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霜前冷
“皇上当真要御驾亲征?”“是。”
木弦从案桌后走出,“沈老,韶国部队有多少?”
“共四个营,平日里都有训练,倒不是太荒废,只是西营老兵较多,若是要打,还得换一批。”
“那就好,征兵指令朕已让人拟好。家中有男儿的,不是独自的出男丁一名,免去两年赋税。”
沈世傲点点头,“这样甚好。”“这征召之事要快。十日之内完成,二十日,朕要亲自阅兵。还有,这朝中,还有何人能担当大将?”木弦目光渐渐黯淡。沈世傲知他想到了赵孟阳,,“四营将军个个都是老将,圣上放心。”
木弦点点头,突然走到沈世傲面前深深一拜,惊得沈世傲连忙跪下,“皇上折杀老朽了。”
“自我回宫以来,一直是沈老一旁辅佐,这次还要靠沈老替我镇守朝中。我定不会忘了沈老之功。”看着他已花白的发,心中有些愧疚。
“这是为臣的职责。”沈世傲因激动而涨红了脸,坚定地看着木弦。
“快起来吧。”扶起沈世傲,木弦突然皱眉,“朕自裕亲王之后,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永康王。他若是一有动静,就将他曾参与裕亲王罪证拿出来。”
沈世傲点头,“皇上放心,老臣明白。”
木弦握住沈世傲的双手,“多谢。”
多谢。
真挚之情,尽在言语之中。
沈世傲不再反对攻打,之前的大臣也有许多不再反对,虽也有少数几人不赞同,却也没有特别的提出。
二十日一到,木弦当真出现在练兵场。
“圣上。四营都已经操练完毕。”东营将军孟超跪地道。木弦慢慢起身,猎猎寒风吹着他深紫衣袍,面上带着淡淡赞许之色。
“四位将军辛苦了。孟将军,刚才你营中有一方队极其整齐,是何人带领?让他来见朕。”那方队有一百人左右,队伍整齐,随着行走与地形,阵型也在变换之中。却丝毫不乱,可见带兵之人的能耐。
“是个小将,名叫卫君敬。”孟超暗暗感叹皇上瞧着细致。“来人,叫卫君敬前来。”
不一会,一身形矫健的俊朗少年出现在木弦面前。他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肤色因为长期野外的暴晒而便黑,却是少年英气十足。他见到木弦却是极其的惊愕,呆站着都忘了跪下。若不是一旁孟超提醒,他可是大不敬。
“皇上!”卫君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格外响亮。是他,就是那个给了他名字的救了他的公子,他竟然是皇上!
“你就是卫君敬?”木弦笑道,“起来吧。”少年英才,是个可造将才。
“刚才东营有一方队是你带的?”
“是!”
“很好。孟将军。”木弦突然转向孟超。
“在。”“这小将入军多久了?”“四年。皇上,卫君敬是个可造之才,皇上若要攻炎,他可助皇上一臂之力。”
“四年已经是个小将可见他的能耐了。让他做你的副将吧。”
“谢皇上!”
“谢皇上!”那年轻有力的声音也响起了。皇上应该不记得他了吧。
“卫君敬,君敬……”木弦突然皱眉低声重复。“你这名字何意?”
“取君子敬其在已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进也之意。”卫君敬低下头,心怦怦直跳。
木弦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原来是你。原来你投军了。”
“是!”他记得他记得!卫君敬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答应了他,有缘再见,就告诉他名字的。
“木弦,朕的名字。”
他突然说。
众人皆是惊愕,唯有卫君敬眼中微微有泪光。
“卫君敬定当全力效忠陛下!”
嘹亮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训练成上
“效忠陛下,效忠陛下!”
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刚强有力!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段让人家恶劣的YY了一下……大家忽略哈……嘿嘿
飞雪连夜奔
淡紫的瞳孔忽远忽近,却不真切。“木哥哥……木哥哥……”
天上的星星低垂,
地上的花儿安睡,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
你在思念谁?
……
“释尘!释尘!”
木弦猛一惊醒,抬眼见到释义正一脸焦急的模样。他揉了揉额角,低头看了看终于完工的地图,“何事?离出发的时间还早吧?”
“还有三个时辰。但是你派的人说,永康王之子突然离开京城。”
“离开?做什么去?”
“墨印,似要去找墨印,找慕容韵雅。”
木弦豁然起身,“朕不动永康王,他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怕是没有什么好事。传言慕容韵雅曾让她爹做主许给小王爷。这一去铁定没有什么好事。而且,也说不定是要找墨印算帐的,裕亲王的事,他帮过你。若是永康王还有反心……怕是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墨印了。”释义担忧地皱眉。
“现在就走。”木弦突然开口。
“什么?”“我们两个先走。要往炎国去,部队也要经过那一带,我们二人先行,到时在那里汇合。”木弦已唤人进来,准备换下一身明黄。
“不可!”释义断然拒绝。“你既已告知天下御驾亲征,怎可不出面?”
木弦已换上一件藏青袍子,外系上深紫大氅。回头挑眉一笑,“朕身体不适。”让那銮驾唱一出空城计好了。
“全喜,你去告诉孟将军,我先走一步,三日之后,我自会同他汇合。”
“是。”
看着全喜匆匆出去,木弦拿过那把许久不用的青冥剑,拍了拍释义的肩,“走了,师兄。”
释义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马蹄飞奔,不肯停下半分,若不是释义一再坚持马儿要受不住了,木弦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
不想第二日一早又下起了雪,雪又越发的大起来。
夜色沉沉,风雪之中,孤零零的竹屋雪中青色一点。
大雪阻碍了视线,快要靠近竹屋时,木弦目色一凛,无多想半分,身子已从马上跃起,抽了剑,青光一闪,只听一人惨叫,“我的手!是谁!是谁……”
砰”的一声响,一地染着血色的雪水飞溅开来,恍若纷飞的落花。
染红了木弦的瞳孔,刺痛了他的眼。
青剑一挥,迎面一人倒地不起。
释义也赶来,同剩下三人打做一处。
“是你……”微弱的声音。
“是我。”木弦给了个肯定的句子,回头看了一直在护在身后的释义一眼,转过头,将墨印拉离雪地,四下茫茫皆是白雪,只好将他放到自己怀里,接着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下来,裹住他已几乎没有衣物遮掩的身子。
墨印扯了扯木弦的衣袖,可无力地拉扯他根本难以觉察。
一下,两下……
终于,木弦发现了怀中人的动静,一低头,见他仰头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木弦微微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屋子……里……阿……利……雅……”
他是说,屋子里头还有人对慕容韵雅不利?木弦安抚地紧了紧怀里的人,要进屋去,却又一时不知要把墨印安顿在哪,索性半扶半抱地把他一块带进屋里去。
他一脚踹开门。风雪交杂着拥进原本温暖的小屋。风拉扯着他藏青色的衣袍,长发先后飞扬,同怀中人的发纠缠一处。紧握青冥剑的右手,指节泛白,青剑剑尖已凝结了猩红血色。
木弦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扶着的人身子一震,而后呼吸越加的粗重而紊乱。
那个男人趴在韵雅肩上。
木弦慢慢先前走去,他走得很慢,剑尖触着地面,是令人惊惧的轻刮声。
“是谁坏了小王的好事!”小王爷脸色一沉,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随手取了件袍子给韵雅遮挡身体,才抬起头来,不知是刚刚太过激动,还是被气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但那一片绯红在看清眼前站着的人的时候,又蓦然褪去,一张脸红不红,白不白,惊不惊,怒不怒的,煞是好看。
他傻傻地瞪着木弦看。那清癯的面上,是比冰雪还要寒冷的神色,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半晌后,才猛地站起来,大概是刚刚坐得太久,腿脚发麻,一个不稳,扑倒在木弦面前,头在地上磕得响亮:“皇上……皇上,皇上饶命……”
剑尖从他身边划过,让他一阵颤抖。木弦走到床前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喂了颗药丸给墨印,见他的眼死死地瞪着看向韵雅的方向,硬是支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只好将他扶到韵雅身边,拍开韵雅被封住的穴道。
“皇上……皇上……”身后的人用膝盖爬到木弦身边,哭喊着拉住木弦的衣袖。
木弦面无表情得回过神,突然一笑,冷冷的。
甩手挥开他,俯身逼视着他的眼:“永康王养的好儿子啊!”永康王与裕亲王不同,凭着他的懦弱,他完全放心让他就那样小心翼翼地渡过后半生的,如果,他没有养出这么个儿子。
跪在地上的人脸色只有更加的坏,额头磕破了,血顺着发际淌满了大半个脸,看起来越发的狰狞可怖,他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懦弱,此刻只能浑身发抖地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讨饶地看着木弦。
“滚出去。”青冥剑一抖,割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血划过他的胸膛。
小王爷却以为木弦要这般放过他,磕头不停谢恩,连滚带爬地向门口冲去,在真正“滚出去”的时候,被门外的释义拦下来,才知道不过是自己太天真。
“你们……”木弦看着相偎依着靠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叫了他们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韵雅虽被小王爷勉强裹了一件袍子,却还是有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木弦也觉得自己呆在屋子里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几声,“我先到外面去。”
依然是没有人回应他,他叹了口气,心中虽有几分担忧,但还是掩门出去了。
屋外,冰天雪地。大雪已掩盖了那五具尸体,只勉强可以看到他们的鞋。
“小王爷。”木弦突然开口。听到身后扑通下跪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而是向前一步,避开了小王爷要来抓他衣角的手。
“皇上……”发抖的声音,已经不成声了。
“你自己选择吧。回去陪你爹死,还是自己了解。”冰冷冷的,淡淡轻柔的声音,让小王爷缩了缩身子。仍然不死心,“皇上,臣于皇上是表亲的关系上,一家人,饶臣一命吧。”
“表亲?朕不记得有人把朕当过家人。”木弦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就朕替你选吧。师兄,把他绑在外面,若等大军到来他还未死,就押回京去。王府,就等着抄家吧。”
“不!不!皇上!”任他如何挣扎,也抵不过释义的力道。
“堵了他嘴。”
只剩下风雪声。
木弦回身,向竹屋瞧去,一丝忧色划过。
突然,眼前一阵天摇地动,险些坐倒在地,已被人牢牢扶住。释义沉着脸,将怀中药喂入木弦口中。
他一路没命的赶路,早已有不济的模样,却是硬撑着。天又这样冷,他又畏寒……“你的大氅呢?”释义愣了愣,问道。
“给……墨印了。”“那我们进屋。”
木弦摇摇头,转向竹屋,轻声一叹。
小屋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和桌上正滚着酒的咕咕声。他们相对而坐,手中握着青竹杯。
木弦低着头,盯着杯中透明的液体,手指轻轻触碰着杯子。“我要走了。”
良久的沉默被木弦打破了,换来的却是更长久的静默。
“什么时候走?”墨印开口。
“师兄已先押着那家伙先去同大军汇合,我也要走了。我也在这里待了三天了,现在秦殷来了,我也放心了,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了。”木弦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目光于墨印相交。墨印的眼睛亮亮的。
他突然起身跪下,举杯对木弦道,“愿皇上早日凯旋!”说罢正要饮酒,被木弦抢先一步拉住,“你起来,起来我才喝。”
墨印愣了愣,才起身。木弦微微一笑,举杯饮下,而后倒扣杯子,不留半滴。“干!”
“干!”墨印一仰头,也喝下了。
“等我回来。”
墨印不答,慢慢走到椅边坐下。
“等我回来,你和韵雅不要住在这里了。回武元吧,你不要官职我不会强加给你。住到武元去,比在这里好。”
墨印摇摇头,“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木弦突然皱眉打断他的话。“我从未接受过这个封号。”
“木弦。”墨印轻叹。抬眼注视着他。恍惚间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也是这样一壶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