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山庄
说罢一阵触鼻口脂香味,似有一张软如温玉的俏脸贴向颊际,身上也压上了一条粉腿,好似那薛惜惜已经靠着自己身子躺下来,不由心中大骇。忽忆剑门小黑守定玄珠之语,又将心神一摄,退藏于密,置诸不闻不问,方觉泰然。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猛又听身畔一声娇笑道:“你为什么做得这般怪模怪样的,老不理人?”
接着似乎纤指在自己额上点了一下道:“你试睁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那声音分明是大桃,正待睁眼,猛然又想起昨晚彭康相试的幻景,又把要动的一颗心收摄起来,置诸不闻不问。那人又是长长叹息了声道:“人家为了你,不惜与魔女拼命,好容易才将她除去,你为何还不见醒来,难道已经中了那魔女的邪法,将元神摄去了吗,你好歹也将眼睛睁开,看我一下让我也好放心,不然不急死人吗?”
忙将眼睛睁开一线偷看时,果见外面粉红香雾已经不见,大桃却一脸焦急之色伏在身畔,低唤着,不由心下一喜,正待起身相见,忽又听见一个极低的声音,细若虫鸣道:“你这死没出息的东西,连这点眼力也没有吗?如何又将一个魔女当做情人。”
那声音,分明是剑门小黑,不禁一惊,又将眼闭上。
只听那魔女薛惜惜笑得格格的道:“你想再将眼睛闭上也无用了。”
继武正不解所以,忽然眼睛闭着,也看见惜惜躺在身边,那一副生香活色,简直无法形容,最令人难耐的是那魔女媚态入骨,百般挑逗,两只眼睛,偏又无法避开。
所好早服冰雪丹在腹,一时真阳尚不至鼓动,自忖无碍,便索性视若无睹,任凭她一再做作,决不去理她。
那惜惜做尽诸般媚态,见继武仍不理会,不由忿忿的道:“我自学道以来,从未对人作此丑态,你以为具有一副铁石心肠我便放过你吗?那是梦想。老实说,我如不能嫁你,也必拼个同归于尽,不然我还能见人吗?”
说罢,一手搭向继武身上嘤嘤啜泣起来,只哭得象一株带雨梨花一样道:“我本因为不甘自居下流,所以才独自在此潜修。只因父亲说我尘孽太重,不经数劫,决难归入正派门下,才为我设此禁例。并说谁能看见我的全身,就是三生夙缘所在。一见你来,本欲善言直告,如能在此同修合参,彼此均有好处,谁知你竟对我破口辱骂,因此我才不顾一切,使出这六贼销魂之法来,意思不过想利用幻境稍通款曲,作成这段姻缘,你当我便真的下贱无耻吗?”
那惜惜人本美艳,固然宜喜宜嗔,这一哭更楚楚可怜,虽然语多激忿,越显得娇憨入画。继武不由心中一动,暗想前此曾听大桃说过,那狗皮道士诸葛剑与唐惠、董素三人不也几世纠缠不清吗,难道我和此女与大桃也是一样吗?”
正在沉吟不语,惜惜又道:“你想好了吗?你我已经历劫三生,难道连一个名份都不肯给我,你心也太狠了。”
继武正在踌躇不语,挡不住惜惜又在呜咽着,求告着,不禁有点六神无主起来,忽然耳畔有人道:“你这娃儿,六贼已被侵入其四,自己还不觉得吗?本命元神如再不归窍,道基一坏便永为阴魔所制了。你的前生和我现在一样,哪有什么三生性孽,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才好。你如真答应她,对得起那母猴子吗?”
这才想起方才不该又起妄念,连忙心神内敛,仍照所传五龙蛰法,守定元珠,一切超然物外。
又半晌之后,恕闻惜惜又怒道:“我知那鬼叫化既教你来应劫,事前必有安排,你以为这样一来,我便无法治你吗?”
说着,又闻得一阵口脂香味,那惜惜两手竟将自己搂定,一张樱口凑在嘴上猛然一吸,倏觉五内如焚,一点元气,自丹田直向上涌,真魂就好象要出窍一样。方说一声不好,猛觉一股奇寒的冷气,直冲进来,那惜惜嗷的一声,连忙滚过一边。
再睁眼看时,身外仍被一带粉红色的香雾笼罩着,只近身一带已被一道冷森森的寒光射了一个大洞。
正待起来,只苦于头晕眼花,一挣扎立刻昏了过去。再等醒来一看,那魔女已不知去向,站在身边的却是大桃,不但妖艳更较以前为甚,便年纪也好象又轻了许多,相对直如梦寐,转不敢亲近。
直等大桃问起别后情形,这才惊觉,匆匆将所遭说完,弃儿已经赶来。大桃互相介绍之后,再一问那魔女竟已遁入洞内。二人正欲赶去,一查究竟。
忽然那老松树上吱吱一响,一个黑猿来,向继武笑道:“你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不过,如非我这师叔不断提醒你,也真险得很,你待如何谢我才好。”
继武一见,慌忙伏地叩谢道:“弟子此次幸逃魔劫,实出师叔之赐,只师叔吩咐一声,要怎样谢就怎样谢。”
黑猿哈哈一笑道:“我是逗你玩的,我老人家,还会要你这娃儿谢吗?不过你虽真元未损,元气已经被那妖妇吸得不少,如无灵药及时服食,至少须养息三五年,才能炼气学道,这便如何是好呢?”
大桃、弃儿见那小黑猿竟能人语,已是奇怪,又见继武竟叫他师叔,心更加惊异,那黑猿似已觉察,笑向大桃道:“你这母猴子才在番人洞内打了一个转,便敢瞧不起我来吗?须知畜生中尽有至人,衣冠丛里也有禽兽咧。”
说罢又笑道:“雪山老前辈不是给你一个小镜子吗,你且暂时借我一用,便知彼此来历了。”
大桃连忙取镜递在小黑猿手中,那小黑猿接镜,先在上面喷了一口气随向大桃和继武一照两人倏觉寒气逼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战。
再看那镜光一晃便有栲栳大小,内面现出一重山峰,峰腰一座悬崖,崖上立着两只苍背老猿,好像一公一母,那公猿倚崖人立,母猿正在替他搔背,意甚闲适。
倏然一只大鸟驮着一人从半空中落下来,那鸟生得身高七尺以上,一身苍白色的毛羽,金睛铁喙,一双长腿足有茶杯粗细,状甚威猛,背上骑着的人,却只有五尺来高。头挽道髻,一身元色道服,也是满脸凶恶之像。
一见两猿,右手一指,先发出一道火光将四面罩住,然后喝道:“我乃野人山矮脚真人黎明,现在开山创立宗派。适见你两个虽是异类,却甚灵慧,内丹也十成八九,如能随我回山守洞,自有好处,这是你等造化,千万不可错过。”
那只公猿,首先瞪起一只火眼金睛,连连摇头,接着母猿也一阵摇头,用手遥指峰后一阵比划,似说已有主人在山后洞中入定,不愿随那道人离开。
那道人见状,勃然大怒道:“你两个孽蓄如何这等无知,竟敢对本真人这等倔强,不管你主人是谁,既然被我看中,如再抗命,我这九幽神火一合你两个就立化劫灰了。”
那公猿冷不防,倏然把嘴一张,吐出酒杯大小一丸内丹,其赤如火,直向那道人打去。道人猝不及防几被打着,但才到面前即被警觉,袍袖一挥,便将那丸内丹收去。
母猿一见势头不对,也将内丹吐出,将自己和公猿一同护定,一面高声厉叫起来,那道人愈怒,手一指,那团火光一合立将两猿围住,熊熊的烧起来。
起初因有母猿内丹护身尚不十分觉得,渐渐那火光由红转绿,又由绿转青,母猿那团内丹看看炼化,两猿相抱惨叫不已。
那道人冷笑道:“你两个鬼叫有什么用处,再不降伏,只那内丹一化,便都完了。”
两猿只在火光之中直跳,却毫无降伏之意,看看内丹将尽,忽然峰上纵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高声叫道:“哪里来的妖道,胆敢到我剑门流云山庄来放肆,认得我剑门小黑吗?”
大桃一看镜中情景,仿佛都曾身历,只想不起那地方来。忽听孩子一喝,那声音名字似更非常熟悉。
再看那孩子时,只见他天生一张黑长脸,阔额扁鼻,削腮尖嘴,状极丑怪,分明是一个日夕相处的人,只记不起是谁来。
倏见那孩子,右手一张就是一个霹雳向那道人打去,接着左手一播,一道金红色剑光,直映得镜中满山皆赤。
那道人一见孩子太乙神雷出手,似知不妙,连忙闪身避过,那座下的一只怪鸟却被震得粉碎。方欲还手,那道金红色剑光又斜扫下来,将人圈住。
那孩子又喝道:“大胆妖孽,凭你这点微未道行,也敢如此放肆,如果再不将那鬼火收回,夹着尾巴滚回去,我不将你绞成肉泥也不算是剑门小黑。”
那道人似也怒极,陡然阴恻恻一笑,在剑光之中将手一挥那圈青色火光又向中间一紧,母猿内丹立被炼化,两猿惨叫一声,便自相抱倒地。
孩子见情愈怒,也将剑光一催,裹着道人一绞,道人肉身也被绞碎,忽然一声厉啸.那一团碎皮残肉聚成一个赤球,复向孩子飞去。
那孩子方用剑光一迎,又是一声震天巨响,连那孩子带一团血肉都震得粉碎,只有一点红星向西南方天际一闪而没。那崖上,只剩下那道金红色的剑光,裹着一个小黑影子,仍在空中沉浮不定。
蓦地里,半空中又落下一个叫化子来,右手一伸,先将那道剑光收住,佩在腰下,然后用左手接住那团黑影,长叹一声道:“小黑老弟,愚兄只迟来一步,你已遭劫。那妖道黎明,虽然炼有无明阴霄,稍知底细,本不难闪避,谁知你竟如此托大,岂非天意。现在你的肉体全毁,已与妖道同归于尽,万难收拾,便是元神也受重伤,连就在此转劫都难,除非有意好庐舍先寻上一个,借别人躯壳再炼上一两甲子,等元神凝固之后,再去转劫才万无一失。但是这弃舍之法,损人利己,上干天忌,决非你我之所能为。幸而愚兄早已算定老弟今日之事,适才漫游南海,在五指山头,遇见一个仙猿道成转劫,经愚兄稍加助力,顺便讨了他这一具遗蜕,你愿意吗?”
那团黑影,似在点头,叫化立从身后一具革囊中,倒出一个二尺多长的小黑猿尸体来,用手一指,那猿尸立刻跌坐如生。
叫化将所托黑影向猿尸顶门一放,随手一按,那小黑猿立即跳起来道:“小弟实在万想不到,今日忽罹此奇祸,如非大哥早为安排,又能及时赶回,那便完了。只可惜那妖人元神也未能灭,一样逃去,他日如果出山相遇,我必杀之以报此奇耻大辱。”
叫化大笑道:“你以为那厮元神还能遁回去吗?他此刻恐怕已被赤身教祖捕去炼那七煞罗喉血焰神幡去了。你还是赶紧自己快将元神炼复吧。”
说着又将宝剑交还,笑道:“你那剑匣坠落附近,神物利器决无损坏之理,且去寻回,留待他年之用。愚兄还要送这两个孽畜前去认母投胎,恕不代为寻见了!”
说罢,回身再向两猿一看,肉身也都被妖道九幽阴火炼成一堆白灰,只剩下些微内丹裹着两个小黑球,仍自依依不舍。
连忙用手一招,大喝道:“为你两个孽畜,无端令我良友沦为异类,你等此去反转人身,还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又做出这等痴顽的样儿来!”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葫芦来,将两个苍猿生魂收了进去,一闪而没。那镜中寒光也倏然不见。
大桃不禁恍然大悟,才知自己和继武就是那一对灵猿转劫,那小黑猿剑门小黑,乃是大同教主彭康的义弟方昆仑,所以沦为异类,就是因自己和继武而起。
连忙一扯继武,又一同拜伏在地叩谢始终成全之德。
剑门小黑道:“这一来,你们这两个猴儿,总该明白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吧?”
说罢将宝镜仍还给大桃,一面用右爪向额上一搭,四面一看,微讶道:“此间事尚未了,不过你等已经有惊无害,不久我那两位前生好友也许要来,虽然大家面目全非,他两位历转数劫,也未必便认得我,但我已坠畜牲道中,终是自惭形秽.此刻不见也罢。”
说着,眼前红光一闪,便不知去向,继武、大桃一齐拜伏在地,叩谢不已,弃儿笑道:“师姐,这猴儿到底是什么人变的,你们为什么对他这样恭敬?”
大桃忙将两生经历匆匆说了,弃儿又笑道:“大同教主和剑门小黑.我也曾听师父说过,想不到和姐姐还有一段渊源。”
又看了继武一眼道:“杨道友如今待向何处去呢?家师曾经说过,只此间事了,不妨同到黑石山去走一遭,也许家师还须有事奉商亦未可知。”
继武方待回答,猛听那谷中一声冷笑,接着娇喝道:“原来你倚仗着那两个丫头,各有一两件宝物,有意来上门寻事,这便更不可恕了。”
再抬头看时,那紫绡娘子薛惜惜,已经仗着双剑又从谷里赶出来.只见她头挽灵蛇高髻,身上穿着一件鹅黄宫装,上罩元色荷叶边披肩,腰间紧束着一根玄色丝绦,脚下一双珠履,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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