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孤剑沧海盟





  老山主宫天丹大急,召来大夫一扶脉,只是摇头,连药方都不开,径自辞去。
  连访数医,都说胎儿得了奇疾,分娩下来,不但胎儿无法养活,连母体也是无救。
  老山主夫妇顿觉一勺冷水劈面淋下,只觉老运不佳,连带儿媳亦是不幸,心情之沉重,更不待言。
  是后,十数日、传六宫、传婉、铁指仙猿白羽、顾嫣文、赵康九、周维城先后而至,眼着又是赵莲珠、周月娥相继踏入山庄,老山主强颜欢笑,殷勤招待。
  赵莲珠怀着满股醋火离开塞北牧场,飞马而驰上得环碧山庄,一见傅婉顾嫣文两女醋火倍增,白眼恶语相加。
  赵康九骂了赵莲珠数句,赵莲珠一气之下,又离开山庄,托词耐不住山中奇寒,径去江南一游,赵康九大急,同着周维城父女随后赶去。
  就在这一日,赛华佗魏平洛翩然降临,老山主大喜,就请赛华佗诊视儿媳。
  魏平洛扶脉久之,才道:“先前数医诊断不错,少夫人腹中孪生双胎,只以动了股气,胎儿得了癫癔之疾,母体冰火煎迫,恐难两全,魏某只能苟延母体生命,除非有‘牛黄清心丹’才可使少夫人康复,胎儿只好听天由命了!”
  语气之间,隐隐指出胎儿必难幸存,宫凌飞则还不甚重视,尽求少夫人全命,留得青山,还怕没柴烧。
  老山主夫妇心中暗暗难受,盼孙心切,又成泡影,然事既如此,也只好由天。
  魏平洛又道:“牛黄清心丹”据魏某所知,只有承德郊外布达拉寺中,金龙喇嘛呼克图才有,但视如性命,绝不给人,向他索取,自取羞辱不说,必引起一番搏斗,虽然取胜他不给又属奈何,何况少夫人服下魏某药后,五日过去定将分娩,远水济不了近火,徒托空言而已。”
  顾嫣文听见,悄然奔往布达拉寺,山中均不知她往何处去了。
  老山主郁郁寡欢,第三日雷啸天携着乐扬抵达,谈起少夫人症状,便道:“要是三弟谢云岳在此保险母子平安。”
  赛华佗闻言不服道:“你说话未免是甚,这北六南七十三省内,还有比我魏平洛医道更高明的人不成,固然魏某听说谢少侠精檀歧黄,比拟孙思邈,说远胜魏某,恐怕未必。”
  雷啸天大笑道:“你自不信,雷某也是莫可奈何。”0
  老山主夫妇与宫凌飞脑际,顿时涌上谢云岳影子,暗说:“只要他来了,信如雷啸天所言,一切都可顺利解决。”
  谢云岳在他们心中生了根,不可磨灭,但幻想总归幻想,事实却摆在面前,令他们坐针毡,终日不安。
  宫凌飞表面佯作平静,内心则是波涛起伏,苦愁忧惶。顾嫣文在第五日头上赶回环碧山庄,少夫人虽服了赛华佗魏平洛特制珍药,依然目有数起晕厥,顾嫣文携来了“牛黄清心丹”及谢云岳开的两张药方,一封数老山主的笺函。
  赛华佗魏平洛接过药方一看,只感心头大震,不禁叹息道:“此人才华盖世,测理度微,仍能丝丝入扣,毫无陨越,魏平洛不及他太多,有理是三分医理,七分经验,不是见着这两张药方,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雷啸天笑道:“如何,你这赛华佗尊号,不如赠我们三弟好啦!”
  魏干洛用眼一瞪,骂道:“猴儿不吃捧得高,摔得重。”
  老山主宫天丹详阅了来信后,拂髯呵呵大笑,随手递与魏平洛。
  众人趋视魏平洛手中书信,大意谓:“少夫人服下‘牛黄精心丹’及两味汤药后,胎体可保平安,母子无恙,次日即将分娩,孪婴虽未足月,但抚养得法仍然与常婴无异……”
  信中对赛华佗魏平洛推崇备至,说他过于郑重,不乱下笔用药,为医者当如是,非其医术欠缺之故尔。”
  赛华论魏平洛看得心服口服,忙笑道:“谢少侠深知我心,可谓神交知己。”
  当下老山主遣人照方抓药,果然次晨少夫人平安分娩孪生双胎,一男一女,十分神肖其父。
  环碧山在喜气洋溢,贺宾盈庭。
  乐扬自随雷啸天到达环碧山庄后,与品儿甚是莫逆,两人都是一般上下年岁,每日形影不离。
  品儿甚是想念谢云岳,因谢云岳应允回至山庄之时,传他两手武功,他知乐扬是谢云岳未入门的弟子,更是亲热异常,他将老山主夫人教他的甩手箭,也传授了乐扬。
  他们吃喝了后,趁着众人酒酣耳熟不注意时,溜出大门入得林中。
  品儿出主意道:“喂!乐扬你那甩手箭打法十分纯熟,咱们何不去打几只雪獐,试试准头如何?”
  乐扬连声道好,两人飞窜而出,搜索雪湾巢穴。
  彤雪暗垂,天未降云,风势甚劲,两人顺风而驰,穿林越野,不觉奔出二三十里外。
  品儿见一棵树下露出一雪獐的半截脑袋,忙伸手拉住乐扬,嘴微努手往雪獐一指,示意乐扬将甩手箭取出打去。
  只见那头雪獐似是受了什么惊恐似的,回腿一掠,瞬即不见。
  乐扬一顿足失悔不至,品儿指一按唇,摇头制止乐扬出声,目露惊骇之色,乐扬不禁一怔林内树干丛密,本就阴暗,又为冰雪笼盖,更显昏暗,两小目力再好,也只能看到十数丈以外。
  乐扬见除了狂风涛嚣,冰雪坠技声外,林中空荡荡的,并未有丝毫异状,心正起疑,忽从林中阴暗之处,如飞窜来三人,只在距两小不过三丈左右定住,身法轻灵无比。
  只见是三个高髻灰衣道人,都是身后紫红剑穗微微飘动,这三道人面相虽不是仙风道骨,可也并不俗。
  品儿不禁暗暗吃惊,忖道:“环碧山庄五十里外方圆周围,明桩暗卡星罗棋布,是本山访客,必有人伴随前来,这三个人分明是敌非友。只不知他们是怎样闯进来的?”
  三道一定身后,其中一个身材瘦长,面黄微髯的道火闪电的左右扫了两眼,道:“贫道分明耳闻足音在此附近响起,怎么不见,莫非听错了不成。”
  另一道人说道:“我们此去目地是来环碧山庄暗探令兄洪万通下落,不问来者是人是兽,最好不动手,为是免得宫老儿说我们武当派上门欺人。”
  那瘦长道人沉哼了声,目中冷电迸发,怒声道:“如非两位师兄再三拦阻,劝小弟探明事实再行处置,早就把他环碧山庄搅得天翻地覆了。”
  品儿闻言暗暗有气,只听那道人又说道:“家兄洪万通十年前,在江湖倏然销声匿迹,小弟大感意外,四出查访家兄下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无意探出家兄三年前就离开了山庄,三月前,小弟来此来见宫天丹,宫老儿言词闪烁,说家兄三年前就离开山庄,之后便无消息,小弟斥其言无稽,宫老儿大怒,竟端茶送客,小弟恨恨离去,归途又无意听见家兄在环碧山庄被人暗杀……”话犹未了,另一道人接口道:“师弟你何处听见?”
  “小弟在出山口,偶听他们卡中暗桩笑谈。”
  另一道人唉了一声,道:“我还认作你证据确凿,你抓着那人没有,人证俱无等会见到宫老时,似这等捕风捉影何能自圆其说,师弟,你太鲁莽从事。”
  二道正在互说之际,忽闻林中传出幼童之声,道:“三位均是名门正派,玄门清修之士,怎不由山卡通名延见,私闯本山,岂不贻人话柄。”
  瘦长道人目光电射,搜地飞扑而出,曲肘伸腕,身形一沉,斜身五指箕张,迅捷无比向树后抓去。
  起式之快,无逾伦比,那出式之奇,正是武当五项绝艺之一的“猕猿”掌式。
  那如却抓了一个空,树后无半个人影,道人不禁一怔。
  道人五指指风锐利,掠过冰面,嘶嘶画了五条深可寸许长约两尺凹槽。
  这三道人是武当第二代弟子中翘楚,道号静性、静法。静明。
  方才出手的就是静明真人,他疑惑其兄翻手天洪万通,为宫天丹害死灭迹了,他所疑一来并不是无因,再则洪万通若在环碧山庄隐居过,目前他或生或死,不管宫天丹如何做得天衣无缝,决不能堵住众人攸攸之口,必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是以他纵恿两位师兄前来助他释疑。
  因为他们是暗探而来,一路避过明桩暗卡,所耽心的就是恐为庄中人士发现他们身形踪迹,否则岂不是弄巧成拙,事关武当声誉,故静明一听幼童在树后出声,情急出手欲图生擒。
  静明出手抓空,不禁目瞪口呆,静性真人低喝道:“师弟不可鲁莽,既已被发觉,何不光明正大进庄,就请方才发话这位小友通报引路。”
  静明真人摇摇头道:“这样做还不是空白跋涉一趟,宫老儿如何会说实话,反为他挖苦几句,说我们无理取闹,岂年是自讨无趣,小弟的预计不可破坏,且抓住这小鬼再说。”说话之时一变冷芒四射的眸子,不住地移动,想寻出可疑的踪迹。
  “真不要脸”,骂声跟着一团白球急划射出。
  静明真人挥袖一扇,那团白球登时迸裂溅飞,定睛一瞧,只见是一团冰雪磋成的雪球,
  一落下,仍是空荡荡的一片,杳然无人。
  静明也是武当有名人物,遭受幼童戏弄,连个人影却没瞧见,不禁面红耳赤,心内杀机陡涌。
  蓦闻右侧又是脆音发出说道:“你们想进环碧山庄也不难,只是需解除肩后的长剑,这林名叫解剑林,与你武当解剑崖一般规矩。”
  这回静明真人沉住气,听出口音与适才有异,分明林中藏有两童。
  静性、静法仍立在原处不动,他们两人性最方正,但一听令他们解下肩头长剑,也不由睑色一沉,其寒若冰。
  陡然静明真人肩头一晃,拔起五尺高下,两手伸向右侧林中扑去。
  才扑出了过一丈,倏变猛龙翻身,改向左侧飞跃。
  身法变换无比之快,闪电而成。
  静性、静法两人见状,不由钦佩师弟将这“天禽五变”,运用得如此神化地步。
  “天禽五变”与西域“天龙八式”有异曲同工之妙,为武当绝艺之一。
  静明真人这一飞跃,有如雷霆万钧,双掌一拳一吐。只听得咔嚓两声大响。
  两株径尺大树应掌而断,向内哗哗倾倒,枝头冰雪溅飞四射。
  仍是遍无人影,不由把静明气得目青凶光外露,连那静性、静法都生惊疑之色。
  林中寒意袭人,冷风四涌。
  除此,岑寂异常。
  静明真人此时与山君一般,虎视耽耽守候猎捕之物。
  忽然,一条淡淡的人影向左侧闪去。
  静明真人大喝一声:“那里走”,飞云般扑去,眼看就要扑上,那条人影竟反手甩出三股银线,一上二下,作品字形打来。
  静明真人微哼一声,飞出之势并不稍停,两手一旋,左拳两处指缝内夹着两支甩手箭,右手三指捏住一支,只觉力道猛沉,不禁微微心惊。
  右手扑的打出,原物壁还。
  “啊哟”一声尖叫,只见乐扬肩头插着一支银光闪闪甩手箭,身形几个踉跄定住,旋面目怒视着静明真人,一手扶在肩头,指缝涔涔滴血。
  眼看静明真人右手飞掠而来,还是傲然不惊。
  突闻品儿一声大喝:“老杂毛,休得伤我扬弟!”
  静明五指堪堪就要搭在乐扬胸际,蓦觉身后一股急风涌到,急左足一沉点地,身形一矮,右足枯树盘根扫出。
  那静明腿功真劲,将冻得甚坚的雪地,刮起三分厚一条弧槽,只见迎面五尺处,立着一个年纪十二三岁,满面透着精灵无比的小童,手执一根粗仅盈寸的虬藤,睁着一对晶莹圆亮的双眼,忽视自己。
  静明真人虽是玄门清修之士,却器量狭窄无比,见此一对小童,竟逗弄了他半天,不禁为之怒气大发,沉喝道:“无知小辈,竟敢戏弄本真人。”
  品儿亦以牙还牙,哼了一声道:“无知杂毛,竟敢私闯本山,又伤我兄弟,你还不弃剑纳命。”说着,手腕一扬,霍地一声,手中虬藤抖得笔直,向静明真人眉心穴点去。
  品儿深得老山主夫人钟爱,老山主夫人白发鸠杖婆叶寒霜,一手“鸠风神杖”七十二式,号称关外一绝,悉教传与了品儿。
  他天资聪慧,虽将“鸠风神杖七十二式”神会意领,只以年岁太幼,气力稍弱,但出手之快,袭招之奇,较江湖一般能手并无逊色。
  静明见他出招之绝,不禁心头微惊,头一侧,右手五指微张,迅如闪电地望藤梢抓去。
  手指堪出,那知品儿手中虬藤倏然一沉,望左一划,变招如风,破空锐啸,竟朝静明“心俞”穴点来。
  静明眉梢一皱,暗道:“若是今日不能将这小辈拾夺下来,武当三英之名,岂不是威名扫地。”倏地身形一错,右掌骈戟,一式“金蛟剪翼”,由上望下,猛向藤梢切去,这一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快速电捷,时间部位均拿捏得十分准确。
  笃的一声,藤梢登时被切去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