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孤剑沧海盟
”继而说出两人遭遇。
原来岷山二毒在邙山退回岷山时,决意今后不问武林恩怨,每日笑傲烟云,枕泉漱石,作终老岷山之计。
二毒幼遭孤露,受尽冷漠歧视,后天之性格养成不无乖僻,行事待人往往以好恶为主。
似此浑浑噩噩度过半生,终为他俩挣来二毒恶名,渐渐悟出己非,善恶之分,原系于一线,世人难得十全,何来尽善,他们这一悟出道理,立时敛恶向善,但毕生污名总是瑕事,不可抹除。昔年结怨太多,强仇大敌交相纷至,令他们不胜苦恼惭疚。
一日腊月廿八,岁暮之际,大雪封山,凛冽砭骨,二毒在房中饮酒,欣赏着窗外大雪纷飞,玉龙翔闹,正在怡目夺神时。
三条身影疾逾飘风般掠入室中,该因三人身法轻绝,宛若落絮,悄无声息,二毒丝毫未曾察觉。
一声阴冷的笑声传入耳中,二毒大吃一惊,回首探望之际,三人已并掌推出一片绝伦威猛掌力,二毒背后如受重击,气血逆翻,亏得他们功力精湛,借力翻在屋角,滕清正待施展独门毒药暗器,膝冲已瞥清老人是谁?大声喝阻道:“且慢!”
滕清此刻也瞧清了来人是昔年自己误听人言,一怒杀死的陇西大侠戴孟杰之后人,不禁收手,檄动已极,大笑道:“老二,咱们不用打了,昔年一时意气误杀戴大侠,至今仍是耿耿不安,反不如成全他们之志吧。”
“老大,且慢出手,免落得终生愧悔,梦寐难安。”
三人中一人大喝道:“既是你们认命,是就拿命来吧。”
双掌奋推而出。
二毒登时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三戴门后人正欲更出一掌,击毙二毒,忽闻暴雷一声大喝,一具庞大身形窜入,扬掌如飞,将三人逼开丈外,趁机将二毒身躯抓起,闪电穿出。
这时,岷山二毒正处于半昏迷状态,知觉未失,耳旁只闻风声呼啸,人似腾云驾雾般悠悠飘飞,知是遇救,心中一阵激动,又昏迷了过去。
待两人自己醒来,发觉存身在一山洞中。洞外积雪反映入洞,光亮异常,洞口一块山石上,坐着一人,方面大耳,狮鼻虎口,晶莹双目露出神光,凝视着自己两人,一见二毒醒转,立起大笑道:“两位可觉内腑痛楚好些了么?方才在尊处听得二位勇于认过,不惜舍命相赎罪孽,此等胸襟,当今之世未可一见,宇文雷感动异常。”
岷山二毒听得相救之人,竟是苏皖鄂三省绿林巨擘,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雷,大感诧异,宇文雷竟会找上岷山自已居处,来意如何,一时之间忖测不透。”
只听宇文雷说下去道:“不过愚意却认为两位此举不甚明智,人生处世,过失在所难免,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何必一死赎罪。”
岷山二毒闻听宇文雷所言,似乎强词夺理,但处于此种情境之下,不好置辩,只有苦笑一声。
宇文雷笑笑道:“想来此话二位不甚中听,但事过境迁,自无需饶舌,宇文雷此来造访用意,是欲邀请二位驾临敝帮救助一位友人,这位……”话尚未完,滕清已自摇头答道:“愚兄弟深感宇文帮主救命大德,理当遵命,无奈愚兄弟曾立下誓言,决不过问江司湖是非恩怨,有碍尊命之处,望乞宇文帮主海涵是幸。”
八臂金刚立时放颜哈哈大笑,道:“我宇文雷平生行事,决不勉强别人心事,这点二位请放心就是了。”即着从怀中取出二粒赤红如火药丸,又道:“这丹药是宇文雷师门奇药,具有起死回生之能,今赠二位服下,免得终生残疾之苦。”
岷山二毒大感为难,不伸手接下,面面相觑。
宇文雷见状,下禁微微一笑道:“二位大可放心,宇文雷决不挟恩索惠,两位只管放心,宇文雷立时就走。”
二毒闻言,不好过份使人难堪,谢了一声,接过吞入口中。
宇文雷立时转身向洞外走去,才走出洞外三四丈,只见他身形顿住,缓缓别面道:“有句话几乎忘了转告二位,宇文雷这位身怀毒伤友人,自称与二位是刎颈之交,请宇文雷代致问候。”说罢又转身走去。
岷山二毒大为愕然,滕冲大叫道:“宇文帮主请留步,令友是谁?姓名可否见告?”
八臂金刚宇文雷止步回身笑道:“郭洛山神鹰葛益。”
二毒面色大变,滕清道:“愚兄弟不知是葛恩兄,如此愿随帮主同去。”
宇文雷微笑道:“既是二位自原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但葛益身受百毒门中百步拘魂唐泰所害,现在苟延残喘中,望二位将一应物件携带前去,以好对症下药,宇文雷用尽心计,只是查不出他受了何种毒伤,无奈用本门灵丹暂维心脉真气不散,葛益说此种毒伤仅有两位可以疗治,是以兼程赶来。”
二毒不知有诈,跃身立起,只觉内伤已愈,同着宇文雷奔向自己居处,将全部药物打成两包裹,赶往云梦沼泽。
谢云岳听到此处,不禁接口问道:“想必二位见到葛益了?”
二毒相望苦笑一声,滕清道:“见是见到,人却死了,我们眼见落棺下葬。”神色之间,似不胜黯然。
谢云岳道:“既是如此,二位就该返山才是。”
滕清跟中神光陡然一暗,凄然长叹一声,这叹声中似蕴含有无穷愤怨,只听他续说道:“少侠责之甚是,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谢云岳不禁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滕清道:“葛益已死,我们见无可留连,向宇文雷告辞,宇文雷竟说为着葛益的事,与唐门结下不解之仇,约定元霄在云梦总坛双方了结恩怨,唐门一干好手均会到来,知我等立誓不问江湖是非,不能相强,只求留赠无形剧毒配制之方,将唐门一网打尽,免得累及帮中无辜,亦可使令恩兄葛益瞑目。”
是以我们慨然书下这配制之方,解药之方同时书下,不料宇文雷趁虚出手,将我等点了昏穴。说着苦笑了笑,手望膝部一指道:“待我们醒来时,两腿尾已成瘫痪,少侠,不见我们尚是坐着,不责失礼么?”
谢云岳早已感觉二毒一直巍然坐着不动,只道他们恃大安坐,也不以为怪,却不料他们两腿竟已瘫痪,不由目中露出愤激之色。
滕清又道:“年逾花甲,死不为夭,本想自刎而死,但想着无形剧毒之方流入邪魔的韵手中,贻害无穷,是以暂为苟延,密议设法取回毁去,并制死宇文雷,只有他一人知得秘方,此人不除,我岷山二毒恐将长沦冥狱,永世不能超生。”
滕冲目蕴泪珠,簌簌淌下,老来遭逆,羹遇可悲。
谢云岳心中不胜怆然,正待劝慰出言,忽地冷哼一声,悄声道:“有人来了。”身形一晃,移隐壁角烛光映射不及之处,收敛眼中外露神光。
岷山二毒闻言不禁一怔,室外但有风拂芦苇,蛙鸣如雷,除此之外,余均杳无所闻,沉寂异常,但知谢云岳必有所觉,两人端坐椅上,一动不动,宛如老僧入定模样。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忽闻门外起了一声沉咳,房门启开一线,只见闪进来一人,缓缓向二毒身前走去。
这人长须及腹,气度威武,目中神光闪烁,未语先笑,笑声充满了虚伪、勉强,使人内心不禁生出厌恶之感。
但闻那人道:“二位滕兄,你我交情素笃,不忍见二位在此受苦,人生不过百年。弹指即逝,何必任性倔强,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滕冲不待他说完,眉头一皱接口道:“灵飞兄,人各有志,不必相强。”
灵飞号称丧门剑客,武林推崇为邛峡派第一剑手,谢云岳暗中凝目打量了两跟。
只听灵飞轻笑一声道:“二位千万不可误会,灵某乃出诸好意,无形剧毒落入宇文雷手中,流毒无穷,不如虚与委蛇,俟机取回脱身,江湖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二毒怔得一怔,滕清冷冷说道:“灵兄好意,滕某心感,不过灵兄敢说此话,就不惧他们加害于你么?”他怀疑丧门剑客灵飞奉了宇文雷之命,有心试探。
灵飞面目陡变阴沉,烛光摇晃之下,分外显得森厉可怕,只听他冷笑道:“逢人只说三分话,莫可抛尽一片心,二位你不想想,身怀各物,无一不是奇毒天下,均被宇文雷搜去,如若施展对敌,从此武林血腥浩劫之因,莫非始肇于你们的毒物,哼哼,灵飞也懒得与二位废话,浪费时光。”说着,身形向外走去。
滕清低笑一声道:“你如不是也受宇文雷挟制,怎会来找我们?再说我们已成残废,心有余面力不足,多说也是徒然。”
灵飞身形已走在门边,闻言霍地旋身,狞笑道:“灵某此来云梦沼泽用意,却是为着江湖传闻一怪少年有关,据说这怪少年狂称剑术举世第一,与红旗帮结下不解之仇,灵某就是为着要伸量他,不然,灵飞早就走了,宇文雷岂能挟制于我。”蓦地,门外飘入一声阴沉的冷笑道:“灵飞,你莫说大话,帮主瞧出你包藏祸心,替你点上‘三阴穴脉’,你自知逃不出百里之外,即将阴火焚身;每日赐用三颗药丸暂遏酸筋蚀骨之苦,帮主无非观察你知悔与否,故暂时保全一命,想不到你竟鼓动如簧之舌,怂恿两位滕若师与你狼狈为奸,哼!灵飞,你是死到无常自不知。”
其声阴峭森冷,似玄冰深穴扬起寒风,入耳不禁凛凛冷噤。
丧门剑客自闽得那人出言,即面无人色,冷汗顺颊而下,身躯微微颤抖。
只听那人语音一落,突闷哼一声,身形倒地之音,立时腾起。
灵飞面色忽变喜容,飞步走出门外,岷山二毒瞥见谢云岳身化轻烟,紧随着灵飞而去,诡疾无伦,宛如附骨之蛆,不由嗟异不已。
丧门剑客灵飞一跨出室外,即见一人仆在尘埃,他此时不及忖思何人相助,一意毁尸灭迹,将来人挟起,北向疾望山崖扑去。
红旗帮主坛重地,暗椿密布,灵飞熟知形势,迂回闪跃,避重就虚,如行无人之径,他却不知谢云岳来时,已将这方暗椿悉数制祝夜风轻拂,月涌中天,云梦沼泽如披上一层淡白雾彀,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疾逾飘风掠去。
丧门剑客灵飞自始至终就未发觉身后跟着有人,到得山崖之下,霍地振肩“潜龙升天”而起,登足崖上,使劲向前飞奔着。
他到得一片断崖之前停住,只见数十丈削壁堑献,笔立危耸,下临无际无休沼泽,芦苇瑟瑟迎风翻浪,水道蜿蜒白练生辉。
灵飞略一踌躇,将那人身形撩下,水花声响,已自毁尸灭迹。
此时,灵飞心情渐趋平定,他方忖思是何人相助戳死那人,为何一路奔来,红旗帮暗椿无一发现自己,这大异常情之事,令他揣测不透,负手凝望云天,眼中不觉闪出惘惑忧郁之色。
灵飞转念到自己无法解开“三阴穴脉”,目中忧郁之色愈发加深了,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蓦然一声冷笑,从身后随风传来,灵飞不禁大惊失色,闪身一挪,侧飘出去七尺,顺势甩出一掌,呼啸潮涌而出,竟然劈出九成真力。
灵飞顿觉那凌厉掌势被卸于无形,就知来人武功卓绝,旋身一瞧,只见身前立着一个面目森冷,身着黑色长衫的少年,临风屹立,宛如鬼魅,不由心神一凛。
那怪少年冰冷地一语不发,双目吐出慑人寒芒,逼视着丧门剑客。
灵飞定了定神,沉声喝道:“尊驾何人,灵某与尊驾素昧平生,掩在身后,迹近有意无事生非,请快退回,不然休怨我灵某手辣心黑。”
怪少年冷然一笑,说道:“不料丧门剑客灵飞竟是忘恩负义之人,方才如不是我制死你刚撩在沼泽的那人,现在想来你已丧命在宇文雷掌下,那会让你在此自说自夸?”灵飞惊得倒退了一步,道:“那王天鹤是尊驾戳杀的吗?”言里话中,似有不信之意。
怪少年道:“我怎知他是王天鹤?杀一邪匪,似乎用不着那么费事,先问后杀。”
灵飞只觉此人说话,令人有种说不出恐怖之感,只见那怪少年顿了一顿,又道:“你不是正要找我吗?我就是那江湖传闻的怪少年。”
丧门剑客灵飞闻言几乎惊叫出声,凝目打量怪少年数眼,料不到盛嚣武林,身手卓绝的怪少年就是面前这人。
夜风拂袭在灵飞的身上,由不得生出砭寒刺骨的感觉,稍一犹豫,笑道:“灵某生平行事是无怨不仇,无德不报,前出之言,是一时好奇,非真欲与尊驾较量强弱,现尊驾既救灵某于危,灵某誓供尊驾驱策十年,聊报大德。”
怪少年似乎一怔道:“在下乃一江湖无名小卒,灵老师系武林卓着盛名之辈,焉可当此,灵老师这话休提。”
言未了,丧门剑客灵飞竟斩钉截铁道:“我灵飞已暗中立下誓言,决无反悔之理,灵飞如有口不应心,甘当万箭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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