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
他猛一伸手,尖啸之声顿起,一道内力一吐而出,竟不由正面直袭,分向左右两方朝左冰的后背迥击而至!
似这等奇怪的掌力,左冰还是第一次碰到,急切间他不暇多虑,身形一扭,倏忽之间,竟在那弹丸之地连闪了十三闪,有若斜风下动荡的烟波,令人生出一种模糊的感觉。
黑衣人大叱一声,紧跟着一连拍出十三掌,那掌面如同长了眼睛般紧跟着左冰身子转动,陡然一股奇异的怪风响起,左冰的身子忽地一个倒窜,整个人与地面摆成平行,到底避过了对方的掌劲范围。
黑衣人暗暗心惊,忖道:“这少年年纪轻轻,一身轻功却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错非我早有见及此,将他赚到此地,否则还不是让他逃了出去。”
他一步踏前,内力悉注双掌,呼呼又是两个圈圈,隔空遥遥将左冰全身罩住,左冰退无可退,只有当机立断,身子平平滑前数尺,掠到木架桥面上。
左冰暂时避开了这一击,却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已陷入了对方更大的陷阱中,只听黑衣人哈哈笑道:“钱冰呀钱冰!你那一身轻功在这死地,可再也无丝毫施展的余地了吧?”
左冰猛惑到从未有过的情怯,并不是为了自己身临绝境,而是为了对方那可怕的心机,这时他才知道造才在茶林,遭受无故的一袭,那阴谋便是如此,忐忑暗道:“这黑衣人不惜假冒女子,千方百计将我引来此地,分明是早已察知我身负莫知高深的轻功,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光是这等城府,就够人胆寒的了。”
黑衣人见左冰不语,佑性冷哼道:“小子你今日是死定了,这绝崖下面地无尘,草长青,纵说是仙土吧,可也就等着掩埋你的骨灰哩!”
左冰重重一震,面上却洋洋不变,道:“尊驾与小可素未谋面,何冤何仇之有?”
黑衣人冷冷道:“无冤无仇!”左冰耸一耸肩,道:“那么小可纵落了个一死,却也死得不明不白了。”
黑衣人道:“想套出老夫的话?嘿!反正你其将死,说说也是不妨,你是姓左,当老夫不知么?又与钱百锋那厮……”他话声忽然中断,左冰紧问道;
“我姓左又怎么了!难道我还姓错了?”
黑衣人阴阴道:“没有姓错,但你那老子左白秋嘛,嘿嘿……”
他干笑了两声,又不再说下去,左冰心弦一扣,暗道对方似乎对自己知之甚深.可见自己今天的遭遇,绝不是偶然的,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预谋,想到这时,冷汗自手心沁出,大声道:“无论何人冲着家父而来,在下都奉陪。”
黑衣人冷笑不语,须臾一字一字说道:“老夫问你一句,左白秋能传你此轻功,他——他可就是那高深莫测的鬼影子吧,哼,当年他双废川东花家兄弟这事传开时,老夫就怀疑及此了。”
左冰道:“阁下恁什么如此肯定?”
黑衣人哼一哼,道:“是也罢,不是也罢!老夫此番既然出来,武林之中决再难有第二人存在。”
左冰扬眉道:“你是谁?”
黑衣人道:“你要知道么?天下武林唯我独尊。”
左冰道:“你这是月亮底下看影子——自看自大了!”
黑衣人道:“晓得老夫的身份么?你若晓得就会觉得死在老夫手下也算是大大值得了,自然不会有此一言。”
他单掌徐徐抬起,掌心逐渐露出酡红之色,左冰脑际陡地灵光一闪,想及他初离大漠时,便几乎遭到一个马贩子的算计,忍不住冲口道;
“阁下可就是银岭神仙薛大皇?”
黑衣人似乎怔了一怔,阴道:“你虽然猜错了,却也没有离谱太远。”
他依然半侧着脸,左冰想尽办法欲一睹对方面目,却因身立桥头无法变动位置,这刻忽见对方左袖一拂,发出一道劲力,就在这一瞬中,左冰似乎已瞧到了对方的面部,却因那人左手却闪电般接着一提,又将半边脸遮住,而那一股劲风却在袭往左冰身上半途中,便生生的转了个方向,逼向桥头的支架,只闻“轰”一声,桥面倒塌了一半!
左冰反应何等迅速,桥面塌时,他身子已同时拧起,全速掠前,黑衣人阴笑连连右掌接着扬起,掌啸呼呼不绝,那浑厚凌厉之气,确已够得上无坚不摧这四个字了!
对方掌风未及体,左冰全身衣袂已然迸决欲裂,他骇然一呼,身子陡然腾起,在空中连换三式,到了最后只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那种速度,即使强如黑衣人之辈也不禁触目上惊!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一道呜呜怪啸响起,黑衣人左手暴伸,在上方划了一道圆弧,左冰在空中的去势竟为之窒了一窒,如一支劲矢般斜斜落到到黑衣人的身前五尺之处。
这刻桥面已完全倒塌,黑衣人见自己全力出击,仍未能令左冰随桥失足坠壑.不禁暗暗打鼓,忖道:“这事若传开江湖,以我这等身份,处心积虑欲除去如此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竟也须费这么大的劲力,怕天下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了……”
他心中虽作如是之想,手底下可不怠慢,一递掌便一连使出五个杀手,一招绝似一招,左冰与黑衣人相距仅有五尺,后面木桥又陷,路已绝,心知只有出其不意,冒险自对方身旁冲过,方能有望脱身。当下将体内一口真气提起,整个身子有若一支弯弓又弹起了数尺,飘飘然前掠。
然而这崖间危道究竟是太窄太狭了,左冰与黑衣人错肩的一霎那,他的身子已离开道上的范围,凌虚在万丈绝壑之上,全仗一口真力提之不坠,黑衣人是何等人物,整个大局情势只一瞥便了然于胸。他明白,只要让左冰错肩冲过,那么今日便休想将这少年除去了,但他也明白,只要自己能抓住这错肩的一瞬,适时递出一指——只要那么一根指头便够了,那么左冰就要自这个世界除名了!
黑衣人自许天下第一,全身肌肉都已到达控制自如的地步,他那一手功夫也真不愧为天下第一这四字,但闻“嚓”一声轻响,两人已摩肩擦上,那左冰去势何等迅捷,直似一缕轻烟。但黑衣人却在这稍纵即逝的一忽间!递出了绝妙的,轻淡描写的一指,道:“倒也!倒也!”
左冰在空中见他一指递上,在如此惊人的冲劲中,对方一指竟同时划上了自己全身的三十六大穴,任何一穴被点中,自己都免不了散功坠崖,挫骨扬灰!
值此情形下,纵是大罗神仙再世,也万万难逃这一劫了,左冰在这九死一生的局面中,眼瞳反而掠过一丝悲壮之色,一声尖啸,身子在万丈崖壑之上的半空中陡然暴旋起来!
呜呜阴风紧接着兴起,黑衣人这一指在这旋劲中,竟然也递不进一分一寸,他大惊之下,心道:“瞧不出这小子竟有如此坚韧的毅力,明知必死也不肯放弃最后一拼,今日不将他除去,再过数年,武林还有我们这老一辈的地位么?”
黑衣人心知左冰虽难逃过自己一指,但他的气不能永远保持不衰,只要旋劲一缓,自己便可痛下杀手。
左冰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在空中转了七七四十九转之后,终因力有未敌。身形一滞,黑衣人嘿嘿一笑,一掌霍地拍至,左冰自知必死,却是不愿死在对方掌下,身子奋力一荡,丹田之气接着下沉,平空加重千金,向崖下坠去!
黑衣人冷哼道:“你想自行了断?可没这么便宜!”
他双掌一错,两股狂飚亦自应声击出,来路上蓦然响起了一道震天价响的暴喝:“掌下留人!”
左冰下坠之势何等迅疾,复被黑衣人掌缘一扫,更有若离弦箭矢。就在他降下了大约十丈之处,忽然听到了这一声高喝,神智猛地一醒,冲口呼道:“爹!是爹爹么?”
崖间道上传来了黑衣人冰冷的语声:“可是左白秋到了?你们宝贝儿子完了!嘿嘿!”
另外一人大约是被巨石及桥所挡,声音亮起至少离黑衣人有寻丈之遥,他闻言似乎愕了一愕,道:“你说谁是左白秋?谁又是谁的儿子……”
下面的话左冰再也无法听得分明了,他身子疾速下坠,也目下望,见壑下茫茫苍苍,似深渊无底,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慌忙中真气再聚,一连试了三次,最后终得聚纳中焦,此时他体虚气满,下坠之势减缓,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坠下实地,便是绝无幸存之理。
呼呼然左冰又坠下了四五十丈,他足首转了数转,突然瞥见右崖壁间,奔流出一道黄瀑,瀑竟长有数十根纵横交错的葛藤,这似万般绝望之下又现灵光了,左冰在激坠下简直连转念的时间也没有,蓦地吐气开身,长衫在空中一挪,竟然在无比的下降冲力中,硬生生左移数尺,姿态潇洒已极,似此等神鬼莫测的轻功,纵有第三者在旁瞧见,也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左冰右手一探,却是功亏一篑,只擦过葛藤边缘,在继续坠下丈许之后,终于他拼尽全力攀住了,但他用力过猛,人却继续往崖壁间挂着的泉瀑斜冲而去,入水之后,一股怪味冲鼻而来,足下又撞上了一块大石,但觉痛澈心扉,眼前一黑,便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就说将一切都委诸于奇迹出现吧,左冰若能再度感觉到世上的人事,那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了,然而他还是再次感觉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许是时间在左冰昏迷的过程中停顿了,当他启开眼帘时,一道强烈的光线便将他的眼瞳刺得阵阵酸痛——又是一个艳阳天。
他眨眨眼,立刻就愣住了,低声喃喃道:“是么?我是再世为人了么?……”
他强欲挣扎撑起,甫一动双腿,便觉剧痛攻心,立身不住,又躺了下来。
这会儿,一个声音由远而近,由朦朦而清晰,左冰凝神的听,方察觉出足音不止一道,耳旁就亮起了一声轻话:“爹,他死得了么?”
另外一人沉默了半晌,似乎以摇头或点头代替回答,长久方道:“不能也不会死的,他太年轻了,生命不是这样结束的。”
左冰在混沌中只听清了后面的一句话,他的神智虽则在昏迷状态中,但也觉到这话里竟含着无限的哲理,他意会到说出这话的人,必不是一个等闲的智者了。
他极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重若千斤,恁情如何也无法睁开。当他第二次自昏迷中醒过来时,他终于能了!
环目望见身旁两个老人,左边的年约半百,右边的一个更老,发须全成雪白,看模样已过古稀之龄了。两老见他醒来,左边的开口道:“你跌进来时,六脉已断其四,双腿且折,不死已算是你的造化,须得好生养息,或有复原之希望。”
左冰唇皮一动,正待启齿,右边的古稀老者已摆摆手,示意他噤声,说道:“目前你体虚气弱,不宜开口,你想刻下置身于何地是么?”
左冰张大了双眼,满露出惊异之色,古稀老者微笑道:“临水瀑布之下,有无数钟乳洞,我们就处在其中一洞中,你落下瀑布时,便冲破那水帘,跌进这洞里来;至于你是为了何故失足坠下,老夫也不过问,眼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左冰骇异不止,凝神听去,果能闻到潺潺的水声自上面传来,但在这洞里却是滴水不漏,洞壁形状千奇百怪,呈乳白色,重重叠叠,其状犹似百丈冰帘,令人叹为观止。
他昏昏睡了过去,第三次醒来时,鼻间便闻到一股药草味,抬眼见自己双腿已被敷上了草药。过了三天,伤势渐好,这日他午睡醒来,一抬眼,在他的身侧,两老正席地而坐,其中似乎有无数的黑点在蠕动,再一细望,竟是数不清上千万的蚂蚁,不禁为之倒抽一口冷气!
那蚂蚁为数虽多,但却秩序井然,似经训练有素,其色又是黑红二种,各自列成一大长队,大队中又分成若干小队,尽是在地上绕着圈子,两老人在其上指手画脚,不时发出一声欢呼或叹息,左冰本是慧质天生,立时就领悟到两名老者是在驱蚁为奕,以蚁当子对奕,以方寸之地为盘,那右边年纪较长的老者开口道:“麟儿,你犹疑得太久了!”
左边的道:“爹您如何老是不能闭口,我年纪已达关百,您还是一个劲儿麟儿麟儿的叫。”
右边的轻笑道:“我这是叫惯了,想当年你第一次遇到董兄弟时,还是个黄毛小子呢,当时他就格外喜欢你这个名字——喏,这下你又败了!”
左边的满脸颓容,左冰见他驱的是黑蚁这一方,这刻果已被红蚁围得水泄不通,但他犹自不肯认输,苦思良久,方驱出一小队黑蚁攻入死角,这一着竟让他挽回了一些颓势,但蚁队却凌乱不堪,顿将整个棋局破坏。
右边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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