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霜前冷





  “嗯。”
  岔口就在两人跟前,惜别的话不必说了,心里明白就够了。
  墨印慢慢松开木弦的手,他的手带着不舍缓缓地从他的手心里滑了出来,在秋天微凉的风中,没有他手心的温度,确实是太冰冷了。
  说好了,不回头……
  缓缓地背过身子……
  
  小弦,再会。
  他背着他,一路向南。
  再会。
  他背着他,一路想北。
  说好了,不回头……
  
  
                  夜袭一举成
  暮色四合,寒冬,天黑的比往日早。
  军队在冷风中整齐前行,只有马蹄声,和铠甲摩擦的声音。
  “列队休息,起灶开饭。半个时辰后开拔。”一小将策马沿大军飞驰传令。
  木弦翻身下马,有短暂的眩晕,他倚着马站了片刻,才牵起缰绳。一旁已有人抢一步牵了他的马去喂食。
  木弦寻了块突石坐了下来。这天,看似不久又要大雪了。
  “告诉孟将军,不用给朕另起炉灶,和将士一起用吧。”木弦吩咐了属下,合眼养神。
  “怎么突然停下?”释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木弦没有答话,将手向后一扬。释义伸手一接,展开来看:炎天寒今日登基
  “这是谁传的?”释义皱眉,“是真是假?”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真的。”
  “这和你现在停下有何关系?他若今日登基,你此时打入他都城,给他个措手不及岂不是更好?”释义不解。
  “皇上,请用膳。”一小兵托盘跪在地上。一碗白米饭,一碗酒,一盘牛肉。“放下,你退下吧。”木弦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抬眼望去,暮色间,炊烟袅袅。“炎天寒一向多疑谨慎。登基乃大事,都城防卫必然滴水不漏。况且此次前来,重在夺回威,丘两城,解除了那条约,不在于侵略炎国。”木弦说罢,低头抬起那碗酒,凑到嘴边喝下一大口,火辣辣的热气从喉头一路入胃,原本有些僵冷的身子也热了起来。
  “你要夜袭威,丘两城!”释义突然压低声音说。
  木弦嘴角上挑,喝下碗中酒,起身拂了拂衣裳。“师兄也吃些吧。朕去瞧瞧将士们。”
  释义一低头,才发现他只喝了那酒,其余都未动,气恼抬起头要叫他,已找不到人了。
  
  丑时,冷风扎骨,呵出的气都能结成冰珠。守城将士缩头缩脑,搓着手缩在城墙后,借着同样冰冷的城砖,哪怕挡点风也是好的。
  “蠢货,快起来。”一声暴吓让歪歪倒倒的威城守城小兵立马清醒。
  “好好值夜,不许偷懒!”领班小将骂骂咧咧搓搓手,嘴里嘟囔暗骂一句,“妈的,冻死老子了。”一边说一边蹲到墙角无风处。
  原本安静的深夜,应是寂静的。可就在那小将浑浑噩噩就要睡去的时候,隐约城中传来了动静,动静愈发大声,他站起来,皱眉吼道,“怎么回事!”
  一小兵急急忙忙冲上来,“老,老老大……”
  “话都不会说了?滚!”
  “不不好了,城中百姓骚动,向城门涌来,要开城门!”
  “扯淡!开什么城门!一群废物不会挡吗?还是不是兵啊!”小将骂骂咧咧,挥了挥手,毫不在意。
  “老大,你看!”小兵缩了缩头,避开迎面而来的唾沫星子。
  “什么?”扯过一白纸。上面黑字写着:韶军在外,开城迎帝
  看老大脸色铁青,小兵战战兢兢说,“这白纸子时突然散落城中,府衙后院还被点了火,百姓出来,就都看到了纸上的字。他们人太多了,全部涌过来,又都不要命了,好几个兄弟被踩死了。怎么办?”
  “疯了!全疯了。韶兵这个时候都在自己被窝里睡着,怎么可能来这个鬼地方吹冷风!连皇帝都来了?皇帝来了,老子我就是玉皇大帝!还不去给我挡!去把造谣生事的混帐抓来!”
  “是,是!”小兵唯唯诺诺退下。
  小将冷哼一声,扫了城楼上一脸惶恐的军士一眼,讥笑道,“还不给我去守着!鬼话也信,睁大眼给老子瞅瞅,外面黑黑一片,哪有个鬼影!”说完自己走到围墙边,探出头去,瞪大眼睛。
  “看呀,不信过来看看。”
  夜色如帐,寒风凌厉。夜色下,隐约有活物移动。
  小将有些疑惑又好奇,将身子又向前探了探。视线由远及近,随着那活物移动。头才低下,眼中寒光一闪,还未反应,已是身首异处。
  那飞起滚落的人头,让其他军士顿时浑身打颤,还未明白怎么回事,数十名一身夜行衣,身手矫健的人已翻上了城墙。
  
  距威城十丈之处,鱼鳞阵已摆好。木弦驾马立在阵型中后。只等那数十位身手轻盈矫健的军士打开城门,迎接大军。
  城门缓缓大开了,另木弦惊愕的是,开城门的竟然是城中百姓。城中近千余百姓大开城门,向韶军行来。
  木弦心下疑惑,“按兵不动!”自己加紧马肚到鱼鳞阵前。释义同近身侍卫连忙跟上。木弦下了马,看着人群向自己行来。走在前头的是一位老人。
  距离不过十余米时,那领头老人带头跪下,身后众人也跟着跪下身。“大韶子民恭迎圣上亲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在这荒凉夜色下,众人的声分外清晰,余音久久不散。
  木弦心下大动,忙上前扶起那老人,“各位快快起身。”人群才窸窸窣窣站起身来。
  “皇上!”那老者双目湿润。“草民生是韶国民,死已不改!”
  木弦鼻中用上一股酸劲,心中愈加愧疚。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在这深夜,也是格外清晰。他深深一个弯腰,“众位受苦了。”
  “不敢不敢!”那老者一脸惶恐,连忙跪下,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身。
  “噗!”的一身,天际一道红光滑过,稍纵即逝。
  木弦扶起老人。回过身,长吁一口气,淡淡一笑,“孟将军也已入城。众位将士也随朕入驻威城。若有动百姓财务分毫者,斩立决!”
  “老人家,回家去吧。”转过头,温和笑着对那老者道。
  老人起身,众人随他起身,默默分向两边站开,让军队入城。
  木弦没有上马,牵了缰绳,徒步入城。
  
  “好不容易可以歇一歇了,你下午什么也没吃,现在吃点东西。”释义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木弦也才进屋正要坐下歇歇。
  “你说,百姓是怎么知道大军到来?来开城门的?”把碗递给他。释义坐下问道。木弦缓缓搅动着粥,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粥熬得很烂,也很香。
  “我想,和那个给我通风报信的人是同一个吧。”木弦吃下小半碗粥,才开口,从袖中拿出一皱皱的纸展平,上面写的正是:韶军在外,开城迎帝“这里的百姓说他们突然听到很大的响动,都纷纷跑出来,就见满天白纸落下,上面写的就是这几个字。而且,孟将军也叫人带话来,丘城城门也是百姓开的。”
  “你说,是不是有人在帮你?会不会是……”
  “启禀皇上,卫少将带着一千人马不知所踪!”屋外有人打断了释义的话。木弦沉吟片刻,“他若今夜没有回来就去找。只要他一进城立马来通知我。”
  “是。”
  
  终于,终于得到了。手缓缓抚摸着龙袍的每一寸,握在手中,抱进自己怀中,把脸贴上,金丝边的构线扎在脸上有些小小的刺疼。他抓住了,这是他唯一能抓住了的东西,权势果然是最最能够抓来的东西啊。可是,可是之后呢?炎天寒的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抓着龙袍的手也松开了。呆呆的僵坐着。
  “皇上!”一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
  “做什么?”炎天寒回过神来,冷冷瞥了那太监一眼。目光说不出的阴冷。让那小太监吓得一下跪倒,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慌慌张张跑来,就为了在朕面前跪下?”口气不悦。那小太监才反应过来,忙呈上奏章。
  炎天寒的脸从看到奏章上的字的第一眼起就一路阴沉着。良久,嘴唇紧抿,缓缓撕碎了奏章,散落在地。
  “叫沈将军来,朕要亲征。”
  你可真会挑时间啊,木弦。现下,就让我用与你同等的身份一决高下吧。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个跪着,一个站着。跪着的一身血污战袍铠甲,站着的单薄消瘦,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
  “卫君敬。”木弦的眼中有丝丝怒意,声音却是及其平稳。
  “臣在。”“现在,能跟朕解释一下你带着一千人无故失踪的理由是什么?”
  “臣跟随孟将军进入丘城,带了一千兄弟直接杀入炎国咸城。砍下了守城将领的头颅。现在一千兄弟镇守咸城。臣一人回来领罪。”
  “你还知道自己有罪?”冷声反问。“臣擅自离队,未听从圣谕,请皇上降罪。”卫君敬抬起头来,那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尘土血迹。甚是狼狈,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你可曾想过,若是你夜袭不成,带去的一千人可会丧命?咸城就在丘城附近,两城的动静若是让咸城将领知道,早有准备,你带的人可会有去无回?”木弦的声音变得低沉,有些语重心长。
  卫君敬呆了呆,低下头不言语了。心中大震。是自己太过轻率了,只想着带下座城来,其他也都未细想。
  “君敬。”木弦走到他面前,弯腰扶起他。“将领要做的就是怎样用最小的损失换回最大的胜利,才不辜负了将士们已性命托付。”
  “臣知错了。”“不过,你确实立了大功。这咸城在手,也是一张牌。你带去的人也都平安无事,足以见你带兵的谋略。但,你此举不可长,就去领个十军棍吧。”
  卫君敬猛一抬头,看见木弦正淡笑地看着自己,一时心中恍惚,十军棍,这也太轻了。
  “去吧。”木弦转过身,走回椅边坐下。拿起桌上地图细细端详。
  他身上的大氅是深色的,衬着他的脸色不大好。清逸的面上,眉头一直纠结着。见他一边端详地图,一边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手偏离了茶盏的位置也不知。
  卫君敬回过神来,快步上前,端起茶,正要递出,却收回了手。这茶好凉。“皇上,冷茶伤身。”
  木弦一惊,抬起头来,“你还没走?”
  “皇上,定要保重龙体。”放下茶盏,大步走出去领那十军棍。
  
  因为担心咸城只有一千人无法压住。连夜下令,带领亲卫五万人,亲自去驻守。李将军和孟将军分守威、丘两城。
  已到咸城三日,从夺下这三城到今日,炎兵一点消息也没有。木弦心中也略有些不安,知道炎天寒是个难缠的角色。
  木弦解了大氅,正要解衣睡下,只听“轰”一声,火光冲天,红透了暗夜。
  惊呼,叫喊声渐渐大声起来。
  兵戈之声也格外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哇啦啦……快元旦了……也表明了筝快要期末考试了……期中考考的那个惨败啊……为了翻身,这回就提前停……筝考完就回来了……回来就给结局了……
大概也就三四章吧……
小弦要不要挂掉还在筝的考虑范围内……大家都说一说吧……
新文文可能是篇BL……呵呵…… 
                  寒夜破城伤
  木弦正要去看个究竟,门已经被人抢先推开。释义一把抓住他就往外拖,“快走,炎军攻进来了。”
  “怎么回事?”用力挣脱他的手,木弦皱眉。仰头看那火光冲天,士兵的呐喊声,混杂着人的叫声。“这咸城有一小小便门是联通远处河边的。我们都不知情。炎军就是从那里攻入的。一面从那里攻入,一面让人攀城门。炎军已经入城了,先离开这里。”急匆匆地说了歌缘由,释义又拉着木弦到一旁候着的马匹旁。
  “师兄,你去传令,我军将士全体撤退,不得抵抗,兵甲倒戈,一路向城南丘陵去。”
  “好。你快走吧。这里还没有人攻过来。”推了木弦一把,让他快些上马。等他才一坐下,狠狠一打马,马吃疼,向前狂奔而去。释义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连忙回身去传令。
  
  “卫副将,你看咸城那边似乎不安稳。”值夜的小兵向卫君敬禀报。往高处一站,远远看去,只看见红了半边天的咸城。
  “难道炎军攻入了?”卫君敬低语,不觉皱眉。皇上在城中不知可有危险。那日他领了十军棍后,皇上就让他带着之前那一千子弟,又在拨给他五千人到这丘陵埋伏等候。只说,不定哪一日就要设计在此攻打炎军。
  这是当日木弦来此偶然发现的。两个丘陵呈半环状,形成一个类似麻袋的模样,是个极好的埋伏之处。
  炎军一路追着逃命撤退的韶军到这丘陵地,见他们一个个都跑进谷中。领队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