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
他们并骑走出了村庄,前面现出二条路来。白铁军勒住了马,指着左面的路道:“我从左面走,咱们要说再见啦。”
钱冰望了他一眼,忽然他觉得他们像是相识了多年似的,白铁军道:“关于那贩马的人有什么阴谋……”
钱冰绝不相信有人会想谋害自己,他打断道:“白兄不必担心,我自信绝不可能的,试想银岭神仙是何等身份的人,怎会一心一意要致我这一点武功不懂的人于死命?”
白铁军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认为不可能的,但是……总之,好兄弟你一路珍重,”
钱冰道:“这个我知道,白兄,我走啦。”
他掉马向右,走了几步,忽然又转了回来,他伸手在袋中一摸,袋中一共还剩十两银子,他全拿了出来,递给白铁军道:“白兄,走远路人身上带一点总比较方便。”
白铁军道:“你自己呢?”钱冰道:“我这里还有。”
白钱军没有再说,伸手接过了,放在怀中,猛一勒马,叫道:“后会有期。”
便跃马如飞向左疾驰而去了。
钱冰等他走得不见了背影,才拍马上路,他喃喃地道:“史记上记的那种游侠剑士,大概就如这位白兄一般了
他抬头看了看前途,喃喃道:“我要先找个地方,设法赚一点银子做盘缠再说。”
尘土飞扬着,蹄声寂寞地响着。
日又暮了,西风中钱冰骑着瘦马,缓缓地道在上行着,夕阳迎面照着他潇洒的面孔,白皙的皮肤淡淡映上了一层红色,更显得生动,但只有一刻儿工夫,日影从他脸上移开了,沉到前面的山后。
钱冰欣赏着这宁静的景色,想起前人的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情此景,真是贴切不过,对于前辈诗人写境之深,观察入微,不由大感佩服,一路行来,只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生“井蛙”之感。
忽然前面树林中发出一阵咕咕怪叫,声音又是低沉又是难听,钱冰听得全身发毛,那瘦马儿也竖起尖耳极不耐烦,暗暗忖道:“不知是什么怪物,前面这林中又大又密,我得乘着天光未尽之前穿过,不然碰到什么毒虫猛兽可就麻烦了。”
他一带马首,那马一步步前行,才走进林中几十步,只见林中巨木参天,那声音越来越大,仿若便在跟前,钱冰抬头一看,只见面前一棵合抱古树,树上停着一支碧绿的小鸟,那声音正是小鸟所发。
钱冰大感奇怪,这等小鸟怎能发声如雷?不觉多看了几眼,只见那小鸟全身绿得可爱,比树叶还绿几倍,正在啄食树上虫子。钱冰是少年人心性,心想这鸟儿可爱。便想抓到手中玩玩,正待起身捕捉,忽见那鸟儿双目连眨,泪水不停流下来。
钱冰好奇心起,驻马观看,那鸟儿食量极大,飞来飞去啄食虫子,可是眼泪流个不停,心中极为不忍,白君亮瞧得有趣,不由得呆了。
那鸟儿吃完了这棵树上蚜虫,又飞到另棵树去,钱冰心中忖道:“世上竟有如此怪鸟,吃起虫子还会伤心流泪,偏生吃得又这么凶,这不自相矛盾么,它流着吃虫子,看那模样儿是伤心透了顶,这样吃法,便是山珍海昧,又有什么味儿?”
他胡思乱想了一回。忽然从林子深处传到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碧球儿回来啦!”
那鸟儿一昂首,柏拍双翼,向林中飞去,钱冰心想这鸟原来还是人养的,看来这林外必有人家,今宵是不会露宿的了。
他拍马紧跟着小碧鸟前去,走了不久,只见前面的一株大树下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衣着单薄,那鸟儿端端立在她肩头。
钱冰一怔,但他为人潇洒,任何场合都不会尴尬,当下翻身下马,向那少女微一揖道:“请问姑娘前面可有人家?”
那少女满脸幽怨愁苦之色,仿若未闻,钱冰满面笑容又问了一遍,那少女哦了一声,双额微红,好半天才轻声答道:“穿出这林子便是一个大庄子。”
钱冰道了谢,正要放马而行,忽想到那少女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荒野林中,瞧她神色不对,莫要是来寻短见,他本是热心人,一想到此,又联想到很多别的可能,却没有一样是好的结局,当下再也不能置少女不顾而去。
那少女见他停下不走,心中奇怪,又见他双目瞪着自己张口欲和自己谈话,不觉微愠,转身便欲出去,钱冰急道:“请问姑娘这林中还有多远。”
那少女心中哼了一声,本待发作,但心中愁苦便忍住了,冷冷地道:“顶多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钱冰哦了一声,见她神情冷漠,急于打发自己上路,心中更自证实所想,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搭讪,口中只有喃喃道:“这林中又黑又暗,一个人真不好走,真不好走。”
那少女见他愈说愈离谱,脸色一寒,重重哼了一声,钱冰道:“姑娘肩上这鸟儿叫什么名字,真是有趣得紧,哈哈!真是古怪得紧。“
那少女心中一百二十个要赶他走路,可是少女面嫩,却说不出口,踌躇半天才道:“你要投宿请赶早,迟了只怕别人庄院不开门了。”
她说完便走,钱冰大急,脱口叫道:“姑娘请慢。”
那少女一回身,她适才却是面背钱冰答话,这一转身,便要发作,但她瞪了钱冰一眼,心中一震,只觉全身发颤,情感激动,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钱冰和她目光一触,只见她眼中尽是伤心绝望之色,心中更是怜悯,那少女深瞧了他两眼,一语不发,呆呆立在那儿。
钱冰干咳了几声,勉强找出话题,仍是关于那鸟儿道:“小可走遍天下,却从未见过这等漂亮的小鸟,姑娘能够驯养,本事真大得很。”
那少女笑了笑,笑意敛处却是一丝凄凉,钱冰又道。
“这鸟又聪明又听说,姑娘有此良伴。真是妙趣横生,再不寂寞的了。”
那少女抬头又瞧了钱冰一眼,心想:“这话是安慰我么?难道他知道我的心事么?”当下不好意思再不理会,便随口道:“碧球儿脾气大得很,可难侍候,一发脾气,是不食不休,非得主人千方万法替它解忧,这才转过气来。”
钱冰见那少女开口了,心中一松道:“天生怪物自然是不同于众,就以它奇怪行径看来,这种脾气原算不了什么?”
那少女点了点头道:“我有时真不想理它,一头小小扁毛畜牲脾气这般傲,可是又舍不得抛掉他不顾,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哩!”钱冰道:“总是姑娘纵容它,待它太好了,如果真的不管它,它饿得久了,岂能坚持不食?活活自毙么?”
那少女听着听着,只觉得对方每句话都是针对自己说的,想到自身委屈之处,不禁柔肠寸断,恨不得立刻死去,心中沉吟忖道:“是我待它太好了,是我待它太好了,所以它根本不珍惜我的情意,只道我应该待他如此。”
钱冰见她刚刚见霁的脸色又阴沉下去,眼中泪光闪烁,也不知她心中到底想着什么,但见她鼻子挺直直通天庭,心中忽然想起塔中那异人和自己谈论过的相术,暗自忖道:“他老人家说凡是这类通天鼻的人,性格最是坚毅,我却激她一激。”当下缓缓地道:“一个很温暖的家庭里,可是我却偏偏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现在哩!流浪天涯,什么事都要自己操心,倒觉心安理得了。”
那少女听他诚恳地说着,而且又大有道理,不由略收悲思,凝神听着,钱冰又道:“像我现在,衣服破了,便得自己学着缝补,钱花光了,便得挣钱去,就是作苦工也好,随便遇到什么难题,只有面对它去解决,逃避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像那碧球儿一般,撒个娇便解决么?姑娘你认为怎样?”
那少女情不自禁的点着头,但一转念,心中暗暗想道:“你说得不错,可是你怎知我的苦楚,唉,你四海为家,豪放惯了,那里知道我们女儿家心情。”
虽是如此,但心中直觉这陌生少年亲切得紧,虽是萍水相逢,恍若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说,她性子刚强,想不到好几次在这陌生少年前落泪,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钱冰暗观神色,只见那少女悲蹙大减,脸上一片刚毅之色,心知自己的话生效,便拾些有趣的事和她瞎聊,他口才本好,一些本来只有三分趣味的事,被他口若悬河的一说,便有十分趣味,美不胜收,那少女听着听着,心怀大开,也和他畅谈起来。
两人谈着,不知时间溜过,突然林中一亮,原来月已当头,从密茂冲天树稍中透出几许蟾光,那少女一惊道:“啊哟!已经是午夜了,咱们赶快回家去?”钱冰一怔道:“回家?姑娘你家在那里?赶快回去,免得你爹爹妈妈操心了。”
那少女奇道:“喂,你不去么?我家便是在庄院里呀!”
她不知不觉间已将钱冰看做自己人,再无矜持,钱冰虽想到男女有别,深夜里同行不便,可是他心中坦然,人又洒脱,当下笑道:“那正好,我送姑娘回去,我也好在庄上求宿一晚。”
那少女高高兴兴站起,两人才走了几步,忽然一阵萧声袅袅从林端飘起,声音呜呜然又是幽怨又是凄怅,两人驻足听了半晌,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钱冰正想发问,萧声突止,一个清越的声音念道:“菁菁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子故,沉吟至今。”
那少女脸色突然一红,回首看了钱冰一眼,月光下只见他牵着一匹马,俊秀朗朗,心中一惊,只觉六神无主,仿佛天大的祸事即将临头,心中只是反来覆去地想道:“天啦!难道我苦命如此,一次不够,上天还要再给我一次痛苦?”
她一定神,口中似梦呓般地说道:“我先回去,你……公子……你……此去向前走几里,便到庄院了。”
她边说边走,身形快疾非常,生像是在逃避什么大祸一般,她路径熟悉,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钱冰呆在当场,直到那少女身形消失,这才缓缓骑上瘦马前去,心中想道:“这女子瞧来弱不经风,想不到却是一身工夫,轻功尤其高强,看来那庄院可能大有能人。——
马行数里,林子走尽,只见前面火光闪烁,两支巨大火把高高悬在空中,现出一座庄院来。
钱冰沉吟一会,拍马上前,轻叩了两下门,大门一开,走出一个庄汉,钱冰道了来意,那壮汉很客气地引他入内,走了一刻引进一幢平屋。
那壮汉打开一间房问道:“客官早歇息,山野之人招待简慢,尚请多多包涵。”
钱冰道了谢,那壮汉转身去了,他暗暗称奇,心想这人生得粗鲁,言语却是斯文一脉,真是不可以貌取人,他行了一天,身体着实疲乏,也不暇看房内设置,倒下身便睡,正在朦胧之间,忽闻“嘭”“嘭”叩门之声,他无奈下床,打开门一瞧,只见一个青衣丫环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放着两个碗,热腾腾冒着烟。
那青衣丫环和他照了一个面,脸色一惊,手中托着的盘子几乎倒翻,钱冰睡眼朦胧,倒没有注意,那丫鬟嗫嗫地道:“公子请用点心!”
钱冰晚餐未吃,这时被她一提起,大感饥饿,心想这庄主人好客,自己半夜三更投宿已是打扰,还要劳人侍候,当下心中颇过意不去,可是肚子实在太饿,接过盘来,只见一个碗是莲子红枣,另一碗却是两个嫩嫩的荷包蛋。
钱冰见那丫环站在一旁等待,加上饥肠作祟,便飞快将两碗点心吃完,向那丫环笑着道了谢,那丫环原见他吃得凶猛,忍俊不止,可是后来只见他举止潇洒,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自然,不由对此人生出亲切感。
次晨一早,钱冰便要告辞而去,他走出房门,只见一大伙壮汉负着巨斧,成群结队往庄院后走去,钱冰想穿过人群去寻庄中管事人,忽然背后被人重重拍了一记,一口浓重山东口音道:“老弟,你也是作短工去?瞧你白净净地倒像公子哥,伐木可不是好玩的。”
钱冰一回头,只见一个卅多岁黑髯汉子,冲着他关切的说着,钱冰心中一动,那黑汉又道:“老弟你定是盘川缺少了吧!来来来,俺哥俩一块去作工,粗活都归俺老哥,你只要搬搬木材,扎好成捆,咱哥俩工资对分如何?”
钱冰心念又是一动忖道:“我目下当真缺少川盘,作个短工赚几文工资也不错,只是昨天还是别人客人,今天倒变成工人了,哈哈!”
他这人最是无所谓,凡事心安理得,从未把这等粗工当做下贱,当下兴高彩烈地道:“多谢老哥好意,小弟这就一起去!”那黑髯汉子大乐,又拍了钱冰一下又道:“这才是好兄弟,咱们男子汉大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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