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孤剑沧海盟
胡谷兰见谢云岳一来,气也消了,被矮方朔这么一说,不禁抿嘴格格娇笑,只笑得花枝乱颤,妩媚已极。
此刻,倪婉兰姑娘自谢云岳天外现身,顿时停住哭泣,双目红肿,满含幽怨凝视着谢云岳脸上。
耿长修猛吸了一口真气,掠身超越在兰姑娘身前,回面笑道:“姑娘,在下追得你很苦。”
兰姑娘倏然止步,螓首略抬,幽幽地说道:“耿兄你追我薄命人做什么?我倪婉兰决意青灯梵呗诵经伴佛了此余生了。”
耿长修看出姑娘双眼红肿,蕴含泪水盈眶,一副伤心欲绝模样,立时嗫嚅喃喃道:“姑娘,何苦来尔,耿某定为姑娘雪清此仇。”
倪婉兰忽冷哼了一声,粉面一寒道:“你这么点艺业也配吗?今生今世你也休要妄想!”继而自觉言语过重,随又凄惋地一笑,道:“耿兄请不要替我薄命人烦心,我这一辈子也是愁怀难舒,矢志不渝的了,耿兄,你追来这又何苦呢?”
玉箫侠士头顶轰地一震,僵在那儿做声不得,他直至今日,仍然不明白姑娘与谢云岳其中到底有何渊源、误会,不过他直觉看出谢云岳并不爱姑娘,那么姑娘又为什么如此对他钟情不渝,真是不可理解的事。
男女之间,情爱纷扰,忒多不可理解,只因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谁又令他介入其间……姑娘说得不错,谢云岳一身功力绝顶,岂是他能望其项背,又何能牵涉其中,传入师门,徒然贻笑。
但他对姑娘之爱,痴情不移,然而姑娘从见面起,就未稍示颜色,自己卷入这场爱情漩涡,究竟是否值得?
耿长修只是扪心自问,连满头的积雪均恍若无觉。
倪婉兰看见耿长修赧然垂首,不由泛起一丝歉疚之感。
张口欲言,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亦怔在那儿发呆。
姑娘原把耿长修恨得入骨,如非他赶来一扰,谢云岳哪会走得这快,即将得手的美梦,被他冲得烟消云散。
她想到谢云岳并不是不爱她,不然,谢云岳为何天外飞来施救,不避嫌疑为她疗伤,足见他还是爱她的,经耿长修一扰,谢云岳竟误会自己与耿长修本是一对情侣,借故引退,也说不定,所以当时恨不能手刃耿长修。人在希望破灭时,心情该是如何沉重,消极,恨不得立即削发为尼,青灯古佛,终此一生,于是抱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冒着漫天飞雪走出店门。
茫茫雪野,何去何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觉灰心世事,暗恨谢云岳薄情,泪珠像断线般急涌淌出,因而真气不能凝聚,轻功身法亦无法施展,步履沉重,故被耿长修发现足迹找来,两人僵着,互不发一声。
此刻天色已趋昏黑,尚可见到眼前一点景色,须臾,便将伸手不见五指了。但目前的僵局要打开,否则,真要寸步难移了。
忽然,雪野中由朔风传来一声声:“兰姑娘……兰姑娘…你在那儿?……”耿长修立时警觉,张口大声唤道:“姜大哥……兰姑娘在这……”又重复了几遍。
刹那间,四外飞扑过来三条黑影,正是矮方朔荆方及姜宗耀方东琨三人。
他们击退贼人后,又四处追寻兰姑娘耿长修两人下落,杳然不见,只好回到客店,经店伙告知两人走去方向,即匆匆寻来。
那种风狂雪密的天气,又是那么昏暗,穷极目力之下,才发现两人浅浅足樱耿长修一见矮方朔荆方,即说出来此经过。
矮方朔荆方听得连连顿足,摇头叹息道:“云岳这孩子真是!”继又向姑娘道:“兰姑娘,不必灰心,这事包在老头子身上,我们且转网客店去,明儿个再走。”
姑娘默然无语,随着荆方等人回转客店。
矮方朔荆方数日来见兰姑娘变得慧婉和顺,逗人怜爱,一反过去刁蛮泼辣,总觉得谢云岳对兰姑娘厌恶,未免无辜委曲了她,回到旅店,又独自抚慰了兰姑娘一番,谆谆再三,包可成全她的心愿。
一宿黎明,狂风大雪有增未已,矮方朔荆方等人冒雪而行,取道邯郸往燕京而去。
那日的天气,比昨日更坏,凛冽特甚,寒气袭人,狂风挟着漫天飞雪啸扫四野,环宇笼白,五人一至邯郸,就买了骏马,登骑奔驰,马匹吼气成云,耐不住这种酷寒天气,不时昂首“希聿聿”长嘶。
不两日,就抵达燕京城,他们亦落在打磨厂三元老栈,这打磨厂一带旅栈洒楼,泰半都是武林人物光顾,他们席未暇暖,便闻得什么少林四僧,宫门二杰之事,在三元老栈怪面书生疼惩秦中双怪,啧啧称道怪面书生武功惊人,又说什么正门纷争引起泰山群雄大会,虽然人言人殊,事实还是大同小异。
他们五人仔细椎敲一下,认定怪面书生定是谢云岳易容。
矮方朔荆方默默思索,以他的江湖经验,便猜出了个中情形泰半,虽不中亦不远矣。
当下矮方朔猛拍了一下大腿,嚷道:“哈!这小子一定是去沧州岳家了,不然至济南也可找出他的下落,咱们吃喝饱了,便去找他。”
兰姑娘眉开色笑,可苦了玉箫侠士耿长修,跟去也不是,不去又舍不得兰姑娘。这两日紧蹙的眉头,就从未舒展过,原因是兰姑娘自那日起就没与他说过话,自己故意找着机会旁敲侧击,兰姑娘总是神色幽怨避而不谈。
兰姑娘也有她的想法,她不忍耿长修长此痴恋于自己,她知道永不能够爱于耿长修,为着防微杜渐计,故示冷淡,使耿长修绝了这个念头。
耿长修两日来性情变得很暴躁,不时吐出愤激的言语,东方玉琨姜宗耀不由厌恶万分,矮方朔荆方暗暗叹气,异常同情耿长修的遭遇,他知男女情爱绝不能勉强,爱莫能助,徒呼奈何。
矮方朔荆方命店小二唤来一桌丰盛酒席,耿长修只是愁怀难舒,食不下咽,荆方见状,笑道:“耿老弟,老朽等去鲁,不知有意同行否?倘若老弟有事不能同行,这桌酒就算与老弟祖饯。”’耿长修那能听不出话中的用意,只是不忍遽离兰姑娘,仍想挽回逆局,忙答道:“晚辈奉命下山行道,经验阅历俱浅,亏得有老前辈随时指点,江湖经验随之大增,现既有泰山英雄大会,晚辈意欲见识名家武学,老前辈如不见弃,自当随追骥尾。”
矮方朔听得只有暗皱眉头,未便再说。
一行五人离了燕京,就盛传武清城郊红旗帮匪戮杀殆尽,荆方恍然明白必是谢云岳所为。
兰姑娘对荆方说道:“谢大哥这样行事,不是嫌太过份了吗?”
荆方摇头说道:“云岳这孩子身世太惨,未免性情养成孤独偏激,你若知道云岳身世,就不能说他行事太辣手了。”
兰姑娘苦苦寻思,终于想出谢云岳必有一番可悲的身世,对于自己薄情,是由于他偏激的性情所引起,不由对他暗起同情之心。
风雪满征途,到达沧州赵康九家,讯明赵康九落在济南源盛镖局,荆方昔年也与源盛总镖头高子龙有过数面之缘,五人迳赴济南大明湖畔源盛镖局。
从高子龙口中得知谢云岳已去辛庄,这又才赶到辛庄。
耿长修不料一念情痴,为他带来大祸。
耿长修自那日被谢云岳仅一招,玉箫便被夺出手去,飞插树干,那份惊人的功力,现在想起犹有余悸。
当下见谢云岳迈步过来,面色紧张无比,玉箫一抡,蓄势待发。
乾坤手雷啸天见谢云岳眼蕴杀机,深知金顶上人护犊有名,唯恐谢云岳又引起了一场纷争,便大叫道:“老三,耿老弟方才出言无心,你不可伤他。”
谢云岳充耳不闻,身形一动,便落在耿长修身前不足三尺处。
耿长修大喝一声,疾如狂风暴雨似地当先攻出九箫!蓦见狂风尘砂中,掠起一蓬红红箫影,往谢云岳全身罩下,端的奇诡凌厉无比。
谢云岳面蕴冷笑,身形一晃,竟穿入那蓬红点箫影中,怀中掣出那柄夺自沈上九的寒铁折扇,嚓嚓晃了开来,由下往上斜斜挥起。
这一式展出,虽然表面略无异处,骨子里却暗含“轩辕十八解”精奥招术。
耿长修顿感一片无形潜气撞来,立足不住,踉跄被迫得连连后退,手中玉箫几欲脱手飞去,不禁大惊,闪身斜掠,立起一招“大鹏展翼”,只见一片箫影如山削去,招到中途,突又变为“玄乌划沙”,迳望谢云岳胸前点到,飞快绝伦,劲风锐啸。
谢云岳一声冷笑,折扇霍地一圈,俟玉箫堪抵胸前之际,迅速以扇柄迎着玉箫一敲,铮地微响,耿长修顿觉手腕酸痛欲裂,把持不住,玉箫登时被震出手中,飞落草内。耿长修犹图挽转逆局,左手倏向谢云岳右臂砍去,威势绝强,出手迅快。
谢云岳比他更快,左掌疾翻,施展“轩辕十八解”制龙手法,倏忽之间,已扣住耿长修左腕,一扣一挥,只听耿长修大叫一声,凌风翻了出去四五丈,摔在地上。
虽然耿长修并未负伤,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双手向怀中飞快一揣,身如电射凌空扑下,两掌一扬,只见一片凌厉劲风挟着满空黑星急如骤雨向谢云岳打来。
耿长修这一拼死飞击,引起谢云岳的杀机,浓哼一声,挥出一掌“弥勒神功”逼字决“怒潮山涌”,迎着耿长修身形推了过去。
只见那满空黑点立时回敬了回去,刹那间全打在耿长修头面全身,立时耿长修惨叫得一声,跟着身形亦如断线之鸢被“弥勒神功”撞得翻了出去,蓬的一声大响,捧在一棵大树底下,昏迷不起。
群雄大感骇然,倪婉兰虽不爱耿长修,但认为他们两人之争是由自己所引起,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耿长修那一声惨叫,触耳惊心,情急之下,身形一掠,跃在耿长修身前,看了一眼,急用双手掩面,叫道:“谢云岳,你好狠……”跟着嘤嘤啜泣。
群雄齐都掠在耿长修身前,只见耿长修一张俊脸,被自己发出的黑蒺藜嵌入其内,像蜂巢般,狰狞可怕,人也昏迷不醒,脸上渗出丝丝黑血。
谢云岳慢步近前寻视,见耿长修如此惨状,心内不无侧然,忖道:“天啊!但愿我此事没做错,其实他是无辜者,势逼如此,无可奈何!”,两眼凝视在耿长修脸上,默然无语,表情异常严肃。
雷啸天紧皱双眉道:“老三,你这是怎么搞的?”声色俱厉。
一元居士胡刚立时向雷啸天使了一眼色制止,免得谢云岳下不了台,原因是谢云岳与耿长修动手之初,胡谷兰即猜知是为了金顶上人之故,低声对其父胡刚告知详情,胡刚对谢云岳此举虽不以为然,但极同情谢云岳此种遭遇,逼不得已而为之。
雷啸天见一元居士眼色,心知有故,顿时不语。
矮方朔大感为难,说也不是,不说又不是,眯着小眼直摇头。
倪婉兰见了谢云岳神情冷漠,无动于衷,遂幽怨的说道:“谢大哥,你千万别为了我,对他下此毒手,他并没有说你什么呢!”
谢云岳望了她一眼,冷冷说道:“谁说是为了你,真要如此,我才犯不着咧!”
一言刺伤了倪婉兰的心,眼圈一红,粉面铁青骂道:“谢云岳,姑娘悔不该认识你这冷面毒心的男人……”霍地拔剑在头上割下一绺青丝,甩向谢云岳,娇躯一扭,便向庄外掠去,霎时无踪。
谢云岳接住一绺黑发,神色黯然,须叟,缓缓弯下腰来,朝耿长修飞快地点了七指。
只见耿长修悠悠醒转,一睁眼,见是谢云岳立在面前,举口大骂:“谢……”只吐了一字,谢云岳面色一寒,大喝道:“你再敢口出不逊,我就令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哼哼!
你如不服,便请金顶秃驴代报此仇,谢某五月端午准在长白环碧山庄等侯。”
耿长修闻言气极,放声狂笑,那脸上伤处迸出黑血,淌流满面,宛似厉鬼,狰狞可怕。
那笑声含蕴着无比之愤怨,辛酸,良久笑定,突厉喝道:“好!五月端午,耿某定与家师去长白解决。”说完,连玉箫也不去拾,“一鹤冲宵”如飞掠去。
谢云岳望着耿长修将逝去的身形,喃喃自语道:“但愿我未做错。”声如蚊蚋。
矮方朔荆方突须发怒张,面露愤激道:“云岳,你行事未免太乖张了点,倪婉兰这丫头慧婉贤淑,痴情于你,你岂能如此伤了她的心,耿长修与你又非深仇大怨,情爱纠纷,难免发生龃龉,为细故而结大怨,量仄不能容物,我老头子看你将步入你父后尘,不可救药了。”
谢云岳望了矮方朔一眼,欲言又止,只苦笑了笑,昂首仰望暗淡云天,默然无语。
一元居士胡刚含笑走近,道:“荆兄,你可错怪谢贤侄,事非如此简单。”遂朗声将宫门二杰所言一一解说。
在场群雄均都恍然大悟,矮方朔荆方露出惊疑的眼光,道:“金顶秃驴也参与其事吗?难怪我去年上峨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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