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边荒传说
,单打独斗,没有人敢撄其枪锋。
谢玄吩咐左右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
接着又压低声音对刘裕道:“若我落败的身亡,你须立即率众远遁,不用理我的尸身。”
拍马而出,往慕容垂迎去。
刘裕听得大吃一惊,头皮发麻,想不到忽然演变至如此局面。
看着谢玄雄伟的背影,背挂的九韶定音剑,心中涌起对谢玄高山仰止的无限崇敬。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了得,忽然又想起燕飞,他亦是这种真好汉。
慕容垂在两方人马中间勒马停下,肩角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平静地瞧善对手缓缓接近,仰天笑道:“好一个谢玄,果然没有令本人失望,不过我们的交情亦到此告终,慕容垂愿领教九品高手的上上之品,南方第一剑术大家九韶定音剑的绝世剑法。”
谢玄在他马前三丈立马不前,接着翻身下马,同一时间慕容垂从马上弹起,名震天下的北霸枪不知何时来到手上,在马头上方来一个潇洒好看的筋斗,落在谢玄前两丈许处。
“锵”!
谢玄祭出九韶定音剑,遥指敌手。
剑长四尺二寸,在剑脊一边沿锋口开出九个比尾指尖略捆的小孔,通体青光莹莹,锋快至令人难以相信。
谢玄微笑道:“能领教北方第一大家的绝艺,是我谢玄的荣幸。慕容大家请!”
慕容垂一振手上北霸枪,一股冷凝如冰如雪的杀气立即笼罩谢玄,还波及全场,即使位于远处的刘裕,仍生出心胆俱寒的可怕感觉。
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比之那在密林偷袭他和燕飞的鬼脸高手,怕亦要高上一、两筹。
黄易作品《边荒传说》卷三终
黄易《边荒传说》卷四
黄易《边荒传说》卷四
第一 章送君千里
若要在南北武林各找一个代表人物,又或胡汉两族具有代表性的顶尖高手,入选者必为慕容垂和谢玄无疑。
慕容垂外号“北霸”,他不单是占北方诸胡人数最多的鲜卑族中的第一人,且是诸胡公认,完全没有争议的首席高手。不论武功兵法,均无人敢与其抗衡。
谢玄人称“九品名剑”,自二十三岁击杀上任的两湖帮帮主“刀魔”向在山,跃升“九品高手”上上品的宝座,十多年来未逢敌手。
乱世出英雄,这一代南北汉人武林虽是高手辈出,可是北方武林翘楚如安世清、任遥、江凌虚之辈,夹杂胡人武技心法,而南方的孙恩,则被视为邪魔外道。所以能承先启后,继承汉族博大精深的武技者,舍谢玄外尚有谁有这个资格。
两人年纪相若,均是武林和战场上纵横不败的盖乏豪雄,他们忽然相逢,进行事前没有人预料得到的决战,将直接影响到南北的盛衰。
纵使江左政权在淝水之役大获全胜,可是若谢玄于此役落败身亡,南晋仍是得不偿失,主宰南晋军政大权的谢家亦要因而衰落;而慕容垂则成为最大的得益者,更将一跃成为最有资格领导北方诸胡的霸主。
刘裕头皮发麻的瞧着两大顶尖高手,毫无插手之方,只能苦待结局的出现。
慕容垂不愧北方第一明帅的称誉,随他来拦截谢玄的本族人马,实力与谢玄追杀苻坚的人数相若,这更教谢玄欲退不能。假如慕容垂尽率三万精骑来截击,谢玄可以立即掉头退走,事后没有人敢笑他没有胆量。偏是慕容垂摆出势均力敌的格局,营造出公平决战的形势,令谢玄不得不近身应战,只从这点,已可推知慕容垂的处心积虑和高明的地方。
谢玄如输掉此仗,他谢家淝水之战赢回来的筹码,将由此输掉。南晋虽仍可暂保偏安之局,但以后只能坐看慕容垂取代苻坚,统一北方,再发动另一次南侵。
龙吟声起。
九韶定音剑在谢玄手上颤动起来,起始时啸吟似有若无,转眼化作如龙行天际、低潜渊海,飘忽虚渺至极点的剑啸。
九韶定音剑主动进击,最令对手和旁观者难测的,是剑啸声与剑势不但丝毫没有任何配合之处,且是截然相反,其中的矛盾不但令人难以接受,更令人无从相信。
当从剑缘九孔发出的剑韵,变成重重叠叠的龙吟虎啸,笼罩着整个决战的草原方圆十多丈的空间,彷佛布下韶音的罗网,啸音反覆如波推浪涌,不断包裹、缠绕,令人欲离难去,有如永远走不出的啸音的迷宫。他的九韶定音剑,却化作青芒,在慕容垂的气墙外,硬生生凿开一道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化作耀人眼目的青芒,剑体以惊人和肉眼难察的高速振动冲剌,直捣慕容垂胸口。
谢玄的动作潇洒飘逸,纵是在那么剑枪锋刃相拚生死决于一瞬的时刻,仍然从容写意,又把一切矛盾统一起来,合成他独一无二的大家风范。
以慕容垂的本领和自负,也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以应付谢玄的奇功绝艺。
要知,高手对敌,所有感官无不投入发挥,听觉更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往往不用目视,只从其兵刃破风或衣袂飘动的响音,可有如目睹的判定对方的招式、速度至乎位置的微妙变化。
可是这一套听觉,用在谢玄身上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且必须把这心法完全甩开,否则必败无疑。如此充满音乐美感的可怕剑法,慕容垂仍是首次遇上。
慕容垂大喝一声,把九韶定音剑的啸吟完全压下去,似若阳光破开层云,光照大地。手上北霸枪化为滚滚枪浪,一波一波缓慢而稳定地向敌剑迎去。如有实质,却又是实中藏虚;似是千变万化,又如只是朴朴实实的一枪之势。其中精微奥妙处,尽显北方第一宗师大家的骄人本领。
刘裕看得目眩神迷,两人是场决战,他早晓得必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可是两人剑术枪法的高明神奇,仍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叹为观止之余,更是大开眼界。
“当”!
剑枪交击,震慑全场的激响往四周扩散,彷如在平静的大湖投下万斤巨石,震撼激荡,直教人人耳鼓生痛。
谢玄衣袂飘飞,借势脚不沾地御剑飞退,英俊无匹的脸容,犹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定音剑遥指对手,直退回原位,仰天大笑道:“果然是北方第一枪,谢玄领教!”
刘裕忽然心中一动,吩咐左右道:“派人往四周放哨,然后向我报告情况。”
左右虽不愿意错过眼福,然军令如山,不得不领命去了。
慕容垂双目一瞬不眨的凝注谢玄,忽然哑然失笑,摇头叹道:“天下间竟有这么以音惑敌、克敌的剑法?谢兄是怎么创出来的?慕容垂佩服,看枪!”
说到最后一句,手上北霸枪弹上半空,虚划几下,就像书法大家,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疾舒胸臆,他却借枪画出心意。
人人看得大惑不解,可是均能感到慕容垂的虚招,隐含无比深刻的后着,本身已是一种玄之又玄的霸气。
谢玄仍是那副潇洒从容的神态,而不论场内场外,亦只有他到达,能看破慕容垂心意的级数。当下不敢怠慢,剑吟再起。
慕容垂虚挥的几枪,实是他接踵而来的攻势的起手式,不但把速度提升至极限,还把全身功力聚集在一击之内,整个人的精气神,升至枪道巅峰的境界,杀气全收束在枪锋之上,充满冰雪般冷凝迫人的气势,其威势直可在一枪之内与敌分出胜负。
如此功法,天下间像慕容垂般轻轻松松便能施展出来,真是屈指可数。
“飕”!
北霸枪横过虚空,循着似早已安置在空间中,弯弯的弧曲线路,击向谢玄,不理天下间千般万样的诸般武术。他这一枪,已尽显臻达巅峰又是最本源的精粹,本身充满莫之能御的威力。
剑啸声同一时间充盈场上,一改先前的气象万千、惑人心魄,此刻却是潇逸跳脱的清音,合形而成一种如诗似画,既浓郁又洒脱的意像,高低韵致的音符,一个接一个地被冷静精准的安置在空间内,本身亦似有种防御性的作和魔力。
九韶定音剑,在谢玄身前数尺之地不断改变位置,忽然谢玄往侧移开,定音剑劲劈来枪。
“铮”!
两人同时剧震,旋身飘开,竟然交换了位置。
慕容垂把枪收到背后,猛然立定,另一手竖掌胸前,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近十年来,谢兄尚是唯一能挡慕容垂此招的人,谢兄可知,此招有个很好听、又很伤感的名字?”
谢玄站到敌军所在的一方,仍是那么潇洒闲逸,转身立定,九韶定音剑斜垂身侧,欣然道:“请慕容兄赐示!”
慕容垂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淡淡道:“送君千里!”
谢玄微一緛愕,竟还剑鞘内,接下去道:“终须一别!慕容兄下一个站头,该不会是洛阳或是长安吧?”
刚才,两大宗师级高手仍是作生死决战;此刻,两人却忽然一派惺惺相惜的神态,教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不论如何,双方人马都为之暗松一口气。
谢玄举步往慕容垂走过去,全无戒备似的,从腰际掏出那载有燕玺的羊皮囊,慕容垂把北霸枪移到身侧,微一用力,枪柄插入泥土内,腾空左手,两手探前,恭敬接过谢玄以一对手奉还的旧燕瑰宝。
慕容垂再没有半分敌意,微笑道:“你心知我心,一切尽在不言中。”接着哈哈一笑,取回长枪,一手捧玺,与谢玄错身而过,各自往已阵地走回去。
刘裕心头一阵激动,想到当玉玺回到慕容垂手上的一刻,被苻坚亡国的大燕,就在那一刻复活过来。不论北方被冷裂为多少国,慕容垂的大燕国,肯定是最举足轻重的一国,是最有资格问鼎北方霸权的一股力量。而拓跋圭的代国,在现时形势下,根本尚未站得上边。
手下回报,除前方敌人外,再无敌踪。
刘裕终放下心来,对慕容垂舍单打独斗而改采群战伏击的恐惧,一扫而空。
当谢玄潇潇洒洒的登上丘坡,慕容垂飞身上马,与手下呼啸而去,一阵旋风般卷入北面的疏林区,放蹄马去。
刘裕慌忙迎上谢玄,众兵齐声欢呼,欢迎没有辱没威名的主帅安然归来。
慕容垂的北霸枪,天下谁不畏惧,谢玄能与其平分春色,足使人人振奋腾跃。
刘裕伴在谢玄身旁,道:“没有伏兵!我们是否该赶往边荒集?”
谢玄压低声音道:“我们立即回寿阳,若非此乃非常时期,慕容垂不愿付出惨痛代价,我肯定要命丧边荒。”
刘裕心头剧震,晓得谢玄已负了内伤,而慕容垂因要赶返北方争雄斗胜,毋明知力足以搏杀谢玄,可是自已亦难免同样受创,故悬崖勒马,放弃此念,“一切尽在不言中”,正是指此。
谢玄接着微笑叹道:“好一把北霸枪。”
翻身跳上手下牵过来的战马,领头朝南驰去。
刘裕追在他马后,耳中还听到慕容垂部队不断远去的马蹄声,驰想着终有一天,胡马会再次南下,而不论谢玄发生甚么事,只要他刘裕还在,他一定会尽一切力量与之争锋到底,永不言退。
阴寒彻底消失,火热却像阴魂不散般复活过来,初期在气海积聚酝酿,然后逐渐扩散往全身大小经脉窍穴。
燕飞虽没法动弹,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准确地掌握到自已此际的处境---他正步向死亡,且是练武修道者最惧怕的一种死亡方式。
走火入魔的诸般情况,林林种种,千门万类,轻重不一,但大致上仍可分为阴阳两大类,而属阳刚性的走火入魔,最可怕和终极的便是“焚经”。
可怕的“阳火”会焚烧每一条经脉,让遇大祸者,尝遍椎心裂脉的极度苦楚,且因脑内诸脉亦不能免祸,被焚者会经历逐渐变成发狂疯子的可怕感受,那种对心灵和肉体的摧残,实不足为外人道。
焚经之祸,多发生在修天道丹法的高人身上,且是极为少有,百年不得一见。燕飞虽曾在道家宝典看过有关记载,却从没有放在心上,更从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已身上,他终于明白“丹劫”两字的含意。
本来,只要他服下“丹劫”,此祸立即临身,幸而,他正遭受融合任遥和青媞两人,施诸于体内的冰脉阴劫,阴阳排斥下,斗个不亦乐乎,驱动他疾奔百里。
到这一刻,阳劫大获全胜,阴劫消退,他也失去阴阳相激产生的惊人动力,只能等待焚经而亡的凄惨结局。
蓦地,任遥的声音传入耳鼓,长笑道:“我的燕飞,在我看来,你是猪狗不如的蠢物!”
一股力量,把他从地上扯得像牵线傀儡般,从地上立起来,接着两耳贯满劲气破空的呼啸声,任遥竭尽全力的以双掌重重击实他的背心。
焚经的阳火,像遇上缺口的暴虐洪水般,朝任遥击背的手掌迎上去,而任遥的双掌,却送入千川百河般的冷流真气,投入他有如火炉似的大小经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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