰每想及她,左冰的心里便感阵阵绞痛,他低喃道:“左冰!左冰!在这天地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支过隙白驹,伯仁已为你而死,你岂能一误再误,误己误人……”
就这样边想边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忽见一名黑服女子在前面茶林丛中婀娜而行,高声在唱着山歌:“六月茶花开满山嗨,佳人摘撷有余情。
时香盈袖撩人意嗨,莫道催花不销魂。”
那女子身材看来窈窕,声音却甚是粗俗,简直不忍卒闻,左冰直为她的缺憾感到可惜。黑眼女子似已察觉到身后有人,也不回头,只施咯故作娇笑,这一笑更令左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黑女子顺手采撷几只茶花,又自唱道:“六丛茶花分六路嗨,挽过一丛又一丛。
人儿忒憨不解意嗨,不知化蝶近花来。”
词语里充满了大胆挑逗之意,左冰见她直把肉麻当有趣,正待走开,无意中凌目一瞥,眼前竟已失去了黑眼女子的踪影!
就在这刻,他身边的集丛后面,突然响起了一声冷沉沉的哼声,同时一阵轻风吹起,左冰不见作势,就移身到了五步之外,经验已多,知道那阵轻风多半是内家暗劲,如果不是也不算庸人自扰,因为那一哼,决非无人而发,也决非无的而发。
转首偏顾,身旁花叶纹风未动,却是一点异样也没有,吃惊之余,暗道:“方才分明有人躲在丛木后面,怎地突施一袭之后就悄无声息……”
正忖间,左方林丛悉索处,又出现了那先时唱歌的黑服女子,她看也不看左冰一眼,便迳自朝前方步去。
左冰心头大震,犹未及转念,那女子已在五步之前驻足,身首不回,背着左冰道:“这位郎君请了——”
左冰一怔,黑服女子又道:“奴家那里地无尘,草长青,四时花放常娇嫩,更那翠屏般山色对柴门,郎君可有意到舍间盘桓数日?”
左冰有如坠入了五里迷雾,嗫嚅道:“姑娘可是对在下说话?”
话音刚落,便觉自己问得有些蹊跷,此地一共只有他两人,前话是对他该无疑问,但是这女子素昧平生,抑有进者,对方说话时,连颈也不曾回过,那有与人谈话而以背相对之理。
黑服女子道:“郎君这是多此一问了,舍居早已扫毕准备接待贵客,俗道盛情难却,郎君该不会见拒吧?”
声音仍是粗里粗气的,但挑逗之意大胆露于言中,既不回顾,也不待左冰回答,迳朝前步去,左冰听她形容及居处景境之美,心道人间果有如此仙土,自己却错过了,岂非可惜?想到这里,不免把诸般疑团抛向脑后,缓步跟前。
将茶林远远抛在后面,走在一条极为荒辽的路上,左冰亦步亦趋的跟在那神秘女子后头,眼望她飘飞的黑袂,忽然无端端一股寒意自脊端升起,似乎那黑色透著有一股令人心寒的气氛。
自始至终,那黑服女子从不与左冰正面相对,左冰能瞧见的也只是她的背影,有好几次他忍不住要起步超前,瞧一瞧那女子的庐山真面目,但生性惯有的懒散与不在乎又把这冲动给化去了。
行了数里路,眼前峰回路转,左冰发见自己已行在一处崖壁间的窄狭小道上,一面高峰突出,矗立云端,一面便是万丈深壑,足下满罩浓云惨雾,郁郁苍苍,辩不出周围的景物!
小道横斩山腰,盘亘有如龙蛇,行不数步,便是一桥,狭不过两尺,只用数十根树枝架成桥面,形势险恶无比,黑眼女子若无其事的飞越过去,说道:“既能跟到此地,显见有点胆识,区区一座木桥,想是难不倒郎君吧?”
左冰生性淡泊不可方物,但见到这等仅见的天险,也为之不寒而栗,似此危地,即是猴猿至此,亦必愁渡回头,那有女子先时所描绘的仙土景况,心念一动,一句话将要冲口而出,前面又已响起了一道沉浊的哼声,立时就有人代他将那一句话吐出来:“上当了?!”
左冰抬眼一望,对桥依然立着那黑服女子,依然是以背相对,这哼声话声不可能再有第三者发出了。
这会子,那黑服女子徐徐别过身子,有意无意的举袖遮住面孔,但见她猛吸一口气,全身关节格格作响,竟平地涨大了半倍有余,俨非适才的纤小模样。
左冰心里不知何如又是一寒,呐道:“姑……阁下是……”
那人阴笑一声,打断道:“你上当了!钱冰!”
语犹未落,呼地一掌翻起,一道排山倒海的掌力自左冰的身旁擦过,击在他身后的坡陀巨石上,轰然一大响,那巨石应势而落,将崖间小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左冰在对方拍出一掌时,已料到是怎么一回事,身子方自腾起,但对方掌力本先他而发,竟是快到无以复加,一闻巨响,就知道完了!
当下他强行捺住心神,用着淡淡的语调道:“阁下这一切做为,想都是有所预谋了!”
黑衣人抽回一掌,那黑色衣袂翻间,竟透出无比阴森的味道,他冷冷道:“你念头转对了,可是却也转得太迟了!”
他猛一伸手,尖啸之声顿起,一道内力一吐而出,竟不由正面直袭,分向左右两方朝左冰的后背迥击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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