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边荒传说
“轰”!
剑气激射,首先波及聂天还掷来的两把飞刀,像狂风扫落叶般,又如被大铁*锤打个正着,转向左右横飞开去,接踵而来的三十多枝劲箭,则像射上铜墙铁壁般纷纷堕地。旺盛的剑气仍未止,潮浪般向四外卷起,本如狼似虎扑来的敌人个个大惊失色,有如在海边玩水的人,忽然被一个滔天巨浪打来,没有人可以保持站姿,敌手全踉跄跌退,围攻之势立被瓦解。
只有聂天还仍傲立不动,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竟忘了再掷飞刀。
燕飞此时已腾起至剑芒爆发处上方丈许的空间,只有他清楚假设聂天还这唯一能抗拒剑气爆发者再掷出飞刀,必可轻取他的性命,因为他仍未能回过气来。
这个念头才起,暴张的剑气已袭体而至,震得他全身气血翻腾,差点吐血,亦把他如断线风筝似的送往箭手埋伏的屋顶。
“叮”!
聂天还终取来背上的天地明环,互敲发出震动全场的清音。
燕飞仍在空中翻滚,每一滚动,他的真气都回复了少许,而对方埋伏在屋顶的箭手,仍在过度震骇里,未及装上第二轮箭矢。
别人或许不明白聂天还尚有闲情响环示威,燕飞却是一清二楚,因为他感应到高彦正被那个叫马军的高手,挟着从铺子后门溜走,聂天还是借环声通知马军携人质远遁,如此他一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聂天还却不晓得,此正为燕飞“赌约之计”最精采之处,亦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燕飞方有望救回高彦。
屋上箭手见燕飞接近,忙抛掉大弓,纷纷拔出兵器。
聂天还长笑道:“燕兄果然了得,聂天还领教高明。”
说到最后一字时,他已仰拔而起,凌空一个翻腾,天环地环化作万千环影,从下向上直攻燕飞。
此时燕飞只回复一半不到的功力,对着聂天还这强劲的对手,自知捱不了几招,岂敢接招。
他全神往屋顶上的箭手们俯冲下去,一剑劈出。
首当其冲的敌人硬着头皮挥刀挡格。
“当”的一声,持刀者惊觉燕飞的蝶恋花用的是借劲时,已错恨难返。
燕飞哈哈一笑,平飞开去,在敌人兵器不及的高空处朝铺子后进的方向大鸟翱翔滑去。
郝长亨等高手纷纷跃上瓦顶,都迟了几步,无法拦截燕飞。
聂天还终醒觉燕飞的意图,当然不晓得燕飞是凭神妙的感应测知高彦的位置,只认为燕飞智勇兼备。大喝一声,天地明环脱手掷出,后发先至的直追燕飞而去。
燕飞把敌人全抛在后方,单足点往后进的屋脊,正要借力疾掠,追击挟高彦而去的马军,双环已临背袭至。
燕飞当然可以回身挡环,不过如此一躭搁,不但会被功力不下于自己的聂天还追上,且会让马军大幅拉远距离,如对方聪明的绕个圈回来与聂天还等再会合,那千辛万苦,竭尽全力营造出来的少许上风优势,便要尽付东流。
呼啸声在后方转急,显示双环正不住接近,而令他骇然的是对方手法巧妙,不但使他没法凭声音判断双环追来的线路,且没法拿捏其击中自己的位置和时间。天地明环神奇至此,是他没有想过的,更尽显聂天还身为“外九品高手”榜上第二号人物的功架。
足尖点屋脊。
燕飞向前疾冲,同时释放出如罩子般的护体真气。
这招以真气测敌兵器的方法,完全是临阵创作,以前未尝用过,现在却是唯一应付眼前困局的方法。
真气变成他的耳目,一点不漏掌握到天环地环袭来的方法和路线。
先至的是较小的地环,直线投往他背脊,发出比尺半宽的大环更凌厉的呼啸声,急旋着破空而来。
天环迟上一线,采的是回击的轨迹,袭往他左肩。
聂天还怎能如此准确掌握他的速度和落足点?连燕飞也感到难以相信。不过事实如此,只好尽力应付。
乍看似是循直线投来的地环更具杀伤力,燕飞却从气机交感,确认出地环蕴含的真劲,只有天环的三、四成,真正的杀着是回击而来的天环。
日月丽天大法全力运转,蝶恋花反手后劈。
“当”!
凭着手臂加上蝶恋花的长度,燕飞先一步劈中后至的天环,相击产生的狂猛力道,震得他错飞开去,斜斜滑下瓦坡。
左胁一阵火辣疼痛,燕飞如遭雷殛,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似翻转过来般,衣衫尽碎,险险避过给地环命中背脊的厄运。
燕飞差点滚落瓦坡,一个踉跄,来到瓦顶边缘,双足运劲,跃过小巷,落到另一个屋顶上。
燕飞再无暇去理任何人,逢屋过屋的转左追去,体内真气重新运作。倏地大鸟腾空,投往巷内去。
挟着高彦的马军出现巷子前方,差十多步便可奔出巷口外的大街。
燕飞却是有苦自知,他因施展“仙门诀”而损耗的真元尚未回复,又被聂天还所创,所以只要马车抛开高彦,全力与他周旋,吃亏的将是自己而非对方。
不过他怎可以功亏一篑,舍弃此唯一救回高彦的机会。他要利用的是马军只求自保的心态。他燕飞既能突破聂天还把关的重围,直追而来,马军岂敢与他正面交锋?
剑气紧罩马军。
马军狂喝一声,竟把高彦往他掷来,同时掣出竹节铜棒,追在高彦后向他反击,不论战略、反应,均非常出色。
后方破风声处处,显示敌人正结群追来,不过追得最接近的聂天还仍在十多丈后。
燕飞心中暗叫谢天谢地,凌空一手接着高彦,然后挥剑下劈,正中对方兵器。
在长笑声中,燕飞借力腾升而起,投往大街,转眼远去。
屠奉三潜至书斋后窗外的花丛,蹲伏不动。女刺客已早一步从树上落往草地,摆出从前门进犯的姿态。屠奉三冷眼旁观,发觉她手握一个竹筒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不是可吹出毒针,便是施放迷香一类旁门左道的工具。由此可推测此女当非出身名门正派。
两名府卫把守大门,另两名刚巡过屠奉三适才藏身的大树下。对侯亮生来说,这该算加强防卫。事实上这四人身手相当不错,以屠奉三之能,亦自忖没有一番恶斗,难以收拾四人。女刺客想用毒针迷香一类的暗器,正是怕打斗声引来其他侯府的家将。
一声叹息从房内传来。
屠奉三心中大讶,侯亮生既得桓玄重用,为何却像郁郁不乐的样子呢?忙竖起耳朵听清楚。
侯亮生再叹一口气,喃喃道:“明知如此!还回来干什么呢?”
屠奉三为之愕然,侯亮生说的难道是自己吗?他说话的语调大有兔死狐悲之意,他竟是同情他屠奉三的遭遇吗?
心中不由涌起古怪的感觉。
就在此时,前门传来低呼和重物堕地的声音。
侯亮生“氨的一声惊呼,站了起来。
破风声响起。
屠奉三临时改变主意,从藏身处窜出,穿窗而入。
女刺客已撞门而入,甩手射出手上飞刀,疾取侯亮生咽喉。
屠奉三冷哼一声,顺手掷出手上长剑,横空拦截。
侯亮生则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反应。
“当”!
长剑击落飞刀。
女刺客一声不响,续往侯亮生扑去,另一手再射出一把飞刀,疾取屠奉三面门。屠奉三身为“外九品高手”榜上名列第三的超卓人物,岂会被一把飞刀阻挠,随手一掌拍落飞刀及时挡在侯亮生前方。
女刺客双手化作虚虚实实的掌影,往屠奉三攻来。
屠奉三见她武技强横,掌法精妙,且劲力十足,不敢轻敌,改采守势,见招拆招,忽感有异,原来女刺客真正的杀着是底下踢出的一脚,攻的是他胯下要害,非常阴毒。
屠奉三心中杀机大盛,全力还以一脚和她较量。
女刺客似撑不住屠奉三的脚劲,往后倒飞,直退至大门外。
只有屠奉三晓得她一时间无法闯过自己这一关,故见机借力退走,又以为自己是侯亮生一方的人,怕引来府内其他家将,所以趁还能脱身时开溜。
屠奉三追至大门,女刺客已消没在院墙后,身法之快,断了屠奉三欲穷追不舍,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好奇念头。
四名家将东倒西歪,仍昏迷未醒。
什么迷香如此厉害呢?
侯亮生在后面唤道:“这位壮士……”
屠奉三转身过去,扯掉头罩,淡淡道:“侯兄知否我本一心要来杀你。”
侯亮生蹶然道:“屠会主!”
屠奉三摇头苦笑,道:“再没有什么振荆会,终有一天我会手刃桓玄那畜牲。侯兄是聪明人,如不想落得和我同样下场,该知道如何取舍。”
侯亮生回复镇定,离开长书台,移到屠奉三身前,压低声音道:“我现在是骑虎难下,除非今次桓玄讨伐司马道子出人意料的兵败身亡,否则我根本没法脱身。”
屠奉三心中一动,问道:“杀那畜牲谈何容易,不过却非没有扳倒他的方法,侯兄知否他弑兄的罪证?”
侯亮生呆了一呆,低声道:“此地不宜谈话,屠兄若肯信我,明早我们找个地方详谈如何呢?”
屠奉三心忖即使是个陷阱,也难不倒我,点头答应。待侯亮生说出时间地点后,迅速离开。
第七章 有备者胜
高彦逐渐苏醒,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再被江风迎面一吹,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嚷道:“我的娘!为何回到大江上?”
目光投往在身旁把舵操控小风帆的燕飞,大怒道:“我还未见过我的小白雁,为何硬把我架回去?噢!这里怎么这么痛。”
燕飞见他手抚咽喉的位置,淡淡道:“想清楚点,昏迷前你遇上什么呢?”
高彦喃喃道:“他奶奶的!我刚步出食馆,走往对街,忽然眼前一黑,醒来便在这里。我的燕公子燕爷,驶回去好吗?唉!你这保镖是干什么的,又浪费了我一晚的宝贵光阴。唉!原来光阴真的可以这么珍贵的。”
燕飞道:“你被你未婚娇妻的恩师大人,活生生掐着喉咙弄昏了。假如他老人家对你这个徒婿爱不释手,多把玩片刻,我会很感激他,因为以后再不用被你这小子烦,人生会快乐很多。”
高彦失声道:“聂天还?”
燕飞道:“有印象了吗?你虽然武功低微,该不至于被人暗算,把你像小鸡般提着都不知道吧!”
高彦仍在发呆。
燕飞暗叹一口气,小白雁之恋注定是波折重重,最大的问题不在聂天还,而是尹清雅本身的意向。她或许觉得高彦是个有趣的玩伴,却绝非如意郎君。当然真实的情况,要他们两个才清楚。
道:“为何变成哑巴了?是否害怕被小白雁出卖呢?”
高彦坚定的摇头道:“清雅永远不会出卖我,可能是她忍不住告诉老聂爱上了我,所以被老聂猜到我会到两湖找他的爱徒,遂布下天罗地网待我们去上鈎。”
干咳一声,骇然瞧着燕飞,道:“你不是干掉了聂天还吧?”
燕飞笑道:“放心吧!是差点被他干掉。你当我是神仙吗?一个人砸掉整个两湖帮。”
高彦尴尬的道:“哈!你是如何办到的,怎可能在老聂手上把我救回来?这还不算神仙,算什么?有打伤老聂吗?”
燕飞见他低估聂天还,没好气道:“你没听到吗?我说差点被老聂干掉,还怎去伤他?哈!我的赌术终于大成,虽曾输掉你的身家,现在却连本带利给你赢回来。”
高彦莫名其妙的道:“你在胡扯什么?”
风帆顺风往东而下,江上罩着一重薄雾,夜色凄迷。
燕飞道:“我为了保住你的小命,和老聂豪赌一铺,赌的是如我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把你救出来,便横剑自刎。”
高彦两眼立即发亮,兴奋得声音都沙哑了,期待的道:“你现在肯定赢了,什么连本带利,快说清楚点。”
燕飞笑道:“听后不要兴奋得跳进江水里去。”
高彦倏地整个人弹跳起来,喝道:“你奶奶的!快说!是不是把小白雁嫁给我?”
燕飞道:“差不多是这样,只要小白雁心甘情愿嫁你,老聂将不可从中阻挠。”
高彦欢呼一声,跃上半空,打个筋斗再落下来,振臂高呼道:“成功哩!还不立即掉头,我要去向我的小白雁求婚。”
燕飞皱眉道:“早知你这小子会是这模样,给我冷静点,如果聂天还使人干掉你,什么都完蛋哩!”
高彦怎压得下心中的兴奋,道:“有你保护我,怕他娘的什么呢?小白雁肯定盼她的郎,嘿!即是我高彦,盼得心都痛了。哈!我怎忍心见她独守空房呢?娘子,高彦来哩!”
燕飞自有对付高彦的一套办法,若无其事道:“赌约只规定老聂不得阻止你们来往,至于如何谈情说爱、议论婚嫁,则要看高少你的本事。但赌约没有包括我燕飞在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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