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蜀山剑侠传
虽然便宜你速死,只是你一人须抵不了多少命债。待我先斫你几刀,再请三位公主行刑。我和你的仇恨不消说了。这是三位公主的事儿,你也知道。如今这般治你,不冤枉吧?〃俞利闻言,已听出冬秀心存异念,想利用方良仙去之说,来治理全岛人民。并且看出三女虽因报杀父之仇,要他的命,并不像冬秀这般狠毒,也无据岛为王之心,想给她揭穿,偏又张不开口。只急得瞪着一双眼睛望着仇人,红得似要冒出火来。
冬秀知他怒极,笑骂道:〃你这狗贼!还不服吗?待我给你将嘴里塞的东西掏了出来,让你换口气如何?〃俞利不知是计,还在打主意:〃反正免不了惨死,只要能张口,便给她喊破,至不济,也恶骂她几句。〃谁想冬秀更毒,一面说,早放下手中刀,从一件刑具上摘下一只钩子。俞利被绑倒在地,也没看见。等到冬秀扯去口中枪缨,正张口伸舌,想吐去满口碎麻再骂时,冬秀左手扯枪缨,一见他吐了口气,舌头方伸出,早就势右手一钩,将他舌头钩住,往外用力一扯。顺手抄起地下的刀,齐嘴唇一割,俞利的半截舌头便已割断,顺口角鲜血直流。疼得只在喉咙里哼了两声,连声音都未能急喊出来,手足微一挣扎,又已晕死。冬秀亲自接过老铁手中冷水喷了两口,方得二次回生。一见冬秀含笑站在面前,低头望着自己,满脸俱是喜容,自是恨逾切骨。怎奈身落人手,别无计较,便暗中拼死般提起气力,含着满口鲜血,朝冬秀脸上喷去。
俞利虽是垂死之人,平时内外武功俱有很深根底;何况又是情急拼命,作困兽之斗,不顾伤处疼痛,将周身所剩一点余力,运足气功,用在这一口血上。冬秀武功本来平常,在那得意忘形之际,以为仇人还不是一任自己随意宰割,万没防到他会有此绝招。见俞利死又还魂,因见殿阶旁诸长老见俞利受刑惨状,先时还不怎样,末后一次,有几个竟将眼看向别处,大有不忍之意。不便再多加荼毒,满想再给他两下,便去请三女下位动手。猛见俞利口张处,眼前红光一闪,料知不妙,想避已是不及,竟喷了个满脸开花,立时觉着脸上似无数钉刺肉一般奇痛非常。幸而眼闭得快,稍慢一些,怕不打瞎才怪。吃了大亏,不由毒火中烧,也无心注意旁观的人如何,扯起衣角,略一抹拭面上血痕,蹿上前去,避开正面,用刀朝俞利口中一阵乱搅乱撬,却不往下扎去。转眼工夫,将俞利一张嘴割了个乱七八糟,连上下唇带门牙全部弄碎。又给他腿背上不致命的所在找补了几刀。俞利又是死去还魂了两三次。冬秀也觉力乏,才住了手,回身请三女。
当时冬秀尽忙着收拾俞利,并暗中打算如何利用时机去做岛中女工,虽然脸上疼痛未消,并没在意。反是三女因冬秀聪明巴结,善体人意,身世又极可怜,惺惺相惜,对她已无殊骨肉。起初见冬秀用刀在俞利头、脸、腿、臂上连割带削,流了一地的鲜血,殿侧列坐的诸长老都目视旁处,后来竟自以袖障面,二凤、三凤还不怎样,初凤却觉冬秀报仇稍过。及见冬秀一回身,满脸俱是血痕,先已听冬秀后退时〃嗳呀〃连声,知道受伤不轻。二凤、三凤同仇敌忾,自不消说,连初凤也大怒起来,当下同时立起,走向俞利身侧。冬秀道:〃这狠贼万死不足以蔽其辜!小妹杀父之仇,已略报一二。三位恩姊不可便宜了他。反正他也活不了两个时辰,给他一顿乱刀砍死,再将他一颗狠心取出来敬神吧。〃三女闻言,果然取了三把快刀,一齐下手。俞利十年为恶,一旦遭报。当冬秀住手时,已是十成死了九成,仅止知觉未断,哪还禁得起这一顿板刀面,几下便已断气。冬秀恨犹未消,帮着三女一连乱砍。三女力猛手沉,不一会,砍成一堆血肉。才将首级割下,从烂肠破肚之中,用刀尖将一颗心挑了出来。命老铁将首级持去挂在长竿之上示众,贼心用来祭灵。余下贼党,等候明日扫墓之后,再行发落。
分派已毕,佬石已命宫中厨房将酒食备好,设在偏殿之中。冬秀传命众人散去。众人哪里肯散,有那在宫墙外挤不进来的人民,因隔得太远,没有看清公主的容貌,还想请求到殿阶下面瞻仰。冬秀几经命老铁父子向众申说,天已不早,公主以后既然久留,终会相见,大家可以回去,各安生理,此时正在进膳,无须如此亟亟。众人方才散了大半。那些岛兵,便由老铁父子率领,各自归队。除恶行素著者外,余人概行豁兔。
初凤姊妹虽然入世不深,见冬秀处理井井有条,也都佩服,赞不绝口。初凤在席间笑对冬秀道:〃我姊妹三人因受恩母遗命,不回海底,难免误却仙缘;况且岛上之事,一概不知,也难治理。我看姊姊是个干才,何妨便代我们作了岛中之主?一则省得姊姊水中上下不便,二则也符岛人之望,岂非一举两得?〃冬秀笑答道:〃漫说我本无此德能,昨日俘虏,今作岛主,难以服众。纵然三位恩姊错爱,如今贼首妖妇虽死,还有妖道和一些余党未归。适才在地宫中擒俞贼时,妖妇已经惊醒,如非二恩姊下手得快,出其不意,将她刺杀,那满宫中的无情毒火,转眼烧到面前,如何抵挡?后来虽知她只是个障眼法儿,但妖道是她丈夫,想必比她厉害。三位恩姊如不在此,留下妹子一人,孤掌难鸣,到时岂不也和俞利一般,任人宰割?况且全岛人民思念故主,一念忠诚,三位恩姊一去,就说他们不真个相率投海,难道又任他等在妖道回来后堕入水火之中么?〃初凤闻言,沉思了一会,便问二凤、三凤两人怎样?二女俱都附和冬秀的主张,三凤更是坚决。初凤好生忧急。
少时用完酒宴,冬秀因地宫血迹污秽,便命老铁父子将宫中许多妇女全数放出,本岛有家的还家,无家的等到明日另行择配。只留下四名服侍的宫女。另率人将宫中几具贼党尸首抬出掩埋,打扫干净听用。
当晚便请三女离了别殿,宿在王宫之内。出殿时节,岛民闻信,齐集别殿宫墙外面,夹道欢呼。一路上香花礼拜,灯烛辉煌,自有一番欢乐气象。及至到了王宫起居别殿之中,又更华丽非常。真是堂上一呼,阶下百诺,起居饮食,无不精美。人情大抵喜新厌旧。海底紫云宫虽是仙宫,一则三女在那里生息多年,过惯了,不以为奇;二则彼时仙书未得,还有许多灵域奥区未曾开辟;三则人间繁富,尚系初来,三女不能辟谷,海底仙药犹未发现,每日只吃异果海藻,衣服更谈不到,一旦尝了人间滋味,又穿了极美观的衣服,未免觉得人间也是一样有趣。除初凤质厚心坚外,余人俱有乐不思蜀之想。初凤一再重提前事,二凤、三凤虽不曾公然反抗,均主暂留。初凤见劝说不听,便对二女道:〃你们既愿在这里,明日祭墓之后,我只好独自回去。紫云宫中异宝不现,决不再来。冬秀姊姊不能涉水相随,下去须吃许多苦头。你二人须记取恩母之言,红尘不是久恋之乡,务要早回,以免惹些烦恼,自误仙根。〃二女不假思索,满口应允。冬秀劝了一阵,见初凤执意不从,只好由她。因二凤、三凤愿留,已是喜出望外,便不深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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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回 重返珠宫 一女无心居乐土 言探弱水 仙源怅望阻归程
四女在宫中宿了一宵,次日一早起身,宫墙外面已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冬秀安心显示岛上风光,早命老铁父子准备旧日俞利所用仪仗,前呼后拥,往方母墓地而去。因为方母葬处地势偏僻,俞利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岛民又只知往方良夫妇庙中敬献,方良死后,无人修理,墓地上丛草怒生,蓬蒿没膝。三女自兔不了哭奠一场。冬秀知三女对于世俗之事不甚通晓,仍然代三人传令,吩咐如何修葺。祭墓之后,又往昨晚所去的庙中祭奠方良。三女想起父亲死时惨状,不由放声悲哭起来。冬秀恐岛民看出破绽,再三劝慰才罢。祭毕出来,初凤当时便要告别。冬秀道:〃大恩姊当众回宫,恐为岛民所阻。不如晚间无人,悄悄动身的好。〃初凤道:〃你们只不想随我回去便了,如想走时,何人拦阻得住?你可对他们说,我姊妹三人已选你为岛主,留下二妹三妹暂时相助。我宫中无人照料,急须回转。他们如相拦,我自有道理。〃
冬秀沉思了一会,知她去志已决,无法挽留,只得在庙前山坡上,略改了几句意思,向众晓谕道:〃三位公主原奉方老爹之命,来为你们除害,事完便要回去,是我们再三挽留。
如今大公主急须回转海底仙府向方老爹复命,留下二、三两位公主与我为全岛之主。命我代向全岛人民告辞,异日如有机缘,仍要前来看望。〃岛民因昨日三女已允暂留岛上不归,先以为初凤复命之后,仍要回来,还不怎样。及至听到未两句,听出初凤一时不会再来,不免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没等冬秀把话说完,便已一唱百和,齐声哭喊:〃请大公主也留岛中为王,不要回去。〃冬秀见众喧哗哭留,正在大声开导,忽见初凤和二凤、三凤说了几句,走向自己身前,刚刚道得几句:〃姊姊好自珍重,除了妖道余党之后,须代我催二妹三妹急速回去,便不枉你我交好一场。〃说罢,脚一顿处,平空纵起一二十丈,朝下面众人头上飞越而过。接连在人丛中几个起落,便已奔到海边。冬秀连忙同了二凤、三凤赶到时,初凤已经纵身入海,脚踏洪波,向着岸上岛民含笑举了举手,便已没入波心不见。
岛民见大公主已去,挽留不及,一面朝海跪送;又恐二、三两位公主也步大公主的后尘,纷纷朝着二凤、三凤跪倒,哭求不止。冬秀知岛众不放心,忙拉了二凤、三凤回转。岛众见二、三公主真个不走,才改啼为笑,欢呼起来。二凤、三凤当日同了冬秀回宫,无话。
第二日,冬秀命老铁用几只小舟,将俞利手下数十个党羽放入舟内,各给数日粮食逐出岛外,任他们漂流浮海,死生各凭天命。一面问了岛中旧日规章,重新改定,去恶从善,使岛民得以安居乐业。因知妖道邪法厉害,如等他回来,胜负难测。仗着二凤、三凤精通水性,想好一条计策:派佬石选了几十名精干武士,驾了岛中兵船,请二凤、三凤随了前去,暗藏舱中。由投降的俞利心腹大官中再选一可靠之人,充作头目,假说俞利寿日,酒后误食毒果,眼见危急;妖妇因岛中出了妖怪,不能分身,接他急速回去,有要事商议。等他到派去的船上,由二凤、三凤下手,将他刺死。再传俞利之命,说从妖妇口中探出妖道谋为不轨,只杀他一人,命妖道船中所有余党全数回岛,听候使命。等这些余党回到岛中,再行分别首从发落,以便一网打尽。佬石领命,便同了二凤、三凤,自去不提。
事也真巧,冬秀如晚一天派人,事便不济。那妖道原本定在俞利生日那天赶回庆祝,偏巧在洋里遇上一阵极大的飓风,连刮了三日。妖道本领原本平常,本人虽能御风而行,却不能连那两只大船也带了走。仅仗着一点妖法,将船保住,躲入一个岛湾里面,避了三天。等到海里风势略定,俞利、妖妇业已就戮了。因为俞利寿日已过,这次出门从洋船上打劫了不少玩好珍奇之物,另外还有两个美女,满心高兴。打算把那两个女子真阴采去,先自己拔个头筹,再回岛送与俞利享受。归途中,只管同了盗船中两个为首之人尽情作乐,一丝也不着忙。
这一面二凤、三凤随了佬石,到了船上,见茫茫大海,无边无岸,走了半日,还看不见个船影子。一赌气跳入海中,先想赶往前面探看。无心中推着船底走了一段,觉出并不费甚大劲。前行了一阵,仍不见盗船影踪。姊妹二人嫌船行大慢,便回身推舟而行,这同去的人,原是俞利旧部,虽说为二凤姊妹的恩威所服,毕竟同是在岛中生息长大,盗船中人大半亲故。有几个胆大情长一点的,因知出海行劫的这一伙余党大半是首恶;妖道平时作威作福,不把人放在眼里:死活自不去管他们。余人这次要回岛去,决无幸理,未免动了临难相顾之心,各自打算到时与各人的亲故暗透一个消息,好让他们打主意逃生。及见二凤、三凤下水以后,船便快一阵,慢一阵,末后竟似弩箭脱弦一般,冲风破浪,往前飞驶,顷刻之间,驶出老远。这只兵船,俞利新制成不久,能容二三百人,又长又大,比起妖道乘往洋里行劫之船还大两倍。众人见二凤、三凤下水便没上来,不知她姊妹二人幼食老蚌精液,生就神力,在底下推舟而行,以为是使甚仙法。妖道平时呼风行船,还没她们快。个个惊奇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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