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孤剑沧海盟
两僧飞空闪电掠入林中,举目一瞧,哪有半个人影,深哼了一声,目露凶光,双双又掠飞林外。
这次两僧冰冷的脸色中,首次现出惊骇之容,原来不想金一鹏等人全都不见,而且呼克图亦是形踪杳然,两僧一怔,同时扬出两声厉啸,身形激射飞起,瞬息形影消失。
钩月凄迷,寒风四涌,昏茫锐啸,迷荡雪野中,万物皆无生气。
布达拉寺中灯火俱无,死寂寂地,积尸狼藉……
雾灵山矗立在马兰关外,屏障天险,危崖峭壁,峻拔千丈,密柏菌松,亭亭翠盖,篁竹笼绿,美景饶趣。
惜乎春、夏、秋三季,烟云浩缈,氤氲郁勃,往往觌面闻声不见人,山中尽多古松,龙鳞五霞,耸干参天,技河纠结争奇,干丈五以上看,辄四面横枝而出,巅垂斜指,自巅垂飙,飘支嚣涛,其龙虬凤壑纠纷翔舞之态,奇逸绝古,晋人有联:“峰影遥着云盖结,松涛静听海潮生。”差可比拟。
严冬初春始睹雾灵山真面目,却尽在漫漫白雪笼罩之下,雪地冰天,滑溜难以攀越,一不慎足则成千古恨,是以好山水之胜者,视为畏途,登临绝足,是以其名不彰。
在山之南麓,万峰围绕,绝壑之中有座小庵,砌石为墙,叠竹成项,门上朱书三字“止止庵。”
庵前五株虬干奇松,横枝飞垂四射,形态奇古,庵后则一片滴翠篁竹,篁竹之背,飞瀑高悬,摇已鸣雷,散珠溅玉,荡谷穿云。
目前尽都在大雪纷飞之下,北国偶或平地寒冽不见雪,山中则一届严冬,无日不在降雪,直至开春三四月后,天候转暖,开始雪止转融,但峰顶依然白皑皑地一片。
止止庵门紧闭着,除了纷舞飞雪,寒风劲啸外,显得无比的静谧。
傍南的一间斗室内,床沿斜倚一个黑衣少女,两目红肿,粉脸苍白,平时一对水汪汪双眸,显得失去光彩,幽怨、凄情,重重的打击,脆弱的心灵不堪负荷,令她更形憔悴了。
这黑衣少女轻叹了一声,双目泣泪欲滴,轻抬罗袖拭了拭,婷婷立起,一手护胸,走在窗前小案,燃上一炉檀香,香雾缭绕,弥漫全室。
室内光线阴暗,只见她燃着一盏油灯,腾起一片昏黄光辉,她就在油灯下翻阅华严经,随手揭开一页,两目凝注在纸上,但觉眼内一片模糊。
往事如利剑椎胸剜心,永远平复不了心灵上的创伤,她痴情死恋,反遭谢云岳白眼,尤其当众给她奚落、难堪,使她柔肠寸断,伤心欲绝。
情爱之于人,往往犹如春蚕自缚,至死而不自觉,首次倾心示爱,在少女一生中,最使她刻骨铭心的了。
只见她泪眼模糊,目中低声慢吟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声悠长幽怨地长叹出诸她的口中,意味中愤怨多于相思,心灵上空虚,是无法以他物填补的,珠泪由不住似断泉般淌下……。
蓦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老妇探首进来,道:“兰姑娘,庵主唤你咧!”
黑衣少女低应了一声,道:“四姑,多谢你,她老人家练功完了吗?”说话时,缓缓转身立起。
老妇见她双眼哭泣红肿,眉头皱了皱,叹息了一声,跨了进来,道:“兰姑娘,你这是怎么啦?回庵数日整天哭泣,哭坏了身子怎么得了?事情总得慢慢解决,少年男女总离不了拌嘴的!”
黑衣少女急道:“那儿是拌嘴,他存心欺侮我嘛!”
老妇摇首道:“这骗不了我,老婆子是过来人,我像你这般年岁,尽多裙下拜伏之臣,哼哼!老娘还是爱理不理的,引他们失魂落魄的,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叫我是你呀,再找过一个,天下英俊的男子多的是,凭什么要找他。”说完不觉笑了出来。
黑衣少女听到一半,忍不住格格娇笑出声,但听得最后却气得连连跺足,嗔道:“四姑,你知道什么嘛!要是能另找一个,还用你说。”
老妇睁眼惊疑道:“怎么?兰姑娘与地有……”
黑衣少女本来苍白的脸色,刹那间,涨得满脸通红,重重跺足道:“四姑!你别胡说,你不知道其中详情,谁像你。”说时,杏眼圆睁,气愤不已。
老妇见黑衣少女即将发作,忙道:“姑奶奶,等会再谈。”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黑衣少女回忆着,那日在漫天风雪中,为飞天鹞子娄敬德“铁袖劲功”所伤,朦胧中只觉心上人一只熟而有力的手掌,贴在自已酥胸,一种说不出舒适的滋味,透流周身,心儿直跳。这罕有的温馨,爱怜,直愿那只手长抚胸际。
但刹那间被耿长修一搅,美梦即趋破碎……
哎,这些四姑哪会知道,女儿家清白身躯裸露人前,怎能不对他死心塌地,非他莫属……
不由把耿长修恨得牙痒痒的,那在辛庄耿长修被心上人击伤,自己愧疚难安之下,才责问心上人一句,谁知为他奚落,犹如万芒刺心,才割断青丝,狠狠离去,自己回山深恨心上人薄情,在师父面前哭诉,师父只寒着一张脸只字未吐。
自已深明师父个性,越是如此,越是不可善了,遂不由替心上人暗暗耽心。皆因第二日矮方朔荆方追来此地,与恩师解说,只听恩师说:“燕山门下不是任人可以欺侮的,叫谢云岳来燕山赔罪,老身还要看看他,凭什么作贱兰儿,只要答出理来,方可罢休。”
矮方朔荆方摇头离去。
她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酸、甜、苦、辣,百味均呈,她不知是爱,抑或是恨,与心上人重见面时,该是如何情景,自己既已决绝,万不能立即回心转意,恐遭心上人轻视。
但他既然来到了燕山,即表明了歉悔之意,自已再不理他,他个性耿直,宁折不弯,万一又拂袖离去,那不是美梦全都消灭,遂致恨难填吗?
剪不断,理还乱,她此刻的心情,纷杂潮涌,希望与报复相互交织,矛盾交加,患得患失,倍增不已。
她不禁幽幽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倪婉兰呀,你怎么如此命薄?”强自收敛心神,理了理散乱云发,走出门外,耳畔只闻得青叮叮之声。
到达佛堂之前,击声倏然止住,堂内传出语声:“是兰儿么?进来!”
进得门去,眼见案侧坐着一个霜眉银发老尼,凤目开阖之间,冷电逼射,不怒而威。
这老尼就是名震武林的燕出神尼,凤目一瞥走了进来的倪婉兰一眼,道:“兰儿不必自苦如此,待为师将眼前难关解决后,与你了却心愿就是!”
倪婉兰瞧出神尼眼中微露尤虑之色,心中不解,闻言一怔,道:“你老人家还有什么疑虑于胸吗?”
燕山神尼点点头说道:“为师十五年未出庵门一步,潜修“大乘般若”真力,你们却认作为师心澄似水,悟透禅机么?不是的,为师为对付四个强仇大敌,今晚千松崖上有一场生死拼搏,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倪婉兰面有惊容,道:“你老人家威望海内,称尊武林,还有什么人敢捋你老人家虎发?”
燕山神尼被说得展颜一笑,掀肩地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离地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回,却是武林隐世高手,现今江湖中只有限数人得知,你们简直无从耳闻,一是括苍三老,再是当今青城掌门师伯无影神掌毕晓岚,武学登峰造极,你当是平常之辈么?”
倪婉兰听后,掠诧道:“这四人兰儿从来没有听说起,却猜知他们都是正派高人,为何与你老人家结仇?真是不可理解之事。”
燕山神尼不禁莞尔一笑,道:“武林恩怨是非,甚多不可理解之事,但此事曲在为师,十五年前,为师虽身列禅门,却好胜逞强,在招苍摘星峰上与无形神掌毕晓岚与括苍三老不期而遇,小叙论剑,为师不该诩“牟尼降魔”剑法天下第一,毕晓岚立请印证,为师固不忿括苍三老中皓首神龙成元出言机讽,牟尼剑法走至一百十九式上削断成元右手双指,截去毕晓岚一角大袖。四人大怒,展出平生绝艺,将为师逼在系崖之上,眼看涉危之际,无影神掌毕晓岚深明为明理,立时收手,说四人合殴,胜之不武,约期今晚再作生死之搏。”说罢微微太息一声,神情不胜杞尤。
倪婉兰听后悚然心惊,问道:“你老人家今晚以一敌四么,怎么行呢……”言下眉梢一蹙,忖道:“他们不来便罢,姑娘非要见识不可!”
燕山神尼目光如电,一眼瞧出倪婉兰心意,笑道:“兰儿到时不可替为师惹麻烦,括苍三老气量狭仄,皓首神龙成元削指之痛,仇气如海,为师的只有倚仗我佛慈悲解开怨孽就你大师姐凌玉霜晚间必来,你们只在庵内不出,便可无妨。”
倪婉兰一听凌无霜要来,脑际浮起大师姐慧婉温柔的影子,五六年不见了,不禁大喜,只知大师姐为何今晚赶来,正要启口问燕山神尼。
神尼又道:“你去后面,看看游四姑晚饭准备好未?”说完立即闭上双目。
倪婉兰应了一声,望后面走去。
南厢小室内油灯昏黄,檀雾弥漫,倪婉兰枕剑躺在床上,双眸凝视承尘出神。
往事不堪回首,只觉坐卧不宁。
窗外朔风狂疾,桐油窗纸刮得剥剥作响,时天已交酉初,大地一片昏茫,鹅掌大的雪片漫天飞舞,无声无息地落了,一寸寸地增厚。
倪婉兰正在思绪纷乱时,耳中忽听得屋面上生出微声,她直觉辨出那是足踏屋顶带出,心中一惊,掣剑在手,倏地翻身而起,一掌震开了窗门,穿窗而出,单足一点雪面,飕地拔起,落在屋里。
强风甚劲,但觉稳不住身形,只见风涌雪密中,一个模糊灰白身影,落在篁竹之后,腾身而起直扑飞瀑左侧,动作巧快,身法诡疾,一望而知是武林少见之高手。
倪婉兰暗哼了声,心说:“还未入晚,就来献形,轻视燕山无人,姑娘若叫你逃出手去,也不叫罗刹玉女了。”
心念动时,一提丹田之气,展出“紫燕掠波”身法,飕地拔起,望篁竹梢顶一落,竹势一弯,借劲弹起半空,倏变“鹫鹰翻扑”身法,向下穿飞,望那人影之后扑去。
茫茫飞雪,使人眼花缭乱,加以天色昏暗,看得不甚清楚,模糊中只见那人已远在八九丈外。
倪婉兰不由激发好胜逞强的天性,暗道:“好贼子,姑娘不将你拦下,似太以张狂自负了。”其实前行者,并未发觉姑娘蹑踪在后。
姑娘一声娇叱,飞云三纵,倏起倏落,眨眼,便自出得十数丈外,凝眸一瞧,那人竟失去了踪影,再一打量内外雪地上,毫无足印显出。
姑娘这种举动,本不切实际,试想漫开飞雪,密如牛毛,即使那人有浅浅足印现出,也要被雪片遮盖,了无痕迹。
倪婉兰正在惊疑之际,忽听身前两丈远处一株盘松之后,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冷笑,随风传来,分外刺耳。
姑娘惊愕之下,突变颜娇叱,手中“秋霜”剑夺鞘而起,人也跟着撞出,青霞飞闪之间“喀嚓”声响,盘松枝径腰应剑而断。
树身塌倒,枝雪溅飞,姑娘细一打量,不禁更是惊愕骇然。
树后哪有半个人影,这时姑娘脊骨直冒寒气,比身外涌刮朔风更为砭骨,怔在那儿做声不得。
不觉脑后云发拂动一下,直觉并非由那狂风惊动,分明有异,惊骇之下,风快旋身立定。
那知抬眼一望,不由连打几个寒噤,倏然飘后数步,张着双眼,目内散发出惊惧、恐慌的光芒。
原来倪婉兰猛一回面,只见身前一尺远处,立着一个身穿灰白长衫的人,头面均由一方白巾掩扎,仅露出一双有如寒芒利刃的双眸,一接之下,只感一阵目眩神摇,右手执着自己脑后一缬青发,右掌微翻,现出赤若朱砂的掌心。
姑娘不禁花容失色,退出数步后立定,暗感骇然道:“怎么此人的身法如此鬼魅,到了身后犹不自觉,看来,此人可算在自己入得江潮中,所遇唯一扎手人物。”
她在无可奈何中,不禁心头泛上谢云岳的英俊的人影,心想只有他或可与此人抗衡。
这时,面前那人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冷笑,道:“如非看在你是凌玉霜的师妹,便当诛戳,处以青发代首,以示薄惩。”说着,手中青发向雪地倒塌松干撤出,如一蓬黑色花雨一般根根插入松干中,同时那人忽发出一声长啸,音如龙吟,迥旋山谷不绝,啸声中,飕地拔起三四丈高下,半空中一个旋转,头下足上破空斜飞,越过两丈宽左右的小洞,点足而起,转瞬,满影已杳入茫茫无际风雪中。
倪婉兰对他一手飞花摘叶惊人内力暗器功力,恍若无睹,只暗中惊疑那人说话,心说:“我那大师姐凌玉霜人最温柔慧婉,自幼与杭城富绅之子吕衡订下亲事,怎么与这人搅上,着这人口气,与大师姐必有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