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山庄
昭业道:“你还记得寒云禅师的话吗?”
云云这才领悟道:“女儿知道了,降魔不在法力,今后除开天地所不容的,全以极大定力当之,决不再造恶因咧!”
含芳闻言也走来道:“伯父自经小师伯心光一照,已由顿法悟澈天人,能替侄女稍加解脱吗?”
昭业笑道:“各有因缘莫羡人,她自是她,你自是你,如何能够学样,你既求仁得仁又羡她作什么?”
含芳不由脸上一红退了下去,只把孙二公子看得如坠云里雾中。
到了天明之后云云也自舟中登岸,一路向临江集上走去,心中暗想,心印禅师和父亲的话,都暗藏机锋,莫非有什杀孽就要临头,走着想起前生之事,不由不寒而栗。
再一看那江岸上,晓色初开,宿雾未收,乌光丹枫点染得一片霜林,鲜红如血,那江岸上,却仍极少行人,直到集上,方见三五老弱,在那里收拾颓垣残井。
正走着,忽然那孙老板从内街走来,满面惨痛之色道:“仙姑,你好早,目前我们这集上,全仗各位仙师仙姑救命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云云笑道:“你放心,有各位仙师在此,决无再让各位受流寇蹂躏之理,不过我却学剑初成,井非什么仙姑,我姓柳,以后相见,只叫一声柳姑娘足矣,这样尊称却不敢当。”
接着又道:“这镇集上有静室吗?我打算暂借一间,温习禅功,如有便稍纳租金也自无妨。”
孙老板忙道:“仙姑你别骗我,昨天我亲眼看见你云来雾去。焉有不是仙人之理?至于要借静室,现在已经十室九空,到处全程寂静,只仙姑不嫌污秽,随便哪里全可进去,自在打坐,何须要纳租金。”
说着把手一指道:“那东南角上,差不多都是乡绅显宦宅第,现在门全大开着,仙姑合意哪一间,便在哪一间住下,如有所需只须到我那小店说声,随时着人送去。我因全家的坟还没有弄好,打算去填上点土,免被野狗刨开,却请恕我暂时不能陪你去咧。”
云云见他泪痕狼藉,不忍再为细问,便告辞照所指方向走去,到了集东,果见宅第相连,一连五六家全是八字粉墙黑漆大门,美仑美奂,一望而知决非寻常人家,那门户也全洞开着。
便试信步走进一家,却是一座一连五进二面厢房的大宅,后面还有一个小小花园,虽然庭草不除,空无一人,却还寂静,尤其是那小园之中,池塘旁边有三楹水榭,更加寂静,里面又供着一尊鱼蓝观音,并设有香案蒲团,用来打坐入定,却再好没有。
她心中不由暗想,这室主人也许是一个三宝弟子也未可知,但不知这场大劫逃过没有,想着试用师传心法一坐禅功,竟自入定,不但诸生法力完全贯通,因悟前生历劫之后,格外又参透一层。
正在悟透诸般妙谛之际,忽听一阵脚步声音,微闻一人喝道:“你这老狗,还不把那埋藏的十缸金银说出来,让我带去缴给掌院,那我便只有先用这白骨神叉上面的阴火将你恬活烧死。”
接着又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哭道:“你这逆子,自从入了白骨教,怎么就变了一个人,把至亲妹子献给妖人不算,竟又敢来弑父,还有半点伦常吗?”
那喝问的人又大喝道:“什么叫伦常,你别做梦,以为你是我的老子,便算有恩于我,须知你不过图那一霎儿的快活才生下我,这有什么恩义可言?至于你养育我,那是为了借我做本钱,妄想做老封君,享老福,这二十多年以来,你对我的打骂呼斥也显尽威风咧,如今也该把这笔帐算还给我,老子入了白骨教哪还有什么父子兄妹,老实说,我师兄看中了盼盼,那是她的运气,否则肥水不落外人田,便老子也要找她试试法咧。”
又闻那老者大叫道:“苍天哪,我张元常这一辈子,绝没有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怎么教我生下这等灭绝人伦的畜生来,这样下去,我便死也不能瞑目啊!”
云云一听,那白骨教徒,竟敢又到集上肆虐,而且一听口气,竟是一个杀父献妹的逆子,连忙站起身来,向水榭外面一看,只见离水榭才只二三丈远,一个武生打扮的少年,正一手捏腰,站在花树下面,面对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大喝道:“你别做梦,什么苍天,白天的,我白骨教下,只有阿修罗王,却没有天咧,那十大缸金银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再不献出来,老子要用刑拷问你这老狗咧!”
那老者老泪纵横,倏转惨厉之色,冷笑道:“不错,金银是有十大缸,我决不抵赖,不过这金银乃是我半生辛苦,冒了瘅雨蛮烟,走南到北,艰苦劳运得来的,你是我的儿子,自然也是你的,但是你拿我毕生血汗去孝敬白骨教却办不到,你要杀我,那也听你。”
那少年闻言怒道:“你真不拿出来,便想死,我也没办法咧!”
说着,把手一扬,一缕惨碧焰火直向老者打去,一着左臂,立刻穿透。
那老者大叫一声,便倒向地下,但那绿光并不熄灭,只烧得老者,满地打滚,那少年却大笑道:“你这老狗,还敢嘴硬吗?你要不把那埋藏金银的地方说出来,我便用这阴火烧你三天三夜,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那老者却紧咬牙关,只在地上打滚,一言不发。
云云不由大怒。正待由水榭中纵出去,忽见一缕粉红光华一闪,又现出一个村姑打扮,妖妖挠挠的女人出来媚笑道:“好小子,难怪祖师爷喜欢你,原来竟能这样恪守教规,不管那金银是否能逼出来,这便又是一件功劳,怕不越级超升吗?”
那少年猛一掉头笑道:“你为什么也改了装,暗中跟来,这是我自己家里,只等我把公事交代完了,你且到我昔年住的房内去,再试试我的功夫如何?”
那女人笑道:“不害羞的东西,你那功夫省省吧,如果不是监院说,你还有一点用处,前天晚上,你便完咧。老实说我是监院教跟来的,一则要看看你,是否能守教规,把这家人父子的一套打破,二则,也因为这集上已经有了武当派和各教的对头,怕你有失,所以才改装跟来,你当我闲得没事做,来找乐儿吗?”
那少年把舌头一伸又笑道:“幸亏我没有稍徇私情,否则你一定又报上去咧!”
说罢又掉头大喝道:“老狗还不快把那埋藏的地方说出来吗?老子还有事,却不耐烦再等咧。”
云云一看那老者已被阴火烧得奄奄一息,连打滚全已不能,不由怒极,连忙娇叱一声道:“大胆枭獍逆子,竟敢杀父。”
说着把手一挥,一道白光直向少年横扫了过去,那少年毫无察觉,几被扫个正着,那旁立妖妇,却是一个左道中能手,一见水榭飞出一道剑光,连忙也把手一扬,飞起一道惨碧光华代为一挡,才算幸免。
她沉声喝道:“你这丫头是谁门下,竟敢暗中伤人。”
云云又娇叫道:“我乃了尘大师门下弟子柳云云,你这妖妇也该有个名字,既敢助纣为虐还不报上名来。”
那妖妇大笑道:“了尘我且不惧,何况你不过是她弟子,我乃西方魔教特派驻成都道院总纠察九子魔母沙黛姬,你如识相,赶快收剑听我吩咐,否则便喂我那九个孩子一饱了。”
云云这才想起,来人竟是过去诸生中传闻的一个极厉害女魔头,她那随身九子魔,全系妖妇亲生孩子,只因要炼这九子魔母邪法,竟不惜一一杀死以炼成神魔,除擅诸般邪法而外,也是一个最残忍的妖妇。
她不由也冷笑一声道:“你这妖妇久稽显戮,还敢口出大言,今日便是我代天行诛的时候咧!”
说着一催剑光直逼过去,妖妇阴恻恻一笑道:“你只凭此一剑,要向我寻事那还早咧!”
说罢,那道惨碧光华暴涨,向云云反逼过去,两下斗在一处,那少年也舍了老者,收回那蓬阴火,向云云攻去。
谁知那蓬阴火才一和剑光接触,铮的一声,便被击碎化成一柄人骨短叉落在地下,妖妇不禁笑道:“你那一点微末道行,怎能上得场面,还不快些将你那老子带回去细细拷问,这个丫头算交给我咧!”
那少年闻言,满面羞惭,一伸手便去抓那老者,云云哪里容得,先暗中一使挪移禁法,将老者挪出数丈。
少年一下扑空,女妖又吃吃笑道:“你真是饭桶,连一个昏死过去的老废物也抓不住,还不与我快回去,真要把白骨教的脸面丢尽吗?我要不看你一张嘴还会骗人,监院又要将你留下,不要人家动手,便自己先把你喂了我的孩子才是意思。”
少年更加羞愧,连忙化一道绿光飞去,云云哪里肯舍,一拍手忙将青灵金芒神梭飞起,一道湛碧光华,挟着万点金星追去。
妖女识货,连忙化一道粉红光华,腾在空中,先将少年护住,接着在神梭光华之中,把口一张,喷出满天玄雾,一同将身隐去,连那道惨碧光华也自收回,那临江集上空,一霎时被遮遍,黑漫漫如入长夜。
神梭虽然威力极大,却看不出二妖人藏在什么地方,云云一看,忙也纵剑而起,一面取出度厄环,将身护定,正待用天蜈珠光烛照,猛见那玄雾之中,忽然灰白光华一闪,现出九个粉妆玉琢的婴儿,一式浑身赤裸,只有一个大红兜肚,各向云云扑来。
云云一见九子魔出现,知道厉害,只稍一大意,容令近身,便难解脱,必被将肉身元神一齐啖尽,意念才动,珠光也自出手,只见一道红光直冲霄汉,向那九孩一扑。
倏听厉啸一声,当头两个孩子,直缩了回去,似乎已受重罚,遥闻那妖妇九子魔母沙黛姬大喝道:“好丫头竟敢伤我孩儿,怎得与你干休。”
那九个孩子,似受魔法催动,二次又扑了上来,云云忙将珠光发挥全力,猛见从那珠囊之中一连射出几点极细火星,直向九个孩子打去。
那火星极细,珠光又系殷红色,本不易看出,那九子魔受了邪法催动,来得又极快,两下却好迎个正着,只听得九魔齐叫,倏然轰的一声,那火星全化烈焰,围着九个孩子,只烧得吱吱乱叫。
妖妇在那玄雾隐身之中,才知珠光之中,竟藏着太阳真火,正是所炼神魔克星,不禁大吃一惊,幸而所喷玄雾,乃系北极冰雪精英所化,忙施全力,将那片玄雾又迎了上去一挡,才将九子魔身外烈焰挡熄,女妖也身形全露,但神魔已受重伤,惨嗥一声,各自奔了回来。
妖妇把牙齿一咬,恨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这贱婢如此厉害,老娘今日认输,你且等着我的。”
接着把口一张,九子魔,一一缩成豆大,投入口中,方待潜向遁走,却不料身形一现,云云一催青灵金芒神梭,立刻百丈青虹挟着万点金星又闪电也似的扫了过来。
妖妇一见不妙,忙将所挟少年向梭光一抛,化一点红星一闪而没,那少年才入道不久,本无高深邪法,却做了替死鬼,只听得惨叫一声,便被梭光绞碎,沥了一天血雨,断肉残骨纷纷落下。
云云一见妖妇逃去逆子伏诛,天空邪雾全消,红日又现,心念庄众安危,又不知那老者生死如何,正待从空中落下查看,猛一低头,忽见那集上已被一层薄薄金霞护定,耳畔忽昭业叫道:“痴妮子应敌怎么这等大意,方才如非我代为将全集护定,那妖雾所至,一着血肉之躯必定冰僵,这劫后孑遣岂不全遭惨死,下次却须仔细咧。”
再一看时却不见人在哪里,正待飞向江边船上,又听昭业喝道:“那张大户已被阴火烧伤,命在须臾,你不救人,却为何打算来寻我?”
云云忙道:“女儿今生并无灵药在身,却如何救他咧?还望你老人家大发慈悲才好。”
又听昭业喝道:“你那度厄环自有妙用,还不快去将人救醒,那待月崖上还有好几百人和一个烈女等你去解厄咧。”
云云听罢,仍向那座大宅落下,再看那老者时,已经直挺挺的躺在花树下面,半边身子已经被阴火烧焦,忙将禁法一撤,取出那度厄环,却不知如何用法,姑且依唐蕙之法一催,只见一道朱红光华,出手便向老者身上罩下,随之老者身上又起了一蓬绿火一闪而没,环上光华也跟着缩回。
那老者却大叫一声道:“你这逆子便真将我活活烧死也是枉然,要想我拿出金银来去交给邪教流寇,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云云见那老者已醒,连忙唤道:“老人家你且醒来,你那逆子已被我除了,那妖妇也逃走了,如有为难尚请告我,以便相助。”
那老者把两眼一揉,再看手臂毫无焦灼之痕,痛楚也一点没有,眼前却站着一个紫衣佩剑少女,不由一怔道:“小姐,你便是镇上人传说的柳仙姑吗?我那逆子呢?你却不可轻易放他走了,否则便是本镇大患咧。”
“我便姓柳,却不是什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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