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山庄
不多时二童又进上食物,虽然仍是山肴野味,却非常适口,吃罢,便又取出那本奇书,就室中小几上细读起来,那书首段是一个提纲,下面便是入门下手诸法,后面连剑诀宝镜用法,和符录火候,全应有尽有,只是处处全提到夫妇双修的话,这才知道书名合德之意。
他不禁又涉遐想,掩卷低祝道:“弟子虽蒙真人赐以此书,但决不敢有非份之想,不过如果夙缘早定,还请明示,以免误人误己。”
方才祝罢,忽又听槛外一串笑声,便如银铃一般道:“你又在祝告什么?这书却不是一时可以贯通的咧。”
再看时,玉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开琴台旁边一扇窗隔姗姗走了进来。
不由面红耳赤道:“我正因奇书难解,所以在祝求真人赐示咧!”
玉京又娇笑道:“你真是傻子,修道和诸书练武一样,全是要循序渐进的,怎么会一蹴而成,象你这样的仙缘巧合,已是千万人中也难得一个,还打算躁进,那就岂有此理咧,我如果是白真人,见你这样,不但决不会提示,还要先打二十下手心再说。”
接着又红着脸,妙目一转道:“那大同教主彭老前辈送你来,曾嘱咐什么话吗?你却可瞒着我姐妹吧?”
赵颖也红着脸摇头道:“他老人家只用红光引路而已,并没有说什么,便在峭壁上跌下来,我还不知道咧。”
玉京又笑了一笑道:“你山行日久,这一身衣服穿着难受吗?”
赵颖自己一看上下,果然褴褛不堪,有些地方已经破了好几块,不由羞惭万分道:“我自知衣冠不整,但随身包裹早已失去,却无从更换咧!”
玉京哈哈笑道:“那倒不必耽心,你只好好的求求我,便有办法啦!”
赵颖见她春横眉黛,娇音婉转,不由心中又忐忑欲动道:“道友寂处山中,哪来我穿的衣服,果能借用,那就更感激不尽咧!”
玉京又笑道:“你先别管这个,我既能问你,当然会有,不过你本来是一位末路王孙,现在又学剑未成,倒底想穿什么装束呢?”
赵颖笑道:“我既入道,焉有再用尘俗衣装之理?如果道友能代设法,还是道服为宜,但是这嗟咄之间,到哪里去找呢?再说尺寸各有不同,便能出山买到,也未必便能合身呢。”
玉京白了他一眼娇笑道:“你到挺考究,能有衣服还须合身,这只有现做,比着身体量裁呢。”
说着走近赵颖身边,用纤指在身上略一比划道:“我便特为此事来,现在暂时别过,明天再见,也许说不定,便有新衣好换呢。”
说罢把头一点,说声:“行再相见”,但又推开窗隔,仍从琴台侧面走了出去,倏又转身拉着窗隔略露半面娇笑道:“好好用功,莫忘了做那吐纳功夫,你新服灵药,虽然经我用推血过宫之法打通脉络,但真气失调还是不好,只能自己运行一周天便行了。”说完才拉上窗隔而去。
赵颖见她一片娇憨之态,与初见大不相同,尤其是对自己处处关切已极,不由又是怜爱.又是感激,忙入后室,就那蒲团上,试照所传之法打起坐来,但不多时,膝盖足踝便觉酸痛,呼吸更难自然,那杂念纷至沓来,筒直无法排遣。
正想着,猛听秋月又在前室道:“赵王孙,在用功吗?那我就不便进来啦。”
赵颖忙站起来道:“仙姑快请进来,我正待求教呢。”
说罢,一掀那帏幔,迎向中间笑道:“我承陆仙姑之命,移居到这里来,尚未禀明,还请见谅。”
秋月笑道:“我姐妹情如一人,什么全是一样,你何须如此说法,不过你这人却实在该罚,自己知道吗?”
赵颖不禁一怔道:“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开罪仙姑,还请明示才好。”
秋月笑道:“那太多了,我请你住到这儿来,你总是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其一也;你对我妹妹已改称道友,而对我仍然称仙姑此其二也;你就看得我一切都不如妹妹吗?要不然怎么这样对我咧。”
赵颖不禁又脸上一红道:“我对二位仙姑一样崇敬,决无两样看待,不过迁来此和改了称呼,确系陆仙姑一再相逼我才答应,决非敢于僭越,这点还望厚谅才好。”
秋月又笑了一笑道:“原来你是敬酒不吃,倒专喜欢吃罚酒,处处全要人逼才行,那么我也只有逼你一下,请你援例把仙姑二字收将起来行不行?”
赵颖无法只有红着脸道:“既蒙抬举,我遵命就是啦。且请坐下,容我再为请教如何?”
秋月笑着,在那琴台旁边坐下来道:“你有什么事要问我,但说无妨,只不许再客套呢!”
赵颖道:“适蒙陆道友,传我吐纳口诀,试一打坐,不但不能收摄心身,意念倒反愈形杂乱,而且呼吸也难调摄,膝盖两踝更非常酸楚,这是什么道理?”
秋月道:“这是一上来必有的,古人单这炼己之法,就有做上几十年的,不然怎么叫做降龙伏虎呢?你只照她所传的法子慢慢做去,自有进益,一切不必勉强,待三个月后,但渐能循乎自然了。”
接着又道:“那奇书剑镜,能借一观吗?”
赵颖一面谢教,一面先将玉匣递了过去,秋月接过打开一看,先将合德奇书,用纤指翻了几页,仍然收好,又将赤乌剑从鞘中抽出,只见奇光眩目,才一出鞘映得满室皆红,便似天际朱霞一般,连忙又将剑入鞘道:“好厉害,难怪白真人要用那宝镜封固,又放在这玉匣之中呢,否则这冲霄的剑气,哪里还镇压得住?你只有此一宝,不但祛魔防身有余,便在本山,如再有魔头前来侵扰,也是愚姐妹一大助力呢!”
说着仍然收好,又将宝镜索过看了一下,仍旧交还道:“你快收好,在未曾习会驭剑收发之诀以前,那剑千万不可亵玩,这里虽有好几重禁法,外面地形已换,但这剑光却无法完全遮掩,一旦为那些邪魔左道所知,我们虽怕不了他们,却未免要添上许多麻烦咧。”
赵颖忙将书剑宝镜收起来,秋月又详细指点了好多坐功入手之法,方才走去,当日无话。第二天下午,玉京果然提了一个小小包裹走来,一见面便笑道:“为你这一身衣服,累得姐姐和我,整整忙了一天一夜才做成功,老实说,自从入道以来,我姐妹还没有这样下死劲的缝过衣服呢,你到那后面房里去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要不如意,还可以修改的。”
赵颖连忙谢了又谢,打开一看,却是一套细白火浣布的内衣,一件云白弹墨鹤氅,一顶云白高梁道冠,一双高统白绫袜,一双白地嵌黑云头的飞云履,还有一根玄色丝绦,他生平衣着,就是爱一个素净,不由大喜,连忙携进内室放下帷幔,就榻上匆匆换好,竟无一处不合身,自己上下一看,也判若两
人,才一掀那帷幔出来,玉京便娇笑道:“还好,总算我这一天一夜工夫没白费咧。”
接着又向外曼声唤道:“蝶奴,可将我那柄白玉尘尾取来,顺便请葳蕤仙子来。”
遥闻窗外一声答应,不一会便听秋月在回廊上笑道:“那衣服穿得么?怎么也不问问我就拿来,当真就这等忙法,等着非穿不可吗?”
说着人已从前室走进来,一见赵颖已将衣服换上,不由把他上下一看,又笑道:“真是人要衣装,马要鞍??,这一来赵道友更外容光焕发,便各洞散仙也不过如此,哪里还像个落拓王孙呢?”
赵颖脸上微红笑道:“穷途末路,全仗二位道友成全,还请不必见笑才好。”
说着那仙蝶所化女童,已将一柄玉尘尾送上,玉京接过.塞在赵颖手上笑道:“你再拿上这个,便更妙咧。”
赵颖真的挥了一下,秋月见状也笑道:“这么一来,但不是神仙,也像个魏晋人物,真飘逸极了。”
接着又道:“挥尘必须清谈才有趣,否则这样正襟危坐,倒像个塑像有什么意思?”
说着命那蝶奴又烹上茶来,三人真个随意说笑起来,从吐纳丹诀,谈玄说剑,一直到文章书史,二女固然博览群书,无所不知,赵颖也学有根底,真是妙绪泉涌,玉京又在百忙中,焚上一炉好香,越发觉得离尘脱俗。
自此每天一闲下来,不是品茗,便是手谈,再不然便由二女相授练剑,一连数月,赵颖那炼己功夫已经入门,渐渐能循乎自然,对于二女也情感日深.尤其是对玉京,更外亲密,有时不待二女来邀,也常向冷香阁去相寻。
但那满山积雪,万树梅花始终不变,仿佛天地间特设着这一个奥区,万古常留这一片胜景一般,不由心中暗想,古有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之说,看这洞天之中,花开不谢,景色永远如此,怕不是和古人说的一样。
这天偶然步上长桥,正在凭栏远眺,忽见玉京缓步来笑道:“你为什么不到我们那里去?姐姐这两天正做四九玄功,她这一入定,差不多要七日才能下丹,我真闷得慌呢。”
赵颖也笑道:“我也正因为她要入定,所以才没敢惊动,你不看见我在这里凭栏远眺吗?便也因为太闷呢。”
玉京看了他一眼道:“那我们且去手谈一局,以消永昼如何?”
赵颖欣然答应,便一同步进所居船厅式的长亭,摆开棋局对弈起来。赵颖平日本长于此道,索有国手之称,玉京手拈冷玉,渐感不支,但索性好胜,每一着必沉思者再,看看天色渐晚,赵颖心知其意,故意放松了几着,玉京见垂败之局,忽转生机,不由得芳心暗喜,脸上渐渐露出两个小酒涡出来,正在得理不让人,着着见逼之际,赵颖故弄狡狯着子一变,又杀得她七零八落。
玉京方在懊丧,忽听背后有人说道:“葳灵仙子,天已黑下来咧,你还和王孙下什么棋,待我与你们和了罢。”
二人不由全都一惊,再看时,却是那只白鹦鹉,不知何时飞来,正落在一个巾架上,拿着一爪,偏着头看着两人,玉京不由笑骂道:“你这畜生,又欠打呢,这一局我已胜定了,又和什么?”
谁知那白鹦鹉却冷不防,一翅飞向棋局上,两翼齐掠,右爪又跟着一筑,那棋局生乱,棋子落了一地,低叫一声,竟穿窗而出,赵颖方在愕然,玉京却吟吟笑道:“本来这一局,我已操胜算,谁知却被这畜生搞翻了,算是便宜你呢。”
接着一看外面,果然暮色苍瞑,那一钩新月,已从东山而上,便又笑道:“时候真不早咧,你且送我回去,日前我所酿的一种新酒,寒华清露已熟,还有这香雪洞天之中特产所制玉版朱丝笋,和一种极肥的香鲫,全是一时隽品,我们再小饮一回如何?”
赵颖见她娇笑连声,似颇得意,忙道:“那我又叨一回口福了,焉有不去之理?”
说罢收子入奁,一同出了屋子双双由桥上向谷口走去,才到山坡之下,已是夜幕低垂,那一钩新月又高了些,梅林之中,越发冷香四溢,地上疏影横斜,更饶有画意。
赵颖不由低声喝彩道:“这真是人间仙境,尘俗之中哪得有此,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月光太晴,不足为梅花生色,否则便更好咧。”
玉京笑道:“傻子,你到底未能超俗,在这暗香疏影之中,要配上这昏黄月色才有意思,如果月光太盈满了,反欠含蓄,而且梅花的精神,全被月光夺了,还有什么意思?那你到底是赏花,还是赏月呢?”
赵颖一想,这话果然也有道理,再看玉京含笑而立,一只手长袖低垂,一只手支着下颔仰着脸,正睁着剪水双瞳看着他,其神态之妙,又较平日所见不同,再在那月色朦胧,花光似海之下,在美艳之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他身不由己的,挽着她那条低垂的玉臂道:“你的话果然不错,这时的梅花神韵,果然月满时又不相同,我方才的话.真是俗人之见了。”
玉京由她挽着胳臂,又娇笑道:“我的见解,那及得你来。”
说着猛一回眸,觑了他一眼道:“别在这里妄作评语了,梅花明月如果有知,也许就在暗中笑我们全是强作解人呢?”
说罢相携着,又一同从梅林中走上悬崖,到了玉京所居室中,只见那几树老梅花,开得和外面一样灿烂,只在中间,悬了一盏羊角灯球,却深藏繁花虬干之中,又高高在上,乍看便如此身仍在梅林之中一样,那盏灯球,也似轻烟宿雾拢着一轮明月,赵颖不禁又拍手叫绝。
玉京白了一眼嗔道:“你疯了吗!这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这样恶客,以后真教我不敢请教呢。”
赵颖方自觉忘形,连忙躬身谢过,玉京又娇笑道:“你真呕人,与其这样不会稍为检束一点吗?”
说着一指前面小几旁边一张坐具道:“请坐吧,只不拍手狂叫便好呢。”
接着便取出一个尺许高的碧玉樽来,放在几上,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